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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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三日，天气晴好，夕阳格外灿烂，火烧云烈烈铺了满天，这样好的一天里，我应该遇见一个人。”
咖啡馆的音响里常年放着爵士乐，节奏舒缓，一个慵懒女声很缠绵地唱着纽约的秋天。这个时间了，店里顾客很少。
女生双手撑在柜台上，把留言墙上的这句台词复述了一遍。又转头打量着工作台前正在调咖啡的男人，很大胆地道：“顾哥，有女朋友吗？”
调咖啡的男人闻言没抬头，声音里却带点笑意：“我对你来说年纪大了点吧？”
“不大呀。”女生眨了眨妆容精致的眼睛：“我都成年了！”
“我都中年了。”男人抬头，笑道：“您的葡萄冷萃。”
这男人一抬起头来，果然容貌甚佳。他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俊目修眉，十分干净。面相虽然年轻，可气质却十分沉定，又像是长者。然而较之年轻人更从容，较之年长辈却又漂亮。果然是附近小有名气的咖啡馆一哥，顾升平。
女生锲而不舍道：“男人比我大十岁我完全没问题的！”
“男人穷的话问题就大了呀。”顾升平耸耸肩：“你看顾哥这把年纪了没车没房的还在打工，就没什么可想的。快回去吧，你晚课要迟到了哦。”
女生一看表，果然晚了，顿时花容失色，抄起咖啡，火箭一样转头跑了。
咖啡馆角落里幽幽传出来一个声音，“怎么不答应？”
咖啡馆里的另一个人是他的同事小左，盘踞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左手边是摞的歪七扭八的书堆，打头的是什么《肖秀荣精讲精练》……右手边是一桌子留言卡和丝带。
这是店里最近搞的留言板活动，这位考研党一手学习一手兼职，正在留言卡上奋笔疾书，还留了一只耳朵听八卦：“那姑娘我知道的，来咱们店里连喝一个月咖啡了，够诚心了吧。顾哥你上次不是还说自己想要什么‘独一无二的爱’……诺，爱这不就来了。”
顾升平说：“爱不是这么回事。你还是想想自己吧，十月末了还打工，你复习时间够用吗？”
“什么爱呀爱的……”小左嘀咕了一句，抬头看他，哭丧起个脸：“没办法呀，我一停就没钱了呀，没钱我就得回老家找个班上，还不如逼一逼自己……”
顾升平奇道：“你考个试还要钱？”
“考试不用，但中间路费住宿，考上之后的学费杂费，人吃马嚼，哪一样都是钱呀。”小左叹了口气：“我们这种家里借不上力的，还不是得自己多坚持么？顾哥你不懂的。”
顾升平闻言道：“你需要多少？”
小左挠头：“哈哈哈，我打算在十二月之前攒够五千，也就勉强够了。”
顾升平说：“我借你一万，别在那写酸诗了，回去好好准备吧。”
小左一愣，表情有点懵：“顾哥……？”
他才刚来这个咖啡馆打工两个月，而顾升平是咖啡馆的老员工了，刚认识两个月，也就不过是个同事关系，交情淡薄得很。
小左照俗话讲，是个奋斗者，之前总觉得顾哥人虽然好相处，却有点没出息：不管他真实年龄如何，也是青壮年——这么年轻就在一个小咖啡馆里打好几年工，多少有些志气消磨。
这种短工，挣不到什么钱，也没什么发展前景，大好年华，白白辜负了。
但这时候张嘴随口就能借一万……小左脑子里顿时过了好几个版本的富二代下凡体验生活的剧情，他刚想再问两句，却听见手机‘嗡’的一响，低头一看，顾升平已经把钱打过来了。
这么痛快的吗！小左瞳孔地震，抬头见顾升平，突然觉得这前两天还‘交情淡薄’的同事亲热起来，语气不禁真切了几分：“顾哥，我这儿其实也没有很急，你要是……”
“我什么要是？”顾升平摆摆手示意客套话不用说了：“我没什么用钱地方。你到点了，下班吧。”
小左欢天喜地收拾东西下了班，走到门口时回头见顾升平还在和葡萄冷萃奋斗，自觉关系近了不少，突然又道：“顾哥，我也得劝你一句，你现在单身不觉得有什么。但男人还是得奋斗些，将来家庭孩子……”
顾升平挥手：“王八蛋快滚，再多说一句就送你去卢比扬卡挖土豆。”
小左走了之后也没人再来，顾升平随手把音响关了，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这咖啡馆地段偏僻，本来客源也少，店长奇人也，常年神出鬼没，从来不管员工考勤，也不像是多上心的样子。可顾升平却还不打算走，又在窗边坐了一会儿，直到满天夕照已收，窗外万家灯火盏盏如星，咖啡馆里连一点光也没有了。
