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阿卡利斯》猫渊

3、第 3 章

　　埃尔温到陶瓷厂时，那女人已经半靠在墙上，眼睛闭着，气息很微弱。
　　拉斐尔走到那个女士身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她便抬头朝埃尔温望过来。
　　“长官，”拉斐尔解开棉衣，求助似的看着埃尔温：“我现在不冷。”
　　埃尔温没说话，他便将棉衣套在玛蒂尔达身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她搀扶起来。
　　那个女士，玛蒂尔达，她靠在拉斐尔身上，慢慢地挪着小步。经过埃尔温身边的时候，她停住了脚步，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埃尔温看着她由远及近，看着她金色的卷发乱糟糟地盖在头上，看着她的深紫色的嘴唇，看着她已经干涸了泪痕的眼眶。
　　埃尔温看着她，玛蒂尔达，这张脸就像曾经自己走在大街上看到的任意一张脸，会挽着她的丈夫和孩子，会开怀大笑的脸。
　　他感到一阵荒谬。
　　玛蒂尔达很快走了，仿佛那一眼只是埃尔温的幻觉。
　　他一路跟在他们身后，拉斐尔只听到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的细微的“咔咔”声。
　　到了监狱门口，埃尔温率先开口道：“拉斐尔，带她去我房间休息吧，就在这里尽头，向右拐的第一个房间。”
　　话音未落，克莱蒙德从外面回来了。他醉醺醺的，一看就喝了不少，不但如此，埃尔温还闻到了他身上陌生的香水的气味。
　　克莱蒙德走近，睁着迷蒙的眼睛环视了一周，最终定格在玛蒂尔达脸上。“她是谁？”克莱蒙德瞪大了眼睛，道：“真有你的，埃尔温。你上哪儿找来的这么漂亮的小妞？”
　　他伸手就要去摸玛蒂尔达的脸，但被她偏头躲开了。玛蒂尔达的眼神一下变得愤怒，恶狠狠地看着他。
　　克莱蒙德遗憾地打了个酒嗝。
　　他视线转了一圈，终于又停留在玛蒂尔达套着的衣服上。
　　忽然，克莱蒙德明白了什么似的，朝埃尔温露出一个堪称下流的笑容：“良宵苦短，埃尔温。”
　　说完，他就绕过三人回房间了。
　　埃尔温鼻尖还萦绕着那些香水的气味，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时，拉斐尔才突然惊醒般动了动，搀着玛蒂尔达走了。
　　很快，拉斐尔就从房间里出来了，手上还拿着棉衣。
　　他把棉衣朝埃尔温递过去，低声说道：“长官，衣服…给您。”埃尔温没有接，而是开口说道：“克莱蒙德...他刚刚喝醉了。”
　　“我知道。长官，您是个好人。”拉斐尔应道,他又向前走近了些，递着衣服。
　　埃尔温看着眼前的少年，他低着头，棕栗色的卷发散乱地分布着，露出的发顶凌乱又倔强。埃尔温突然感到一阵烦闷，他没有接过衣服，而是转身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积雪还没有打扫，积了十多英寸深。埃尔温靠在门沿上，听到身后传来了踌躇的脚步声，是拉斐尔跟上来了。
　　过了不知多久，埃尔温开口：“拉斐尔，你从哪里学会的德语。”
　　“我的祖母教给我的，”拉斐尔说，“我的家在阿尔萨斯的一个边陲小镇上，离德国很近。”
　　“所以你就学会了吗？因为那边有很多德国人来往？”
　　拉斐尔摇摇头，回答道：“我的祖母，她是德国人。所以…她教我说德语，她的法语一直都说得不好。”
　　“那你的祖母，她现在还好吗？”埃尔温看着外面，天空被云层罩着，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祖母她去世很久了。”拉斐尔说，他有些磕磕绊绊，像是一下忘了德语该怎么说。
　　“大概三年前。”他补充道。
　　埃尔温从兜里掏出一根香烟，用火柴点燃。他一边抽一边说道：“三年前，我刚进入军队。”他转过身，看着身高刚到自己下巴的少年，轻缓地吐出一个烟圈，嘲讽地笑了：“靠得这么近，你是不是忘了害怕？”埃尔温指了指自己的胸前，一个“卐”符号：“还是忘了这个代表着什么？”
　　“长官…”拉斐尔的手倏地攥紧，他心一下跳得很快，却又在拼命压制。
　　棉衣上的淡淡香味蓦然钻入拉斐尔的鼻腔，他忽然平缓下来。
　　拉斐尔抬起头，冲埃尔温说道：“长官，你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