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浮生录》李老师家的猫

122、豪鱼

　　“这工作，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很可怕，但是，总归需要有人来做。”陈子豪对浮生道。“更何况，我在这里工作这么久，遇到的，其实更多是无辜的人，而非罪有应得。”
　　“你有这个看法，我很意外。”浮生说。
　　异兽与人类不同，最相信“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所以，异兽比人类更能约束自己。他们的同情心，也自然比人类要少得多。而林子豪陷入了同情的圈子中，让浮生颇为意外。
　　东南市西郊深山中，有一座疗养院，这座疗养院，但凡普通市民，是绝对不愿意靠近的，说是疗养院，其实，更像一所监/狱。不同的是，里面的人，尚且还有选择离开的自由，只是，一般住进这里的人，已经不再考虑离开。
　　因为，这里的客人非常特殊，他们虽然彼此牵扯不大，却都被一种疾病所折磨，而这种疾病，很难让世人接受——HIV!
　　这种病，在人类社会可以说无药可解，哪怕现在可以延缓寿命，也只是暂时拖延时间而已，其间还要忍受难以想象的巨大痛苦。还有世人的冷眼与避如蛇蝎的态度。
　　这种病的传染途径其实非常透明，大家的注意力只在最普遍的一种上，很多人听到有这样的病人，大多的猜测会落到那个传染途径上，对他的私德进行品头论足。
　　这的确非常不礼貌，但是说完全错，却也不太合适，毕竟，这个病的传播，这种传播途径最为普遍。
　　情/欲宣泄，是生灵最正常的一个历程，只能克制，却绝不可能避免。
　　关键就在于这个“度”上，一旦过度，自然要承受自己种下的业果。
　　陈子豪十年前来到这个疗养院，是疗养院非常罕见的在编员工。人类都是趋吉避凶的，短期还可以出于善良进行帮助，而长期，并不可能。哪怕薪水非常令人满意。看钱的前提是生命安全能得到保障。
　　他是一位男护士，护士这个岗位，男性比较稀缺，只要他想，在市内的三甲医院找到一份工作是非常容易的，但是他偏偏选择了这里。
　　“其实，我来东南市之后，考入护校，毕业之后，很快就被三院抢走，到他们那里做了护士。”陈子豪道。
　　陈子豪的原身是《山海经》中的异兽——豪鱼。一种可以治疗白癣的鱼类。因为这个天赋，他选择了以皮肤科出名的三院供职。希望可以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他的工作很顺利，很快成为了重点培养对象，“人”生算是一帆风顺起来。直到那一天，他在走廊里听到了护士们的议论。
　　陈子豪在食堂吃过饭，准备午休一下，却听办公室里的护士议论陆医生刚接诊的病人，一个十九岁的小伙子。
　　护士们见陈子豪进来，赶紧招呼他过来。“小陈，跟你说个事，你千万记住，陆医生刚接的那个叫麦麸的病人，你可千万别多接触，哪怕接触，也要万分注意。”
　　“怎么了？”陈子豪有点纳闷。
　　“那一位，就是东南市著名的毒源王者！”小护士对陈子豪说。
　　“啊？”听到这里，陈子豪彻底震惊了，这位毒源王者，在东南市可是大大的有名，他有一向让人谈之色变的“壮举”——传播HIV病毒。
　　在最近半年里，东南市出现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一个人经常通过软件找人约会，传播HIV，一般手法就是春风一度之后，大概两个星期，对方会收到一个让他胆战心惊的讯息，告知她自己是病毒携带者，她已经被他成功感染！
　　这件事情其实也不是绝对，因为时间段，还在排查中，但是，这件事情给被害人造成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因为这件事，已经有三四个被害人选择轻生。谁听了不说一句“造孽”？
　　至于他是怎么被发现的，还是因为他身上开始生长皮疹，被家人认为是皮肤病，强行带过来看病，血液检测之后才被发现。
　　后来经过盘问，才知道他当初也是被一个女人感染，自觉人生无望，便开始起了报复的心思。
　　这个病，让人闻之色变，再有素养的医务工作者，也很真正毫无芥蒂难的看待这件事，所以，他们只希望这个孩子赶紧离开三院，去传染病医院就医或者另寻出路。
　　陈子豪出于好奇，去见了这孩子一面，却发现，这孩子并没有想象中的怨气冲天，更多的，却是一种绝望。一种，想要活下去，却又很难如愿的绝望。处于绝望中的人，理智是很难控制的。会选择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路。
　　“其实，我这份工作，看似是护工，其实更准确来说，应该是临终关怀来对，那个孩子三个月后就过世了，临死前非常凄凉，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我偷偷看过他，他对我说，如果有人肯关心他一下，不是对他避之如蛇蝎，或许，他会选择一条另外的路，不至于偏激至此。我觉得，很有道理。趋利避害没有错，但是适当的善良，也非常应该。”
　　那个时候，东南市正在计划筹建一些公益性项目，这个疗养院，就在其中，疗养院建成之后，面向社会招收医护工作者，工资相当理想，但是简历却所收寥寥，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来这里工作，冒的风险是他们不愿意承担的。所以，这个疗养院，甚至连基本编制都无法满足，之所以还能支撑，多数要靠志愿者和一些因这种病离世的患者家属。
　　陈子豪听闻这件事，决定来来这里工作，也不是因为多高尚，纯粹是因为希望用自己的力量来让这里的病人尽量感受到自己还是被重视的，对无辜的人减轻敌意，不要做出不理智的行为而已。
　　浮生发现，陈子豪似乎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行为其实在人类社会算是一种另类的“伟大”。偏见，是众生无法逾越的鸿沟，任你再聪明，多少对某件事，某个人会带有一些偏见，打破它，需要非常伟大的人格，这一点，修行者比较常见，却也并不代表可以百分之百做到。而陈子豪，无论有心还是无意，是真的在向这方面靠拢，且不自知，这是一件令人诧异却又敬佩的事情。
　　怪不得《山海经》给了他启示，是要求他来登门拜访。可见，上天对他的行为，是多有赞赏的。
　　善念是一切的进步的根源，在善念前加注太过的限定要素，并不是一件非常明智的事情，人之将死，释放一点善意，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困难，一点表面功夫，也能让陷入绝望的人回归理智，从而减少一些不必要的威胁，只是，很少有人懂得这个道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