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边的玫瑰》花沁雪

2、（1）情人节与菲佣

　　一个包装精美的咖啡色硬纸盒蓦地就撂到了我办公桌上，跟着一个浑身香奈儿5的娇俏女子拖了张邻桌的椅子坐到了身边。

　　“Delafee巧克力棒棒糖，请你吃！”

　　我瞥了一眼打扮得跟圣诞树似的黎染菲，问：“今天怎么有空来等我？不用和你的John约会？”

　　“今天情人节啊，当然跟你过！”

　　听黎染菲的口气就跟在说“今天佛祖生日，当然吃斋啊”一样理所当然，边说还边习惯性的点了根520。

　　我一把夺过刚点燃的烟掐在了一旁崭新的玻璃烟灰缸里。这烟灰缸还是专为她买的，否则她点了烟我没处摁灭，只得看着她逍遥无比的吐烟圈。

　　“情人节不就该和你那帮情人过吗，上午Robert，下午Andy，晚上再找你那个最有钱的John带你进五星级酒店。”

　　对于黎染菲的众多男友，我不无鄙视，那群男人，就不会把钱花在正道上么？当然也更佩服这个女人，她当初是白吃白喝赖进我家，我三个月前拿了几张红钞票给她让她省着点用，用完再找我拿，结果三个月过去也没见她再伸手，再看她全身上下，几乎没一件不是名牌，今天手上这个看似并不张扬的手提包居然还是Prada的。

　　虽然早就知道这世上有一类人是不用工作也吃穿无忧的，但是看到她们过得比我这个兢兢业业在自己岗位上奋斗领薪水的人过得还潇洒，不得不说心里会有一种不平衡。于是这种不平衡就自然而然转化成了一种鄙视，鄙视不劳而获，鄙视苍天无眼。

　　“没有啊，你看，Robert送过我99朵玫瑰，Andy送过我一块表，John本来要送钻戒，那是求婚我当然没敢要，结果就换成了Prada，”黎染菲说着还扳起了手指头，最后忽然粲然一笑，露出单边的小酒窝，“只有你，给了我一个真正的避风港湾，最符合我的心意，于是我决定用我的情人节来回报你！”

　　“那我该说声谢谢女王临幸了！”

　　我无奈的摇摇头，对于她的“恩赐”实在没什么荣幸之感，不过说起来也有很久没和她一起吃过饭了，于是点了保存关了电脑，拿上外套站起身来准备走人。黎染菲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仍坐在椅子上从下而上仰视着我，一副看到神迹似的激动神情，好像她才是那个被恩赐的人。

　　“还愣着做什么？不是要和我过情人节吗，赶紧回家给我做饭去，我都饿死了！”

　　“啊？回家做？不该是去餐厅吃烛光晚餐吗？我知道有家店不错……”

　　“我可不是你那些钱多得没处使的冤大头！”

　　我没理会她那小孩子讨糖吃的无理要求，只管套上外衣甩开大步就往电梯厅走去，黎染菲也只好蹬着她那双六七公分高的长靴迈着小碎步跟了上来。

　　其实也不难理解为什么男人都喜欢她，作为一名有理想有抱负的社会青年，黎染菲是100%不合格，但是作为一个让众款爷欢乐的女性，她却是100分，漂亮，温柔，又不乏小女人的一点小聪明小情趣，就连我这个女人也总不时的被她哄得神魂颠倒，甘心一次又一次替她做的那些坏事擦屁股。

　　唉！祸水！

　　虽说打消了这厮去餐厅吃烛光晚餐的念头，却并没打消她吃烛光晚餐的念头，进超市买晚饭材料时她还真买了一打彩色蜡烛带了回去，想着反正晚饭是她做，蜡烛也是她点，我只管吃饭就行，也就没管她那么多了。

　　回家以后黎染菲就勤快的钻进厨房乒乒乓乓了，我则坐浑然酸痛的腻到了沙发中，打开了电视，然后一如既往的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看什么节目时就陷入了睡眠。迷迷糊糊间被一阵可口香味刺激得肠胃大动，于是又睁开眼来，身上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张厚厚的毛毯。这点黎染菲跟我妈一样，我上高中那会儿就也是每天都累个半死从学校回来，我妈下班也回得晚，我就经常先在沙发上眯会儿，等着我妈做好饭才醒来吃，每次醒来身上就会多张暖暖的毯子盖着。

　　“你醒啦，时间刚好！”

　　系着喜羊羊围裙的黎染菲正端着一碗香喷喷的冬瓜炖排骨从厨房走出来，她这模样还真是特有喜感，完全不像平时出去跟那些男人们约会时的摩登样儿。见我踱到了餐厅，黎染菲忙放下手中的排骨汤，将我推到了主人位置上，然后又转身进厨房拿了一瓶红酒两个高脚杯出来，看她那架势还真是要和我吃情人晚餐了。

　　等不及她倒酒，我先拿起汤勺舀了碗骨头汤，黎染菲忙道：“不行不行，我还没点蜡烛呢！”我额上顿时出现了几道黑线，她玩真的啊！

　　蜡烛点上后，黎染菲还非得把灯关了，然后问我感觉怎么样。看着她一脸期待的兴奋样儿，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说很有感觉那太假了，我都多少年没点过蜡烛了，最近一次还是前年雪灾那会儿，那时刚好在老家过年，家里没电就是点蜡烛吃饭的。说没感觉吧，好像又有些打击她，看着这满桌子都是我喜欢吃的菜肴，都是人家的劳动成果，整天嚷着要尊重劳动人民的自己实在做不出这么有违良心的事，最后只得扯了个谎，道：“感觉……让我想起了有年你给我过生日的情景。”

