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孤烛异乡人

43、第 43 章

　　她用了大量的时间睡眠。
　　按照人类的身体需求来说，每天需要做的事情。至少有：吃饭洗漱，打扫运动，学习和休眠。
　　但是她一天有二十四小时二十小时都会睡觉。
　　她简直像个树懒转世。
　　幸好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她逐渐恢复正常，我是说，生活作息和习惯。
　　性格倒是越发平和。但是我不能确定究竟是独处的时候平和，还是对人也这样。我不能算，我跟她不在同一个世界。
　　我们共处一室的时候，她根本看不见别人，也可以算虚假的独处。她跟我相处的时间可比其他人长得多，也就是说，如果换一个人跟她共处一室，未必还这样。
　　她出了门。
　　我确定了，她对外人还是一样的暴躁，甚至比以前更暴躁了。看起来跟那副清清冷冷的皮囊完全不一样。
　　反差很大。
　　她不声不响给自己找了个教师的工作，并且即日上任。明明我是一直看着的，可我居然觉得好像并没有这回事。
　　这就很离谱了。
　　她不可能背着我做这种事，或者说这件事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就算不想被别人看见或者不想被别人知道，我是不包括在内的。
　　而且，她没道理在这种事上对我遮掩。
　　也就是说她根本没有遮掩，她光明正大做了这件事，而我……我简直一无所知。
　　我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脑子，是不是被火锅烫坏了，或者也许是被唱歌的地方，那种黑漆漆的阴影给污染了？怎么想都不对劲呢？
　　她通过了面试，迅速当了一个临时工。
　　这次她好像并不想直接入职转正。
　　工资很低，她也无所谓。
　　干活很累，别人问起，她只是笑笑，很温和地说：“还好。”
　　我觉得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有点像废话。
　　不过其他人问了就问了，露出微妙的笑容之后就没再问。
　　怪怪的，我不喜欢。
　　她也不喜欢，不过她藏在心里，只在独处的时候才露出来一点真实的情绪。其他时候她简直是最温和的那一个。
　　那种温和与她之前当学生的时候截然相反。
　　让人有一种错乱颠倒的感觉。
　　直视她，就好像在直视一个漩涡。
　　她的熟人是很多的，少不得遇见一两个。
　　不是在工作就是在生活，对方的身份可能是家长，可能是学生的亲戚，可能是外面的店长或者。身边的同事。
　　他们都有一种共识，并且在第一次看见她，确认身份之后，露出了不怎么掩饰的神情，他们好像在脸上说：竟然是你吗？！
　　我想，在那些熟人眼里，她大概是个神秘人了。
　　我又觉得好笑了。
　　她又发现了，低声道：“不要在我工作的时候笑好吗？”
　　我就给自己开了静音模式。
　　虽然我不是机器，但是可以模仿一下那种运作状态，说静音就静音，我一点声音也没再发，不管是叹息呼吸还是哭笑说话，通通都没有。
　　这么过了一两个月，她又存了一点钱。
　　存款里的数字再次增加了。
　　她在某一个周末看着利息想了想，问我说：“要不……去做个书店店长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怎么样。
　　她很快就递交了辞呈，并且完成了交接工作。
　　她又回到了独居并且宅家的环境和状态里。
　　那些存款并不足够她开一个店。
　　如果是她要开一个书店，我想来想去，怎么也想象不出她这样的人挤在一个狭窄的小书店里的场景，如果是她的话，肯定不会愿意委曲求全的吧？
　　她总是能给人一种那样的感觉。
　　不过我也知道，在那边没有钱什么都干不成，如果她真想开书店当店长，并且迫不及待，很有可能什么也不挑。
　　事实证明，她真的一点也不挑剔。
　　她迅速盘下了一个店面，因为早就有想法，所以确定只是租，租金押一付三都交了，搬进店子里的书架也迅速堆满。
　　她看起来好像已经迅速开始适应这个新身份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反应太慢的缘故，我不太适应。
　　她忙前忙后搬东西都是自己来，比较省钱。
　　搬东西这么几天出了满身大汗，我几乎怀疑她要练出肌肉。不过肌肉不是那么好练的。
　　她又没有特地加什么蛋白粉，忙了那几天之后，洗得干干净净，一身洗衣液和沐浴露的清香，懒洋洋搬了一把老旧的躺椅，自己坐在店子里，晒太阳一样躺着。
　　突然又变成咸鱼了。
　　那个姿势就是毫无斗争精神，一点没有上进心的样子。
　　躺了有一段时间，她一个人包揽店子里的全部活动，清理书籍，打扫卫生，开店关店，收银转账都是自己来。
　　几个月过去非常熟练了。
