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浮生录》李老师家的猫

36、谛听

　　“这是，为嘛呢？”红尘翻着功德簿，苦笑不已，他实在是没办法接受眼前所见的事实。
　　“老板，这……没办法登记……”红尘将功德簿递给浮生，面露难色。
　　浮生接过功德簿一看，顿时也邹起眉头。
　　其实今天并没有预约，今天该来的这一位，其实根本不必前来，只要翻看功德簿登记一下即可，只要是因为，今天的客人地位尊贵，功德深厚，已入佛门且修成正果，因为他的主人不肯成佛，所以，他还是以兽形出现，并未更换仙身，原则上，还在《山海经》记载之中，所以，还要依照惯例前来登记，他的档案，并入了天狗族内，他便是地藏王菩萨座下的神兽——谛听！
　　本来，他的校对应该是最简单的，只是现在，除了岔子——他的功德簿上的功德，整整减退了三成之多！也就意味着，他已经无法继续享受天兽的待遇，必须亲来山海居，重新划定等级。
　　这种情况，让浮生与红尘都颇为不解，谛听一直在地藏王菩萨座下供职，一向兢兢业业，功德奇高，这样被大面积削弱功德，实在让人难以置信。若说他是犯了什么错，也没见佛旨惩戒，却也不知道为何。
　　“罢罢罢，这样吧，先催动山海经，召唤谛听前来。”浮生道。
　　红尘点头，谁知道，他催动了三次山海经发出召唤，却依旧不见谛听前来，两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红尘可以清晰的感觉得到，谛听不是没有收到召唤，只是他不肯前来罢了。这让他非常惊讶。
　　“老板，是否我去……”
　　“不必！”浮生忽然道“四召他前来！”
　　“可是老板，若是四召，必然引来天雷，若是真的伤了谛听，咱们没法向菩萨交代！”红尘为难的说，这打狗可是要看主人的！
　　“无妨，他自己种下的恶因，必须他自己偿还！我们是承天景命，不必惧怕于他，召！”浮生拍了一下桌子，道。
　　红尘点头，重新作法，稍后，只见山海居的花园中落下一物，仔细一看，是一只兽，此兽龙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正是——谛听。
　　只是这谛听形象实在有些抱歉，满头满脸的烟火气息，身上多处焦黑，俨然被雷刑侍奉过一般！
　　那谛听在花园地上滚了三滚，方才站定，气急败坏的望着浮生“你好大的胆子！”
　　“怪不得功德簿中功德衰退成这样！”浮生也不搭理谛听，冷笑着对红尘说。
　　“你胡说！”听到浮生的话，那谛听不由得一愣，随即心内一股无明业火，竟朝着浮生急急冲了过来，他神力非凡，这一击之下，怕是凶多吉少，却见他才到浮生身前，天降巨雷，奇准无比的劈在谛听的身上。那谛听惨叫一声，复又在地上打滚起来。
　　浮生只是冷笑的看着他，直到他五分钟后平静下来。浮生这次亲自召唤来《山海经》翻阅，“天狗容天！”他翻到谛听一页，只见谛听的名字已经被一笔勾掉，退回了他的本相，天狗。
　　这谛听本是天狗进化而来，天狗族一向忠诚可靠，可为众生趋吉避凶。他们之中，道行德行最高深的那一只，才能修成谛听。而面前的这只谛听，便是当年天狗族最出众的天狗容天所化。
　　谛听听了“容天”二字，不由得一愣，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别人叫他这个名字了，这么多年来，大家都恭敬的称呼他“谛听大人”，或者“上仙”。
　　这名字，让他想起当年与族人一起修行的自己，也似乎回忆起，当年修行时候的坚信，他不想再想，可是，记忆如同泉水一般涌现。
　　“我……”他不知道说什么，忽然觉得周身疼痛，片刻之后，忽然发现自己身上有所不同，冲到喷泉边依靠泉水倒影细看，他的外形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再是威风凛凛的谛听形态，化作了普通的犬态，竟然回到了天狗的外形！
　　“怎么会，怎么会？”容天看到自己的模样，顿时大惊失色，抓住红尘询问，满脸的不可思议。
　　“当然会！善恶到头终有报，你在地/府工作多年，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我有什么错？我到底有什么错！”容天听了，哭道。“这些年，我从来恪守规则，谨言慎行，从无过错，我到底错在哪里！居然要被打回原形！”容天问。他接受不了自己回归天狗的状态，这样的状态，等同于他失去了继续在菩萨座前修行的资格！也丧失了仙籍！
　　丢人尚且其次，让他如何再一次面对对他寄予厚望的族人？他不服，说什么都不服！
　　“你的没错，便是大错！”浮生道。“你这些年来，在菩萨座前修行，近水楼台的收集功德，也该扪心自问，到底又真正付出了多少？”
　　容天听到这里，忽然愣住了。他忽然明白了什么，面上一股惭愧与不服气交融“言多必失，我也不必多说什么！”
　　“你的职位，是可以考虑言多必失的吗？”浮生冷然道。“所谓在其位，谋其政，你是菩萨座下第一得意之兽，本该恪尽职守，忠言进谏，扫去不公，你又是怎么做的？”
　　容天听到这里，面上惭愧更胜。他修成正果被菩萨选中之后，心内也有万丈雄心，定要帮菩萨扫清阴霾，多积功德，不说将地/府治理的河清海晏，也定要井井有条才是。谁知道，入职之后，他见到了不同于自己理想的另外一个世界，逐渐思想开始发生变化，倒也不至于助纣为虐，却也做到了只愿意独善其身，不愿得罪任何一方的。只想悠闲避祸，听从菩萨吩咐，其他提议，一概没有。这样做，他也的确规避了很多纷争，却不知不觉中，从一只意气风发的天狗，蜕化成了一只不管俗世，没有主见的谛听。
　　他的记忆重新涌现，仿佛又一次想起当年做天狗时候的自己，菩萨来族内遴选，出得题目一道。他自己的作答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那个时候的自己，也曾意气风发的憧憬着未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意气风发变成了谨小慎微蝇营狗苟的谨慎。他在自卑与自大中无缝切换，俯仰之间，丢掉了以前的正直与抱负，却还沾沾自喜于自己的圆滑处事……
　　“你的职业，身系六道法理，闭口不言，闭目不语，沾沾自喜，等同渎职，只是消减你三成功德，已经是非常法外开恩了。你自己回去族中反省吧。”浮生道。
　　容天默默无语的离开了山海居。
　　“老板，这样，如何跟菩萨交代？“
　　“无妨，天狗族人才济济，菩萨自然能再选助手，其实这也是菩萨的意思。“浮生道。
　　“何以见得？“
　　“佛法无边，若是菩萨无意，你以为，咱们能拘来谛听？想必，菩萨也早有给他一个教训的意图。我们，只是机缘而已。“
　　“这未免太过严厉，他其实，也不过是个小错而已，督促改正就是，何必开除公/职？“
　　“必须如此！懒/正/这事，绝不是小事，一旦此风盛行，所酿恶果，不可估量，有些错，一次都不能犯，犯了，便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