良久良久，他叹了口气。
他低头，手机屏幕自动亮了起来，首页上只有银行发过来的一条短信，提示他卡里的余额只剩三块钱了。
没有什么富二代下凡体验人生的剧本，顾升平的确是个穷鬼，只是格外豪爽地把自己为数不多的积蓄送人了而已。
咖啡馆后巷处是个偏僻所在，总有几只流浪猫聚集。往常没人来，顾升平闲着没事总会过来喂喂小动物。他出门，用最后的三块钱在隔壁宠物店买了两根猫条。
动物都认识他，往常顾升平一叫就来，今天他蹲在地上‘喵’了半天，也没一只猫来搭理他。
“真是连告别都做不得。”顾升平撑着地站起来，苦笑一声，“都是想见的时候永远见不到。”
倒不如从最开始就不认识了。
猫条已经开了封，只能扔了。顾升平打开垃圾桶盖子，呼吸突然一窒——垃圾箱最上面躺着两只猫的尸体。
看样子是被车撞了，又被人扔到这里。顾升平在垃圾桶前默默站了一会儿，然后把那两根猫条放在了猫尸上。
“也算相识一场。”顾升平说：“你们倒走在我前面了。”
“要自杀前来喂流浪动物？”他身后传来一个男声，戏谑道：“多温柔一个人啊。”
顾升平一愣，随着这男声响起，突然有如芒刺在背，某种东西像是瞬间将他洞穿了。
他没做声，默默地出了一身冷汗。回头只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抱着一只猫靠在墙上，正抬眼看过来。
他完全没注意到那儿什么时候出现了个人。
“不算完全走在你前面。”陌生人十分自来熟地说：“这儿还剩一只呢，建议你收养，然后给它起名叫‘lucky’。”
看上去不像是哪儿来的奇怪仇家，仇家抬手就杀，还管什么猫。
顾升平沉默了两秒，然后说：“什么自杀？”又问：“你是谁？”
“我刚才在那家咖啡馆里。”陌生人说，“看到了一个拒绝求爱的渴爱者，什么人会把自己的毕生积蓄随手送人？所以我猜你去自杀。”
顾升平说：“你刚才不在咖啡馆里。就算在，你怎么知道我银行卡余额的？”
“如果我们的相遇是一部小说的开头，”陌生人笑了笑，“那么这个问题是不重要的细节。”
顾升平：“……”
顾升平心想有病？却又不得不接着他的话问：“那你是谁？通知我来拯救世界的时间管理局员工？”
陌生人把猫举起来：“也可能是流浪猫义工。你看，我也姓顾，巧不巧？”
一阵诡异的沉默，顾升平审视着这个男人，自报家门道：“顾升平。”
陌生人说：“顾明哲。”
这叫顾明哲的诡异男人看上去不像是刚从精神病院里放出来的样子。光这身行头就价格不菲，眉目十分俊朗清秀，戴着一副银边眼镜，颇有些斯文败类感，看上去有三十多岁，笑起来像是憋着一股坏水。
不像什么神秘机构的神奇公务员，也不像社区义工。一定要说的话，有点像是罹患精神疾病的言情小说总裁男主。
然而莫名其妙的，多看了这人两眼，他突然觉得心里蛮开心——是那种猝不及防遭逢艳遇的开心，竟然比面对少女告白更触动。
见鬼了，他不喜欢男的啊。
“我没有要去自杀。”顾升平说，“说不定正相反呢。”
“我掐指一算，其实没有任何区别。”顾明哲说，“不如收养这只猫，寻找一些生活的乐趣。反正你要去做的事也没什么可着急的，大可等它死了之后再去。”
顾升平说：“你到底……”
“我听你那个同事说独一无二的爱。”顾明哲垂眸，“宠物对主人就是这样的爱啊，何不试试呢？想一想，你每天来喂这几只流浪猫，全世界有那么多流浪猫，但你只跟这三只有关系。它们也只认识你的声音，生死系在你身上，你稍微来晚一天，就死了两只。这还不够独一无二么？”
顾升平敏锐道：“你到底跟了我几天？”
顾明哲说：“我没有跟着你。我只是比你早一点到这儿，看到一辆车驶过，恰好压死了其中的两只。这只本来也要死的，但我想你大概受不了这个打击。人生和猫生都很无常啊，所以想劝劝你。”
顾升平默了默，又说：“如果我就是不打算试呢？”
他站直了身体，小小的暗巷里气氛莫名紧张了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一触即发。然而顾明哲意态闲适，并没有在乎顾升平的动作。
顾明哲叹了口气：“真绝情啊，好假温柔的一个人。”
他单手把那只猫拎了起来，猫在他手上挣扎，然而动作细弱，并不能撼动顾明德的手。
“那我救它就没意义了，”顾明哲温文尔雅地说，“还是杀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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