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云碧影

3、第二章 悲春伤秋

　　“阿源，阿源，你别跑那么快呀！”一个粉嫩嫩的身影忽地闯入视线，不过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梳着髽鬏，粉色短打。
　　好不容易追上前面的女孩子，她气喘吁吁道：“阿源，你跑这么快做什么？夫人知道了，又该说了。”
　　“嘻嘻，阿绮你不说我不说，还有哪个知道啊！”女孩子回过头来，五官精致，虽未长开，但是十足的美人胚子。
　　“可是这……这……”阿绮还要再说些什么，就给阿源不耐烦地打断了：“好啦，好啦，你记住哦，要是大司命我娘知道了，我就找你！听到了没？”
　　明明是面对比自己要矮小一些的阿源，可听着她这么一说，阿绮低下头，唯唯诺诺地道：“我知道啦。我不会跟夫人说的……啊呀！阿源你干什么脱鞋子呀？”
　　“嘘！你想把其他人引来害死我啊！”已经脱了鞋袜的阿源一撩衣襟，正往腰带里塞，听到她叫唤，忙竖起根手指警告对方别出声。
　　阿绮听话地两手捂住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那样子倒有几分滑稽。
　　阿源两脚一蹬，就往树上爬去，边爬边说：“我昨儿个在书房看到树上有只白头翁，挺好玩的，你不是说想养只鸟吗？你等着我给你捉下来啊！”
　　“阿源，你……小心点啊！”想叫她放弃下来的话临到头来还是被阿绮咽下，只抬头呆呆看着她，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似乎还有点点水光。
　　小丫头蹭蹭蹭地往上面爬，三丈高的槐树，冠盖蔽日，不一会的功夫就被密集的枝叶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阿绮大鸟不在。”
　　“那你赶紧下来。”脖子都抬得酸痛了，阿绮看得心惊胆颤，生怕会出意外。
　　静了会，又听阿源叫喊着：“阿绮，我看到好东西了，有鸟蛋耶！我给你拿下来，我们自己孵小鸟吧！”
　　阿绮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远处有人声飘来，赶紧催促：“阿源，不要了，不要了，有人要来了，你还是赶紧下来吧！”
　　“有人？”阿源稍一停顿，语气也急起来，“好嘞，好嘞，我这就下来了！你帮我看着点啊……啊！”
　　“阿源！”“阿源！”

　　“啊！”猛地从床上坐起，几秒后，颜小迦摊开的手握了握，这才找回意识。
　　原来又做梦了。
　　曲起膝盖，颜小迦抱住双腿，脸颊埋在舒适得过分的绸缎被面里。大脑不受控制地开始回想之前的那个梦，一丝一毫都如此清晰，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阿源和阿绮，那个时候她们一个六岁，一个七岁，却是最叫人头疼的孩子，容夫子对于她们两个的评价是顽劣不堪。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真正顽劣不堪的是人只有一个，阿绮是迫不得已才跟着她一起，每每闯祸的是她，而最后被黑锅受罚的却是巫绮——那个怯弱柔顺的女孩子。
　　那之后的事情是怎么样了？当颜小迦努力去回忆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记忆变得模糊不堪。她惶恐地抱头，逼迫着自己，只能是愈发无力。
　　手机闹钟的声音把颜小迦惊动，一看时间居然都已经是七点半了，八点十分上课，还来得及。大致估算了下时间后，她把闹钟按停，一掀被子下床，漱口洗脸，移开毛巾，颜小迦看着镜子里面的人，恍惚了下，僵硬地笑着，笑容还不够，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抵住嘴角往上一提，加大笑容。镜子里的人笑得灿烂无比，颜小迦越看越讨厌，越看越觉得……陌生。
　　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上镜子里的人，鹅蛋脸，大眼睛，秀气的五官，总体来说还算清秀，可……手指颤抖，在触到镜子的瞬间她撤回手，别开眼不忍再看。
　　把窗户打开，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刚到这里的好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敢去照镜子，甚至是任何可以反光的东西，她都拒绝着，面对人的时候也会选择性的偏头，不去看对方的眼睛。只因为怕看到这张完全陌生的脸。
　　可笑的是，选择是自己做的，可结果却让她避之不及。
　　疏忽间，清脆的童音在耳畔响彻——“阿源，你说我们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记忆如一汪溪水，绵绵不绝，汇聚而出。

　　“阿源，你说我们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二月的风柔柔吹着，柳梢上是嫩绿嫩绿的枝桠和冒出尖尖的小芽。
　　“你长什么样子，不就是什么样子。”阿源吃着桂花糕，甜甜腻腻的味道是她的最爱，狼吞虎咽下雪白的粉末沾得一嘴巴都是，活像只小猫。
　　阿绮拿手绢替她仔仔细细擦干净，边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以后会做什么。”
　　“做什么？”这个话题让小小的阿源皱了下眉，片刻后她拍下手，笑嘻嘻地道，“以后我就是巫族的大司命，你还是跟着我，我给你在十大长老里面找个位置。”
　　“找个位置？”阿绮有些好奇有些神往。
　　“对呀！”丢了块桂花糕到嘴里，声音立即变得含含糊糊，“我让你当长老呀！哪个好呢？巫咸……不行，太难听了，巫彭……也不好听，巫……巫姑，巫姑怎么样？”
　　“呀！不行，不行。大人不会同意的。”
　　“怎么不行了，我说行就行，我是少司命，也是未来的大司命。谁敢不同意，我就像娘亲一样惩罚他。就这么说定了，我是大司命，你就长老巫姑。以后别人看到你都要叫你巫姑长老。”阿源说话又快又响，脆生生的，说话跟打算盘珠一样，清脆利落，格外好听。说完，她一拍旁边阿绮的手，指使着，“还给我一块。”
　　“哦哦。”
　　汉白玉的祭台上，两个小小的身影显得格外稚嫩，天高地大，她们如浮游般的存在。

　　阿源，阿源。那一声声呼唤，如今还有谁能叫得出？又有谁能像巫绮一样有着那怯生生的生动表情呢？
　　巫绮。念着这个名字，颜小迦的心一阵阵发痛。
　　忽地耳边回响着自己说过的那句话——你长什么样子，不就是什么样子。当年那个好逸恶劳顽劣不堪的孩子长大了，可面目全非，是不是在她舍去了少司命的身份后，在她被大祭司逐出巫之一族后，她就已经注定了要失去所有？
　　没有人能回答她。
　　颜小迦捂着脸蹲下身子，泪水不受控制从指缝间溢出，犹如决堤的洪水。

作者有话说

　　巫族十大长老，这个设定取自《山海经》，《大荒西经》一卷中记载：
有灵山，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从此升降，百药爰在。
某云的设定是巫之一族中，有大祭司，少祭司，其下为十长老即十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