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浮生录》李老师家的猫

166、犬戾（音戾）

　　“这件事情，让我非常为难，实在没有了主张，所以，想听听浮生师兄的意见。”李楠对浮生说。
　　“我知道你的困境，只是，这件事情，我觉得，你要问问你自己的心。”浮生与李楠走在研究所附近的林荫道上，低声交谈。
　　“我的心……”听到浮生的话，李楠不由得一愣，他的心，他的确是看不清楚的。
　　李楠能让浮生离开山海居亲自过来拜访，会有人觉得他定然出身不俗，其实，大错特错了，李楠的原神，其实和凶兽更加沾边，乃是《山海经》中的异兽——犬戾（音戾）。
　　这种异兽，有一个非常令人恐惧的天赋——会带来瘟疫。所以，不说跟瑞兽不沾边，甚至连普通和平相处，都让人类很难做到。
　　李楠并不在东南市工作，他的工作地，在某省的一个偏远地区，自主研发的药物研究中心，既是老板，又是一名药物研究员。
　　他研究的课题和他的天赋有关——超级细菌。
　　所谓超级细菌，其实通俗点说，就是瘟疫和传染病。例如，现在正在流行的某样病毒。
　　因为他的天赋，所以他的紧张非常快，功勋卓著，曾经因为成功研制出一种抗癌药物而蜚声国际。这一次，他的研究对象自然就是正在流行的某病毒。
　　他的研究非常成功，成品疫苗已经能达到百分之九十八的阻碍病毒感染率，可以放心推广，但是，在这一点上，他出现了极大的挣扎。
　　这世界上，没有任何生灵可以摆脱利益的诱惑，神都不行，更何况异兽？
　　医药一向是一个来钱非常惊人的产业，总有人密切关注。尤其是他这种相对“逆天”的成果。
　　他研究成功疫苗的第三天，就有跨国医药集团的代表找上门来。
　　价钱诱人到了极点，几乎已经没有了可议价的空间，林楠其实也不需要议价，他所痴迷的，只有学术，钱财的多寡他并不在乎。跟大财团合作，有巨大的好处，不说利益，但是在手续，进一步研究和成品出厂上，就能缩短极大的时间，这个疫苗早一天面世，对人类也是一种贡献，只是，如果跟这个公司合作，最大的问题，就在定价上。
　　如果一个药品，不能有很好的价格，那么对于病患来说，其实等同于没有任何效果。
　　例如一些罕见病药物，一针要七八十万，又岂能是一般家庭所能消受的？但是若说人家定价高是错，倒也未必，毕竟研发成本在那里摆着，又是罕见病药物，得病的病人并不多，如果平价，利润是无法达到的。不符合市场行情。人命和金钱放在一架天平上本就不合理，但是偏偏有人还是愿意选择金钱。
　　“那家企业规模宏达，资金雄厚，他们答应我，给我一部分的股份，还会投资我的实验室，我想跟世界上任何一个药学家合作，他们都可以促成。这对我来说，是很大的吸引力，尤其是，他们愿意支持我研究我一直想要研究的那个东西。师兄知道，那是我的理想。”
　　“我知道，另一种超级病菌，你试图用这种东西来抵消人类常见的癌细胞？”浮生道“非常高端的研究方向。同样，需要大量的财力支撑和长久的研究时间。”
　　“说句实话，国内，并没有这个财力支撑我的研究，从国际寻求合伙人，是非常明智的选择，尽管我知道，这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李楠苦笑。
　　没错，单就学术环境来说，国内的确还有瑕疵，国外虽然也不干净，却因为资本的推动，很多东西制度化，反而更容易推进。
　　李楠之所以担忧，其实就是因为价格问题！一旦国外资本掌握定价权，那么，对于国内的大众，将是一波绝对的灾难，现在疫情严重，正是急需各种疫苗的时候，在定价权上没有优势，会对一部分民众造成极大的打击，这是作为科学家，以治病救人为己任的李楠不愿意看到的。
　　但是现阶段，李楠的确也没有什么良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个事情。
　　“你有没有想过，将疫苗捐赠出去？”浮生忽然道。
　　“捐赠？这恐怕，有困难。虽然我不在乎钱，但是这个疫苗也绝不是我一个人研究成功的，我不可能让我的员工和我一起喝西北风，我是无所谓，他们可是普通人，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李楠苦笑“很多人，就等着这个疫苗成功拿钱回去改善生活呢。”
　　“不，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浮生道。“我是说，你可以跟国内的药厂去谈，牺牲一部分利益，换取他们在国内评价推广，而出售到海外的部分，他们自己定价。”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但是谈判方面……”
　　“这个，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毕竟你的研究成功的确非常吸引人。你自己考虑一下，我就是给你一个建议。”浮生道。
　　李楠点点头。转身离开，浮生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冷笑。
　　“老板，李楠如何？”红尘端了茶水上来，问浮生。
　　浮生摇头“你把我族人写的研究资料回头送去研究所让他们使用，不要再指望李楠的疫苗，这个疫苗，注定我们留不下的。”
　　“老板，为什么这样认为。”红尘有点纳闷，“李楠不是主动找我们寻求帮助吗？可见他并非贪财之人。”
　　“他确实不贪财，但是太沉迷于自己的研究，这种沉迷，已经泯灭了他最后的判断力，最后，他还是会屈从于这种沉迷不能自拔，最后选择最令他舒服的一条路。这不是他的错，只能说，他的选择不符合普世价值观而已。”浮生道“所以，还是要做好准备。”
　　“他，真的不在乎自己的功德吗？”
　　“如果在乎，他不会来寻求帮助，做研究的人，一般都不太理会其他凡尘俗世，在他们的世界观里，只有研究是唯一且高尚的，其他并不重要，他之所以还有一问，其实不过是内心的一点本能愧疚，很快会湮灭的。”浮生道。“这是科学家的一个属性，便跟商人一样，一个纯粹的商人，只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活着，是不可能估计是非对错的。也不要妄图用感情和什么大义去框住他们，他们根本就不在乎。”
　　“所以，他只是走个过场？”
　　浮生点点头。“既然他已经表明了，国内没有药厂能达到他的要求，就该知道他的最终选择。”
　　红尘苦笑不已。
　　果然如浮生所料，李楠最终还是把疫苗的使用权卖给了国外的某个大厂，最后回流到国内的疫苗价格不菲，幸好早有准备，很快，自主研发的疫苗也开始上线，安全系数和使用效果都不错，也算是个圆满的结局。
　　科研方面的对错，实在是很难辨别，也很难用道德理法约束，无可奈何的最高境界，或许，便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