　　“真的？！”

　　黎染菲显得更兴奋了，两只大眼睛闪耀得比烛光还明亮。天知道这么多生日哪年是她陪我过的，我就那么随口一说，没想到一个善意的谎言竟取得了意外的好效果，生活中真是处处有奇迹。只不过接下来她那句话又差点让我穿帮了，“那你还记得是你满多少岁的生日吗？”

　　“呃……这就太考验我记忆力了吧，十三……还是十四？”

　　我和黎染菲是打小认识的，当时我住楼上她住楼下，虽然从来不是同一个学校念书，但从来都是同一把弹弓打鸟，没事还互相打打。真要说建立起深厚感情那会儿，应该就是在初中，两个人都是少女初长成，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一有时间就聚在一起谈谈心抄抄作业。只可惜还没两年好时光，这黎染菲就被她那两个急着各自外遇的父母送去美国一劳永逸了。

　　“是十一岁啦，那年你说你们家那些亲戚光顾着给你刚从香港回来的小表弟过生日，结果把你的生日给忘了，你气得找我大哭了一场，我就偷了我爸情妇的钱给你买了个小蛋糕，你那时还是叫我染菲姐姐呢，说什么以后都要和染菲姐姐一起过生日……”

　　“唉唉，行了行了，好汉不提当年勇，我当时已经对你感激涕零了，你也别老记着！”

　　我急忙打断了黎染菲的往事回顾，实在不忍想起自己当年鼻涕兮兮找她哭诉的样子。黎染菲笑得更欢了，大概她长期受我鄙视也有些心理不平衡，这会儿报复成功便心情特好的道：“既然你说像生日，那就许个愿把蜡烛吹了吧，我去开灯。”

　　总算最后这顿晚饭总算没吃成雪灾之夜，连自己夹的肉是瘦的还是肥的都不知道。于是酒足饭饱之后，我也主动请缨洗碗，黎染菲跟我妈一样叮嘱了一句一定要把残余的洗洁精冲干净，然后就看电视去了。

　　洗完碗将最后一个盘子放入碗橱，我才发现这些碗碟都不是我原来买的那套，我哪有买过粉色系的餐具？再仔细一看周围，厨房里貌似多了很多其他东西，那些做饭的调料就不说了，大小不一的刀都添了好几把，还有些我连名字都叫不出的厨具这里挂一件哪里搁一把的。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富有家庭气息的厨房？貌似我自己一直都只是把厨房当个能烧水泡面的多用仓库。唉，如今的都市人，看来不管男女都该娶个老婆回家，要不是黎染菲我还真没发现，原来自己过去的饮食生活除了公司食堂就只剩泡面了。

　　自己开伙做饭的激情其实也不是没有过，不然当初也不会坚持买个小户型还硬挑了个厨房就占了十多平米的，只不过时间长了人就变懒惰了，每次花近一个钟头做，吃却只要十几分钟，还吃不完，两个菜都能剩一大半，自然就觉得一个人吃饭没必要还弄得这么麻烦，于是厨房就荒废了。想想我妈总说人一辈子该成个家，似乎也不是没道理的。

　　吃完晚饭时已经是快十点，洗了个澡再上会儿网，这一天又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我松了松脖子爬到床上，刚掀开被子，房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似乎是摸清了我一般上床的时间，黎染菲总能在我睡觉的前一刻准时来敲我的门，找我的理由也都是同一个，先露出标准八颗牙笑脸，然后嗲声道：“我今天又看恐怖片了，有点怕，一起睡吧！”

　　我于是让开了道，黎染菲抱着自己的枕头立马来了个漂亮的跳水运动员的起跳动作，扑腾到我床上。好在她没什么睡觉时的坏习惯，不然非得把她那些恐怖片DVD全没收了。

　　当然要说完全没坏习惯也不是，比如现在，我刚躺上床黎染菲就缠了过来，非得从我背后搂着我睡，理由还是说害怕，不抱着感觉不到我的存在，她甚至知道我喜欢我朝右侧躺着，每次都睡在我左边，方便她“作案”。我也没拒绝，总归是温香软玉，还是个C杯的。

　　“华华呀，你说，我们今天一起过了情人节，吃了烛光晚餐，现在又同床共枕这么亲密无间……”黎染菲边说边还要扭动下身躯配合她的声情并茂，“你说我们是不是该考虑下终身大事了？”

　　我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冷声道：“别成天想些没出息的东西，你也该去找份正经工作了！好好一个年轻人，应该懂得奋斗，等老了想奋斗都不行了。”

　　“怎么没出息了？你看你，辛苦工作，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我的工作就是照顾你啊，把你照顾好了，你才有精力生产出更多社会财富啊！”黎染菲说得条条是道。

　　“你哪那么多歪理……”

　　于是争论停止，方正我说不过她。不过话说回来，要真这么和她过一辈子我心里还是乐意的，就是良心上来说觉得这样对黎染菲来说并不是个好归宿，哪能让自己打小的朋友一辈子就当自己的菲佣啊！

　　好在不久之后，东窗事发了，我也终于找到了让黎染菲自力更生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