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浮生录》李老师家的猫

133、文文

　　“所以，你真的不考虑换个工作？”浮生问。
　　“我以为，以浮生师兄的智慧，知道我的意图。”雯雯笑着说。“看起来，很多事情，还需要更加深思熟虑。”
　　“你若这样看老板，未免多有不公。”红尘给她上了茶，略有愠色。
　　今天的客人，乃是《山海经》中身如蜂，尾似蛇，舌头倒长，素来呱噪的异兽——文文。
　　她在东南市有一个日进斗金的工作——声讯台陪聊，这个工作，一向被人所议论，虽然收入不错，却在议论中被架入了不正当的范畴。
　　不得不说，这一行的确很有争议，也曾曝光过不少阴暗故事，但是并不代表毫无价值可言。
　　“你族里因循守旧你是知道的，作为一个雌性，你能来东南市修行，也是不容易，一月一次的探访，把你牢牢监视了，若不是老板经常为你打掩护，你以为你的工作能坚持到现在？”红尘道。
　　浮生老板一般很少管闲事，除了孤儿院的事情，其他不见关心，但是每月一次去茶室见雯雯的族人，却是雷打不动，红尘很想知道为什么，浮生只是说，雯雯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不想让她被影响批评，所以竭尽所能而已。
　　红尘直到昨天翻阅《山海经》了解文文一族才知道浮生指的是什么。
　　“怎么？”雯雯听了也有些震惊。
　　其实雯雯做这份工作，并不是为了所谓的高薪，文文这个族群，特别擅长聊天，绝对话痨属性，她是心理学毕业生，成绩极好。如果去做一个心理医生或者谈判等工作，工作体面收入也绝对不比现在少！
　　“我做这份工作，是因为人类的奇怪认知……”雯雯喝了一口水，苦笑道。
　　她在读书的时候，因为学习天赋很高，加上很善于沟通，还没有毕业，就已经有了很多固定的病人，成为导师的心理学诊所里很出名的医生，导师甚至给她开了很高的薪金，希望她毕业之后继续在诊所供职，她也的确有这个打算。只是，有一件事改变了她的看法。
　　那次来诊所的，是一位疲劳的中年人，生意失败，债台高筑，妻离子散，希望渺茫。他的精神状态，已经非常不乐观，来看心理医生，已经是他自救的唯一方法。可惜，高昂的咨询费，已经让他在两次治疗之后，再无力支付，只能选择放弃。
　　这个病人，是诊所另一个心理医生接诊，雯雯偶尔去她那里旁听学习，觉得这个病历非常典型，想深入的时候，档案却被医生封存。
　　“不是我不想帮他，是我帮不了他！”医生不无遗憾的说“穷人，是没有资格谈病的！”
　　这句话中饱含的巨大的无奈和心酸，让雯雯动容，她和这位医生非常熟稔，知道他绝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他这样做，是因为病人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免费”这个词，会刺伤他已经非常敏感的神经，他会感觉被人轻视，然后开始联想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容易带入厌世情绪，反而不好。
　　“这种例子，并不是一起，这个世界就是如此荒谬，真正需要疏导的人，根本想不到自己需要救治，就算想到了，求救了，也因为身份的卑微而被漠视，他们痛苦到了极点，所能做的选择却极少，要么，默默挺过去，要么向违法犯罪转换。近些年，这种例子越来越多。”雯雯苦笑。“明明是因为压抑到了极点患病所致，最后还要接受严格的道德审判，真正令人无语。”
　　“你能看得明白，是因为你是兽，是旁观者，这世上的生灵，总是对同类格外苛刻，这种苛刻有竞争，也有发泄。”浮生道“他们将自己的不如意转嫁，才会形成这世上各种各样力离奇瑰丽的故事与景色。”
　　雯雯点点头“其实我心里明白，他们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自身学识的限制和生活的贫困才发现不了自己的问题，前者我无能为力，不过后者，我还能尽一尽心。其实心理咨询这个事，现在还是更偏向富裕层面，若想让它能帮助更多有需要的人，只能降低一下等级。”
　　于是，雯雯果断从心理诊所辞职，开始了陪/聊主播的日常。
　　其实雯雯供职的公司，真的有些擦边球的含义，但是雯雯并不需要，凡是和她聊过天的人，一般都会成为她的忠实粉丝，在雯雯看来，她的客户，并不是世人理解的那种不太正经的人，其实要么是漂泊异乡，挣扎求存的年轻人。要么是上有老，下有小被生活的重担压的喘不过气的中年人，他们缺少聊天的对象和途径，想做的，也不过就是宣泄一下情绪和打发一下寂寞如雪的生活而已。
　　能够让他们重新燃起生活的希望，让雯雯觉得非常开心。只是这个工作的名声，让雯雯受到非议，但是她觉得，其实也没什么。能帮助人，她是开心的。
　　每次她族里来人，她都要尽量粉饰太平，否则一定会被找麻烦。
　　这半年来，族人前来，不过就是带点特产，并不多说什么，没想到是浮生老板在帮她处理。
　　“我的意思，并不是让你离开你喜欢的工作，我是希望，你可以考虑换一个工作行事，让你族人无话可说，而且，我总觉得，你的族人也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多积累一些功德，我见过他们几次，你族人的天赋，的确很适合做沟通的工作。”浮生道。
　　“师兄的意思是？”
　　“做网红吧。聊天类主播。心理咨询师的门槛很高，网红的门槛并不算高，你带着你的族人弄个网红家族什么的，每天专门跟人聊天，一次可以跟很多人聊天，算不上高大上的心理咨询，却能解决很多人独自生活的寂寞，其实你也知道，精神类的疾病，寂寞，是根源。带着你的族人们一起，既可以发挥特长帮助别人，还能赚一点钱来维持生计，两厢成全。”
　　浮生和红尘正在看直播，短视频平台最近最红的网红是一个名叫“文文家族”的土味视频产出博主。
　　这似乎是一个家族，专以搞笑幽默，聊天解闷为主，给大家带来了很多欢乐，他们的视频又土又俗，很惹人发笑，但是看得多了，会发现其中隐含着很浓的治愈气息。阳春白雪再高雅，也只能属于少数幸运的人，而下里巴人才是常态，雅俗共赏，虽然雅在品质上占领高地，但是俗才是有广泛基础的存在，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只有他们的互相渗透和融合，才能达到教化万民的作用。实在没必要去指摘挑剔。因为，你也身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