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浮生录》李老师家的猫

129、精卫

　　“不愿做神仙，这种理由，我只在小说里看到过，现实中只有暂时体会一下不做神仙的感觉。”红尘望着浮生桌上的帛书，嗤笑道。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浮生道。
　　“那也要遵循一个规则，力图上升的不计其数，力图下降的，几乎没有。”
　　“你也知道是几乎。”
　　“老板不会是想成全她吧？您别忘记，记录上可是有不少事后反悔，寻求各种途径恢复神籍的。到时候，免不得一番撕扯，得不偿失。而且，我不觉得她的选择是单纯想要获得自由。至少我觉得，她和蛟龙的母亲，那位龙族公主比，好差的远。”红尘道。
　　“何以见得呢？”
　　未等红尘答复，忽然，敲门声响起，红尘赶紧去应门，将一个容色秀丽，衣着得体的女子请进山海居。
　　这位女子，名叫卫容，乃是《山海经》中的精卫一族。这精卫源起炎帝血脉，乃是正统的神籍，浮生与红尘均要对她叩拜。
　　卫容却也平易近人，赶紧扶起二人。核查户籍过后，卫容被照例请品茶聊天。
　　“不知道我的帛书，浮生师兄是否收到？”卫容问浮生。
　　“已然收到。”浮生道。
　　“那，是否可以批复？”
　　“自然是——可以的。”浮生的异乎寻常的干脆让卫容和红尘都颇为吃惊，他们都以为，浮生会做一些劝阻，谁知道，非但没有，还极为笃定干脆。
　　“可以吗？”卫容问。
　　“自然是可以，既然是自己的选择，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浮生依旧笑眯眯的道“我尽量向上申请，应该很快就能批复，您回家坐等就是。”
　　听到这话，卫容心内一阵动容，面色却未有改变，只是笑容有了些勉强“那，我静候佳音。”
　　送走了卫容，红车赶紧来见浮生。“老板，这……”
　　浮生只是冷笑，很快，又有人敲门，红尘觉得纳闷，却又只好前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位五十出头的妇人，衣着一般，却干净整洁，最令红尘动容的是，虽然她打扮并不出众，浑身却笼罩着一股难言的光气，乃是——神光。
　　红尘并不认得这位妇人，却恭敬的请她进入山海居，后听浮生介绍才知道，这位妇人，乃是卫容的母亲，卫杰。也是精卫族现任的族长。
　　“我那女儿的事情，想必师兄也是知道的。”卫杰对浮生说。
　　“自然，我还告诉她，已经呈上帛书，很快会有批复，若是不妥，尚且可以更改。”
　　“不必更改，这孩子心术不正，既然她一心一意孤行，我也便成全她。”卫杰冷笑。
　　“这如何说？”上茶的红尘有些纳闷，他的确隐约觉得这事情尚且有所不对，只是以他的智商，还察觉不出关键。
　　“这孩子，终究是我太过娇生惯养，将她养的过于利己。”卫杰长叹一声，道。“我们精卫族，一向万世一脉，虽然与海燕通婚，但是只有雌性后代，才能被称作精卫，你也是知道的。所以，我们格外重视雌性后代，我这一生，有三个女儿，卫容，是小女儿，我不免偏疼些，且，她实在是天赋特别高，而且嘴甜面善，自然更得宠爱。从小没受过任何挫折和委屈，逐渐养成了利己主义的思维，认为所有人都该为她服务，一直耽于享乐，不愿意多付出。”
　　这类人，在现实社会绝对不在少数，所谓“慈母多败儿”也是由此而来。
　　卫容养成了好吃懒做的习惯，便再不容易改掉。精卫一族之所以广受赞誉，还在于她们填海的不懈和努力。也因为她们不断填海，促进了海洋的循环与自净能力，将海中的黄沙推到陆地，形成沃土，代代相传，填海成了她们的使命与责任。
　　卫容的两个姐姐，一直遵从祖辈的职责，成年之后，每天填海不止，兢兢业业，而卫容则不同，能多躲就躲不说，不能躲开，就尽量偷懒，众人念在她祖先功绩和母亲姐姐的份上，不太与她计较，何况她的姐姐们除了完成自己的工作，也努力的为她填补工作。倒也相安无事。
　　大家的宽容和忍让，并没有换来卫容的反思，她反而变本加厉的偷懒，再顾念情分，再老实的人，也不会长时间的吃亏，终于，她的两个姐姐忍无可忍，向母亲哭诉，并且告诉母亲，如果卫容再这样下去，她们便决定不再担待，玩忽职守的罪名，由她一人承担！
　　“那一次，是我第一次对她发脾气，勉力规劝，却让她更加肆无忌惮，居然威胁我，要申请剥去神籍，只求获得自由。”卫杰苦笑。“因为这个威胁，我和她两个姐姐，只能妥协。”
　　“为什么要妥协？”红尘忽然问。
　　“实不相瞒，因为她的天赋实在太好，她工作一天的成绩，是我们母女三人三天的成绩，我们是在舍不得。”
　　“那又是什么让你决定放手？”
　　“因为，她的要求越来越过分，最后到了只想享乐，不想工作的地步，当前几天，我的孙女对我说，她们也要学习姨妈，快乐幸福，随心所欲的生活的时候，我发觉了严重的问题卫容已经给后代做出了很不好的表率。她们年纪尚轻，根本分不清楚利弊，卫容的天赋，毕竟是少数，她们天赋一般若还自命不凡，必然要闯出大祸。所以这次，我已经没有纵容卫容的打算，既然她那么想做一只海燕，我成全她。”卫杰道。“这次冒昧前来，就是想请浮生老板不要顾及留手，成全她就是！”
　　“亡羊补牢，犹未晚矣。”浮生道。“这就是天赋者的傲慢和娇生惯养交织引发的巨祸。幸好夫人尚能明辨是非，至少卫容不会落到凤凰若然身死魂消的下场。”
　　“正是如此。最起码，保住她的命吧！”卫杰无奈。
　　“其实，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不伤根本的跟她一个教训，算是我对精卫一族尽一点力，您这位女儿，的确天赋非常出众，若是能浪子回头，也是一件幸事……”浮生道。
　　“愿闻其详？”到底是一位母亲，对女儿下狠手，怎么都是踟蹰的。
　　“这样，我这里有一颗散功丹，你给她服下，她会暂时变成海燕形态，让她在海面上吃几年苦，心境自然不同。”浮生道。
　　卫杰离去之后，红尘忽然意识到卫容与南海公主的区别。
　　“若是卫容真的想要剥离神籍，根本不用大费周章上帛书来山海居，只要跟南海公主一样，禀明父母，自己去求散功丹，屏蔽修行即可，实在没必要大张旗鼓广而告之，这根本就是一种威胁！但是老板，你真的觉得，让卫容去海上历练可以改变她的性格吗？”
　　“知道人类为什么喜欢让最有前途天赋的人历经磨难吗？”
　　“为什么？”
　　“因为，太过聪明的人，一旦过于顺风顺水，就彻底摒弃了感恩之心，将一切视为理所当然，欲/望只会增加不会后退，当她得不到满足，就会升起更加恶毒的念头，聪明人的恶毒念头，可比一般人的杀伤力要增加数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