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邸乱红》在山泉

26、第七章：曲乱江南，塞北情错

　　浅素的承尘，他的脸色惨白，箫放在嘴边，一声曲调坎坷几颤，结穗晃动扰着他襟前薄而轻的衣料。气息难以持久，喘了会儿依旧固执的继续，他很清楚的知道，如果不趁着这一时一刻，怕是今生都不再有机会了。箫声虽独不成曲，可是一弦一音环绕在这廊台檐角间，他时，等那笛音再响起也许还会有些怅然的慰藉吧。

　　凉夜初静，箫声沉谧，几断几续，牵扯到心酸，他淡笑，唇角溢出了腥甜，是又吐血了吧，没有绝望只是一份遗憾和无奈。

　　可她万千的情感却被他的笑意逼迫到凄楚的心碎。为什么？这个男人到了现在还能这般云淡风清的展露如此的笑容，他久病的神色，虽比不上初时相见那般丰神熠熠，却因为失了血色的苍白而笼上了一层不在人间的飘渺之态。

　　萧子良的全部心神都在曲上，根本没有在意她的出现，就像他的情完完整整一时一刻都系在清依的身上，而她却是不经意中一片随风飘过的浮云，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曾经还有她也那样恒久而完整的在注视着关于他的一切，不关于任务，毫不参杂阴谋，只是因为不知何时而起的那缕情愫。心口一阵紧抽的疼痛，她不禁一声轻哼出声，手摁在心口，原来，原来是心疼。

　　听到呻吟，猛然抬头，见原来是夕儿，他眸色一瞬，便继而回归如常，虽然意外，因为他下令在他曲声未歇之前不准任何人进来，可对她向来温和。见她面色不好，微笑着示意她坐，可唇边的曲调却未停下，他只想用自己最后的时光来报偿那华丽的缘，弥补那浅薄的份。

　　她静静的开口，娓娓的声线融进他的箫声里，似有若无：“其实夕儿知晓公子已经一年有余，主人让我记住萧家每一个人的名字，可是夕儿遇上了公子，那一晚我假寐，感觉着公子进门，走近而后走远，好奇的偷偷睁开眼睛，看到你在几案前的背影，我有一刹失望但更多的是庆幸，女子总是会不经的在意自己是否能吸引男子的眼光，但却又会欣喜自己遇上的不是登徒子贪图姿容的好色之徒，虽然这预示着主人吩咐的任务将不会轻易的完成，可我的心仍然那样无端的欣喜着。公子您一定不会记得是什么时候第一次对我笑，第一次夕儿为你更衣，第一次你为我解嘲，第一次我送你出门。呵呵……”，她不禁傻傻的轻笑，笑容里含着甜甜的幸福的追忆，“主人他高估了夕儿的容貌也低估的公子您的品性更错算了一个人的情之所钟，那一日拿到断肠草，我迟疑过，痛苦过，但是我也莫名的在渴求着想知道你们的情究竟有多深重，期冀着如今这样的一刻到来，能够这样的坐在你面前，像她一样的望着你。”她的目光凝神在他的脸上，没有挽救，没有怨，没有恨，伴随着心中一阵紧似一阵的痛楚到麻木，她甚至一滴眼泪都不再落下来。

　　“咳咳……”他猛烈的一阵咳，终于没有力气再吹曲了，血从嘴中溢出来，沿着箫身滑落在如凝脂般的一双柔荑上，血珠滑过仿若一道殷红的伤口，触目但却繁华。

　　“其实很多我早已知晓。”就像对沈文云一样，从第一眼开始他明锐的直觉就告诉他什么了，只是愿意以为是自己的疑心太重，只是他愿意相信佛心对人便可能得善果结善缘，只是当他不得而已的时候，他还是不愿意对自己身边的人下手，他甚至看得到她的无奈她的痛苦和迟疑，但是自己能给的也仅此而已，这种感觉他熟悉但却无力。

　　他抬头，有些吃力但却明晰的道：“今日的话，以后不要再和任何人提起。”她是自己身边的人，不管究竟曾带着什么样的目的，他不能把爱给她，但起码能护她无虞，“去一个你想去的地方重新开始吧。”他还是那样温颜而笑，带着宽慰和祝福，随意的抬起袖子遮住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

　　蓦然，一片柔软的温暖堵上那决堤般的外涌，轻缓的辗转在他的唇齿之外，迷离的纾解着这止息不了的冰冷和颤抖，他起初还惊惶，却不知觉的竟深陷其间，慢慢不可抑制的变得渴望这股源源不绝的温暖输入口鼻唇舌，到喉口直到滑落自己的心上，她整个人都散发着温暖贴近着他失血而微凉的身体，手不自禁的抚上她绵软的背将她更紧更近的圈进自己的范围。

　　不管他的心此下依旧还紧紧的系念着别处，可是他的病，他的身体在不受控制的慢慢的靠近她吸取着她的温暖，带着温柔的迷醉，幸福的绝望。她的泪水贴着他的脸颊滴落在彼此的气息之间，弥散开和着彼此的心血，交融在一起。他看的真切，心中也顿时恍然，心中挣扎，却不觉一阵刺痛。她的手紧紧的环着他的腰际，不让他再有一丝游移，起码留给她最后一刻梦境中的肯定，不再推开，不再疏离，既然这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你就不必再追究，而让我深深久久的沉浸在这梦里，带着一丝绝望而快乐。

　　断肠草，痛的肝肠寸断，却也幸福的畅快淋漓，绝望的彻头彻尾，鸢尾花，解得便是这，绝望的爱，只要有人愿意填补这绝望。

　　雕花的木隔窗依旧开着，深沉下来的夜色，带着微微泛起的凉风，吹的她的发梢轻轻的浮起，吹在肩头的伤口上一阵彻骨的寒战。清依垂下目光，取出腰间的匕首在腕上划开一道口子，一道红线垂下白皙的腕上好看的样子像是月老牵下的情定。可是她却丝毫无觉的麻木，揉碎的花瓣荧荧的泛着深蓝，她的血一滴滴的落在里面，慢慢的泛出难言的色彩，晦暗而苦涩。

　　转过头，她把药递给成昭，教他进药的顺序，反反复复不知觉的讲了好几遍，生怕他弄错了任何一个细节。

　　她想回头可是突然害怕，接过成昭手中的白帛，一边缠着伤口，一边迈开步子，她走出第一步蓦然觉得从没有过的凄惶和心酸，第二步很茫然也有无助，一步一步，从小到大从没有过的各种心情翻覆而上，她走到院门，猛然的想要回头，她想，他会不会还带着那样的笑容在等着自己回来。

　　甩了甩头，她感到一阵自欺的沮丧，迈开腿跑开，她只想这么做。

作者有话说

　　曲乱了，迷醉的乱，绝望的乱，也成长的乱。
无关缠绵的风月，只是甘心情愿的爱意。
无关争风独占的妒意，只是关心则乱的在意。
无关花月之间的迷离，只是对的，错的，恰好的，失落的，经意的，会意的，无意的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