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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八章:意归真,茶熟香清 ...

  •   夜半阑珊,马车停在太守府门外,

      清依悄悄的起身,小心的披好外裳,蹑手蹑脚的绕过门槛,湘儿在外厢睡的死沉,这临水的小筑是萧子良特地为她安排的,比起济世堂的后院要凉爽许多,难怪这丫头睡得这么香。她轻轻的取过楠木盒,里面是她心爱的笛子。“湘儿,不要怪我一个人溜走。”她一边轻声说着,一边憋着笑,转身出门,湘儿还嘟囔着,说着梦话。

      看到马车,她轻笑,快步的走了几步上前,踏蹬已经放在那里,她搭手上车,一只手从帘内伸了出来,轻轻的握住她的,借着那温暖而坚定的力量上了车,车夫一记脆生生的马鞭子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十分的悦耳,她觉得心里从没有过的欢欣和舒爽。

      天空还残留着些微夜的气息,车轮在山前停止了转动,“依儿,我们到了。”他轻轻的唤她起来,她微微的动了动,迷糊道:“我怎么睡着了?”“我的肩可都麻了,你睡了很久了。”
      她跃下马车,这次轮到她伸手了。

      “姨父怕你的腿不行让从诫明天来接我们,我知道你想自己走一走,所以就晚上来咯。”

      “就你鬼点子多。”

      清依朝他做了个鬼脸,跑前两步道:“呵呵,我可不扶着你走。”可说完却又转身回来。
      车夫收了钱,驾着车快活的哼着小调,虽然大半夜的跑了这样长的路但从没有一个雇主给过这样丰厚的酬劳,这些钱够他买房置地,娶个不错的媳妇,舒舒服服的过半辈子了。

      一袭黑影飘过,车夫顿然觉得脖颈上一点冰凉,“他们要去哪里?”暗沉的声音隔着黑纱,显得更加阴鸷。他浑身打颤,舌头结巴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如果说出来,或许还会保住你的小命,而且还有更丰厚的犒赏,如果不……”黑衣人的冰凉的武器更深一分,车夫全身吓得抽搐,“我,他,他们真的没有说去哪里,只是,只是让我送到山前。”

      冰凉划过一脉灼热,车夫盯着钱袋的眸珠死死的一动不动……

      山道有些崎岖,萧子良这段时间一直都卧病在床,走的有些喘,细密的汗珠布满额角,清依并不扶他,但却一直随着他走,她虽然体力好,但是却不小心,不是被地上突起的树枝绊的踉跄,就是被身边的草刺勾住衣衫,萧子良一面要提防着时不时扶她一把,一面又要为她挡开身边的杂物,更是添了几分累。“依儿,你还是扶着我走吧。”

      清依含笑上前去挽他,却被他反握住手,其实他只是想走的不用那么瞻前顾后,说是扶,却成了他拽着她走了。清依觉得好笑,两人各自怀着欢喜,静默的走了一段,长而崎岖的山道,山峦静穆,枝柯一色,宽大的袍摆在深浅不一的草叶拂出翻飞起伏的波澜,她望着萧子良的背影,他走的似乎十分的专著,虽然看不到神情,但她能断定,在他的心里一定在深思着什么,探求着什么,体悟着什么。而这个时候自己要做的,就是静静的握着他的手,默默的随着他。

      草叶的芳醇渐渐的淡去,林木也微微的稀疏开来,在层层荫敝的尽头,是一线阳光的味道,他微微的缓了步子,虽没有回身,但清依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欣喜,茵郁的林木与曲折的山道,如诗般的光影勾勒出前程无限辉煌的衍生,同时也投射着来路跋涉的无数悲欢和艰辛,这专属于那些执着而不悔的人。

      山顶盛放的阳光带着山间流荡的清新的自然的风,他们并肩而立,新生的辉光沐浴着彼此脸上晶莹的汗水,萧子良望着天边如幻梦般的曜光,回转头问道:“依儿,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想要自己登山?”

