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浮生录》李老师家的猫

272、龙鱼

　　“这款口红很符合您的需要，价钱不算特别贵，但是效果还是可圈可点，非常符合你的气质。”女子将手中的口红调色盘放在桌上，对一个尚且青涩的少女说“人生的第一支口红，特别有意义。”
　　少女点点头，她的预算谈不上特别高，能买到合适的就好。于是，她在女子的指点之下，选了一个富含青春气息的淡粉色，擦上之后，果然更能突出少女的特色。少女付了钱，心满意足的离开。
　　临走出店门口的时候，正好有客人进来，她看了一眼进来的客人，微微一愣，面前是一位身高至少一米九的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这个形象，来买，化妆品？实在有点违和。
　　于是，少女垂下头，快步离开。
　　“看起来，我是吓到她了。”红尘苦笑着对店主说。
　　“这一代的孩子，也不过就是小小惊讶而已，吓倒也不至于。”女子一边说，一边整理桌上的口红。“帮忙扣一下。”语气相当熟稔，看起来和红尘十分熟悉。
　　红尘熟练的帮女子扣口红，很快完成任务。对坐喝茶。
　　“老板今天不在，所以我上门来找你对接，省的你跑一趟。”红尘道。
　　“或者说，你并不希望浮生师兄知道我……”女子忽然道。
　　“单纯的工作。”红尘抢先一步。
　　“好，随你！”女子也不愿意为难红尘。
　　这位女子名叫岳炳兰，在东南市经营化妆品店，店面不大，但是货品一应俱全且没有任何赝品，且她的审美和化妆手艺都很过得去，不说让人眼前一亮，至少不拉跨。所以生意还是相当不错。
　　而岳炳兰的真身，便是《山海经》异兽——龙鱼。这个异兽很有意思，在未修成正果的时候，是穿山甲，修成正果之后，才会变成法力强大的龙鱼真正形态，可飞可游可路上行走，穿梭三界，毫无压力。
　　而岳炳兰，显然还没有修成正果，尚且是一只穿山甲。
　　说起岳炳兰，倒是有个很有趣的故事，作为穿山甲，极端了解天下地脉，做一个隧道工程师或者跟土地开发有关的职业，绝对专业对口，但是岳炳兰偏偏对这些没有兴趣，一头扎进了美妆圈子，倒也不是特别热爱，而是觉得有些窒息。
　　那个时代，对女性的束缚还很强烈，爱好打扮的女性，通常被人斥责为“不正经”，满大街的蓝黑，毫无色彩可言，更别提对美妆的追求。
　　这样的世界，让岳炳兰觉得很窒息，她曾经亲眼看见过一个中年女性，因为买了一支口红，被丈夫，婆婆甚至孩子一起围攻，破口大骂她不正经，若不是她发现不对，跟上去，那个儿媳妇可能就要寻短剑！
　　人类对于梳妆打扮的偏见，绝对制约着社会的进步，包容且尊重，才是真正的生存之法，于是，岳炳兰决定迈出第一步。
　　她辞掉了地质研究所的工作，在当时所居住的城市开启了第一家美妆店，身先士卒的每天打扮的干净漂亮，卖力的宣传彩妆和衣着搭配，当然这样“公然”的宣传“不正经”，自然收到了很多诋毁，但是她不为所动。
　　也正是那个时候，红尘认识了岳炳兰，看在都是异兽的份上，红尘帮助岳炳兰赶走了好几拨来挑衅的人，两人开始熟悉。
　　红尘还记得，他劝过岳炳兰，在人间生存明哲保身最为重要，最好不要参与人间的争执，对自己不利。但是岳炳兰的一段话，让他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
　　“我觉得，既然是做人，就不该如此冷漠，人世间最重要不就是感情吗？路见不平一声吼是感情，敢为人先同样是。你看看现在女性们过得是什么日子？我们虽然身为禽/兽，也知道修饰外貌并无过错，而人类偏偏将它视为大错，拼命打压，这是正常的吗？而且，我倒是觉得，这事可远远不是一支口红的事情。而是隐藏了巨大的问题。”岳炳兰道。
　　“什么问题？”红尘纳闷。
　　“女性的选择权本来就不多，也要允许她们抒发一下小小的幻想，这看似只是一支口红，其实更类似被压抑的人性！女人的一生，都在花式的不准中艰难的活着，有比男性多数倍的清规戒律需要遵守，这一支口红，不过是一个对自己未能完成的心愿的抒发而已，我觉得，这更像一种意识层面的觉醒，这小小的一支口红，能够点燃的的星星之火，早晚可以燎原。终究有一天，女性可以没有负担的轻松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有赚钱的能力，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主宰自己的人生，想结婚就可以结婚，不想就不用结婚。不必因为一个家庭的拖累而委屈迁就……”
　　这番话在那个年代非常超前，也让红尘大为震惊，他不明白，这么一个娇小的雌性，怎么会有这样超前的看法。于是，本来已经决定搬离这里的红尘留了下来，和岳炳兰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帮她开店，做她的保镖，在红尘的庇护下，岳炳兰很是规避了一些风险和麻烦，事业也算顺风顺水。
　　正如岳炳兰预料的那样，随着时代的进步，女性的意识正在慢慢觉醒，很快，街上出现了第一条红裙子，随后，就是越来越的追随者，新一代的女性，开始向服装和化妆品上倾斜，逐渐的，这个世界开始五颜六色起来，展现出勃勃生机。正如岳炳兰所描述的那样。
　　一晃二十年，岳炳兰不好继续留在原地，于是开始迁徙，红尘也决定去别的地方看看，这个世界的变化，已经不需要他继续保护岳炳兰。于是，两人平静的告别。
　　又是一个二十年，两人在东南市重逢，岳炳兰还是在东南市做化妆品生意，但是红尘知道，今天将是她的小店，最后的开业日。
　　他的这位老朋友，已经功德圆满，山海居之行结束之后，便可前往化龙池洗去穿山甲原身，化作龙鱼前往昆仑定居。从此位列仙班。
　　“见过她了？”浮生问。
　　红尘点点头“我送她离开东南市了。”
　　“这一趟，可有什么启示没有？”浮生又问。
　　“大概就是，眼界决定一切，岳炳兰的眼界，注定不是我所能比拟的。所以，仙凡殊途，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