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浮生录》李老师家的猫

168、凫徯（音伏羲）

　　“这是你本年度第八十场官司，也要适可而止。”律师对自己的当事人说。
　　男子拿出手机支付了所有代理费之后，只是笑笑“谢谢您的建议，我会考虑收敛。”说完，起身离开。
　　律师无奈的耸耸肩，这个名叫付息的男子，算是他的老客户，他们认识三年，他帮他打了至少二百多个关系，大大小小不一而足，这些官司的起点让人觉得分外可笑，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颇有些令人觉得小题大做，浪费公堂，但是他偏偏极为较真，哪怕要赔钱，也要打官司，久而久之，律师也就无所谓了，有人愿意给他送钱，他自然收着。
　　山海居附近的巷子，付息将最后一个跟踪他的人彻底击倒，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告诉你主子，最好不要找我麻烦，我不是好惹的！”
　　付息说完，转身离去。
　　一地伤员，哀嚎不已，幸亏附近一个藏着的给他们开车的司机过来，死拉活拽的将人都拉上车，开往医院。下手真的狠，伤得最重的，断了三根肋骨。单单用拳头就可以造成这样的伤害，可见付息的实力有多可怕。
　　此时此刻，付息正在山海居厅内与浮生一起喝茶，红尘今日有事不在，浮生帮他完成工作。
　　“自从你来了这山海居，我再也找不到合心意的律师来帮我打官司了。”付息放下茶杯，苦笑“新找的这个，多嘴多舌问东问西还不可靠，总是要求我考虑和他们庭外和解。”
　　“这个也怪不得他，不过是凡人，还是凡人里那种有小聪明无大智慧的，格局观树立不起来，自然觉得你的行为小题大做。”浮生道“没关系，等我给你修书一封，你拿去我族里，让族长给你找个可靠的孩子，专门帮你打官司。”
　　“那便也多谢了。有你族人帮我，我省事很多。”
　　“刚才，是又遇了事情了？”浮生问。
　　“放心，我还没把那种人放在眼睛里。”付息继续喝茶，气定神闲，这些年来，他遇到的袭击很多，几乎成了家常便饭，但是要伤害法力高强的他，着实很不容易。
　　这位付息，乃是《山海经》中的异兽——凫徯。一种人首/鸡/身的动物。这种动物，每每出现，都能引起小规模战争，他也是一样。
　　他的工作，是一位市场调查员，但是私底下，却又是一个绝对的“刺头”，专门喜欢挑刺，而且，每每挑刺，总要打官司，无论这事有多么的小。就拿他居住的小区的物业来说，就被他折磨走了四五个。什么楼宇卫生做得不到位，花草没有及时修剪，巡逻时间不够之类的理由层出不穷，其实这种事情，协商完全可以解决，但是付息绝对不跟人协商，直接提告，他似乎有无穷无尽的时间跟你没完没了的打官司，物业来协商，他坚决不肯，说一定要走法律程序，因为官司积压的太多，大大影响了物业公司的业务，于是，只能无奈撤出小区，如此循环往复，最后只能居民自治。最近好不容易又来了个不怕死的物业，他又开始挑刺中。
　　后来，他的眼睛又盯上了快递行业，只要不送货上门，他就提告，数十个快递员，甚至好几个驿站都被他整的离职的离职，倒闭的倒闭，苦不堪言。
　　他的这种行为，自然也影响了一些人的实际利益，所以，他时常被人“报复”也是常有的事。但是他性格极其刚烈，法术无比高强，始终没有任何人可以在他这里讨到任何便宜！
　　就在他们聊天的时候，红尘回来，见了付息，道“来得正好，我找你有点事。”
　　“是为了新来的物业的官司的事情？”付息不等红尘继续解释，直接说。
　　红尘点点头。原来，红尘这次出门，就是为了付息所居住的小区物业的事情。这个物业的老板曾经是一个九十年代的下岗工人，千辛万苦，努力工作多年，才有了这份家私，他跟红尘的交集，在于红尘曾经在这个公司工作过，还做到了经理级别，两人交情不错，后来红尘辞职，两人还保持联系，偶尔出来喝喝酒。
　　这个公司并不是很大，口碑却不错，本来，高档小区的物业工作，是轮不到他们承接的，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却接到了星河家园的业务，让他喜出望外，决定亲自主持工作，和前物业交接的时候才知道前物业为什么做不下去，知道付息的丰功伟绩之后，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原以为，是内里还有别的事情，才让物业和业主的关系闹僵，后来入驻开展工作才知道，原来前物业的话一点夸张成分都没有。付息真的是最爱挑刺的人。一年下来，他们就和他打了五场关系，让他心力交瘁。他什么办法都用尽了，好话说尽，甚至找人威胁，付息软硬不吃，他甚至找了上面的一些路子，谁知道，付息只要看到有人劝他，连出面的人都要投诉。也没人再敢做这个中间人。
　　老总正在考虑是否撤出这个小区，却又舍不得这一部分利益，于是，找红尘去喝酒。他对红尘，还是信任的。
　　“你考虑一下，不要这么苛刻好不好？”红尘道“老徐是个不错的人，做事算是老实厚道了，否则你不会一年只挑出他们五个错处，你何苦与他为难？给人家一个改正的机会吧。”
　　“我给过机会，他们屡教不改，红尘师兄似乎是忘了我的性格，我不是一个真斤斤计较的人。如果不是屡教不改，我会找这个麻烦？”付息冷笑“所以，现在是谁弱谁有理？师兄不要忘了，物业人多势众，我才是弱势群体！”
　　被付息这话一噎，红尘也没有话讲，因为付息说的都是事实。
　　“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跟商人共情！人家赚了你的钱，你还要体谅他们？凭什么？我花了钱，就要做到他们承诺的标准为止！你也可以去了解一下，我所要求的，哪一个不是我的正当，合法应该享有的权益？”
　　“可是，太过苛刻，断人饭碗……”
　　“赚钱哪有容易的？”付息冷笑“市场经济，他不行，就让行的顶上，这就是生存啊。怎么被人类P/U/A卖惨久了，师兄是看不到根本了吗？”
　　听到这里，红尘忽然觉得拨开云雾。他或许真的在人间界居住的太久，忘记了很多本质……
　　付息说的没错，为什么要和“剥削者”共情呢？人家赚着你的钱，还觉得你不够配合，不够痛快的把钱拿出来。就像物业，居民的谅解，让他们趾高气昂管东管西，还敢给业主制定规矩。谁给他们的权利？还有快递员，人们对他们的所谓“体恤”让他们开始任意妄为，快递不送货上门也就算了，后来发展到连通知都没有一个就放在驿站，甚至有的驿站还特别遥远，居民跟没用快递没什么区别。
　　美其名曰“底层人士要体谅底层人士”。说到底，凭什么体谅？他是没赚到钱吗？嫌钱少，可以不做这个工作，做了，又不做到位还埋怨人家不肯配合他偷懒？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而且，如此上行下效，整个行业没有任何进步的空间，反而蓄满怨气，哪里会有发展？每一个职业岗位，都应该留给适合它，尊重它的员工，留给那些只知道偷懒还满口抱怨的人，让兢兢业业的人情何以堪？
　　红尘垂头不语，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前往厨房准备晚餐。人类啊，有的时候，的确不值得同情。尤其是那利用人类的善良得寸进尺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