      “大哥可不是自己一个人登上这山顶的呢,是我扶着你的。”

      “你还敢说这个?”他笑的岔气,这般的无理取闹还真的未曾见过,“好了不说笑了,今日在这天地山川之巅,只有我们两个人,良之肺腑尽入卿耳,天地山川皆为见证。”他的眼中充盈着飞扬的意气,她从没有见过如此锐利锋芒的他,似乎感觉的到在他温润的深处掩藏着的广大的胸襟,不凡的抱负,热血男儿同有着的刚毅,坚定和不羁,他的声音一如往昔的深而沉,但却如暗涌激荡的海潮一波一波掷地有声:“登山之乐在于山道崎转,跋涉艰难而峰顶却天低云阔,一览众山,在汗泪苦涩后品味无限欢欣的甜香,而登临观日升更是将登山之乐推之极致。如若将天下之治比作登山,那晦暗险难就好似现今情势,乱世烽烟更迭无常,国家步履维艰,百姓惶恐终日。良生为男儿,少入仕途,并不为一己一家功名成就,虽无力澄清玉宇,但亦想换一方安稳平乐,食足衣暖。如今萧氏一门显贵,齐代宋而立,可吏治不明,纲绩不稳。我有心立转可却一直游移不决,瞻顾前后。会稽数月,生死盘桓,而今山道一路,竟让我顿开茅塞,回观古之图强振奋之辈,无不经历艰难却坚志不改,一往而无前,甚至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为所尽之事殚精竭虑,至死方休,秦之卫鞅,变法乃至车裂,汉之晁错致力削藩终至腰斩,诸葛孔明六处祁山,生死五丈荒原。可其志通达古今,育导当世,启迪后世。我重佛理,佛亦有金刚怒目,即使一时干戈征战若得止息流血厮杀,留得百代安乐亦是难能之造化。良愿尽此生之力,以报这时局危势,南齐万千之民。依儿,你是我红颜良伴,今日,我把真真实实的自己告诉你,此一路必是风狂雨急,我不忍拖你入险地可也不舍放开与你相执之手,唯有不决之事,仅此而已。”

      她从相识萧子良一来,虽然没有太多相处的光阴,但历经生死,也算是了解通透,却从没有听过他说这样慷慨激昂的长篇大论,在震惊之余,有欣喜,雀跃也有庆幸,甚至都感觉自己都被他激发的热血沸腾。她紧紧的回握着他的手,这个男人,值得她并肩看风起云涌,“我会是这个世界上永远懂你,支持你的人。”

      从诫刚到渡口就看到他们两个,十分讶异,搭上船板让他们上了小舟,又将干净的帕子递给两人,他一边撑船一边略带怨气的的道:“姐姐,你们怎么自己来了,被娘知道又要把我骂上一通。”从诫其实是个十分清秀的少年五官很像姨父,但是由于生性开朗好动,尽往外跑因此晒得皮肤黝黑又有了几分江左男儿少有的豪气和健朗,他这稚气未脱的举动让清依幸灾乐祸的笑到不行,他们自小关系很好也没有什么顾忌,“谁要你自己偷懒这么迟起呢?呵呵,而且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他也有一份。”清依回转头指了指身边的萧子良,

      “我偷懒?这才刚日出多久?平日我还在做美梦呢,而且这种馊主意也只有你想得出,别扯上我姐夫”从诫说完得意的乐个不停。
      萧子良不置可否,但却也和那小子一般的表情,只是唇角的笑意更浓了不少而且意味更深长些。

      “你小子说什么呢,小心我把你踢下船去!”清依说着就要上前几步欲要打人的样子,从诫躲闪着船也跟着晃了起来,他一边掌篙让船身稳下来,一面笑着大叫:“再过来我就把你那些肉麻的情话都说出来!”

      “小弟,快说!我替你看着她。”萧子良看着这姐弟两斗嘴从来没有过这样愉悦轻松的感觉。

      “还是姐夫够义气,这么凶的女子,以后可有罪受了。”

      清依哭笑不得,面上红晕未消,也不知道今天犯了什么冲,竟然让他们和着作弄,“好你们两个,既然如此相见恨晚,慢谈吧,我去船尾看风景去了。”

      “姐姐,别走啊!诶,真走啊,生气啦……”

      这一路而来真是山重水复,半个多时辰的水路,才渐渐的看到些柳暗花明。埠岸上的人影渐进,清依眼中已是一片朦胧,那个有着和母亲及其相似容貌的女人,带着一如当初的慈爱,笑靥和泪光,久久矗立的静候着她,她是多么的渴盼和眷恋着这种感觉,这是世上除了母亲在无人能替代的依归。

      “姨母,丫头回来了。”

      李夫人紧紧的抱着她,口中反反复复:“丫头,我的丫头。”

      “好了夫人,以后和丫头能常常相见,也就不要再伤感了,我们还有客人呢。”李逸劝解着妻子,他和萧子良已见过因此也就简单的寒暄了几句。

      清依拭了拭脸上的泪水,走到萧子良身侧,向姨母介绍:“姨母,这是我大哥。”

      “什么大哥呀,娘,这是我姐夫”从诫挽着母亲,边笑边打岔。

      “你小子,真是……”

      “好了,灶上煮了清茶,我们进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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