　　她又把书全都转卖出去，自己带着椅子回到家，躺椅放在阳台上懒洋洋的，自己翻个身，晒了正面晒背面。没有太阳就吹风，一点也不受影响。
　　过了几天没有去书店，这是之前没有的事。
　　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我好不容易适应了她的新身份是个书店的店长，还傻乎乎地问：“你今天怎么不去书店了呢？”
　　你今天怎么不开店了呢？
　　她闭着眼睛笑了笑说：“当然是因为店已经关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一点别的表情都没有，还是有些笑意在脸上，好像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可遗憾难过的，她之前晒太阳吹风的时候也是这种表情。
　　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化。
　　我不太能理解。
　　我想了想，好像是这样。
　　她之前就跟那个店铺的老板定了时间的。
　　说租多久用多久，怎么用，用完怎么样，付多少钱，一切都交接清楚，然后两个人签了合同，她才进去，踏进店子里走了一圈，那个店铺才是她的。
　　时间到了她就离开了，就和她进去一样。
　　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路人都匆匆忙忙做自己的事情。
　　东西交接完毕，店铺成了她的书店，时间一到，东西都还回去，店里又空空荡荡，她搬出来，那个店铺再跟她没有关系。
　　又过了几天，她对着镜子说：“我想去当环卫工。”
　　我试图阻止她，说了很多次：“那个工作恐怕要走后门才能进去，你不行的。你没有关系。”
　　因为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听见，所以我整天就念叨着那几句话，来来回回，直到她给出反应为止。
　　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对我说：“我知道，只是试试而已。”
　　我后来就没再多说，任由她去了。
　　既然她自己心里有计划，我再干涉就是过分越俎代庖了。我不希望她讨厌我。我也不希望她觉得我跟那些人都是想要控制想要数落她不好的一样。
　　我安静了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里她就去找工作。她说到做到，跟环卫工这个职位死磕上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别的工作，也没有别的事情，一心只想环卫工。
　　可是最后还是没进去。
　　她看着钱不多了，就开始想别的办法。
　　这个工作没有还可以去干别的。
　　她有一天忽然问我说：“你觉得我去学一学室内设计怎么样？或者动漫设计呢？”
　　我有点目瞪口呆，然后对她说：“那个要钱又要时间吧，你没有的。”
　　不知道她听见没有，我找了个录音机，又说了一遍，然后对着镜子反复播放。
　　在梦里的时候忽然就听见了，她大晚上从床上坐起来，愣了一会儿，对着镜子呆呆地说：“你说的对，我没有钱也没有时间。”
　　坐了好几个小时，她又躺回床上睡着了。
　　我不知道她那段时间是半梦半醒还是梦游，不过她的作息十分颠倒。我也没多管。
　　说起来直到现在那个世界好像还是很平静的样子，完全没有一点这样毁灭的迹象。我几乎都要以为那个世界是一个完好无损的直到她死亡也不会有变化的好地方了。
　　然后事情就出现了变故。
　　世界出了问题，具体表现在连她身边也出问题了。简单的描述来说，就是某些人的时间被偷走了。还没有被偷走时间的人，惶惶不安，试图躲避灾难。
　　并没有什么用处。
　　科技越来越发达了，机器能做的事情越来越多，人们做的大多数事情就渐渐都变成了娱乐消遣和身体力行，主要是为了锻炼身体和人际交往。
　　连钱都不怎么重要了。
　　然而人们的时间还是在渐渐被偷走。
　　她住的地方楼下有一家小面馆，那家面馆开了有些年头了，店主是一对夫妻，面碗大得好像盆一样，放在桌子上比一个人的脸都大。
　　生意还不错，不说多么红火，一般人大概也赚不到那么多钱。
　　她开始写小说并试图赚大钱。
　　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多，然而实现这个目标的人很少。不太幸运的是，她就是距离目标非常遥远的那种人。她没能成功获得大钱。
　　但是她宅在家里，也并不想做别的事情，日复一日写自己想写的故事，小说的字数渐渐多起来。
　　不能说大富大贵，日常生活没什么问题。
　　她就偶尔去面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