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
-
第一章
浔安市已经进入了深秋的季节。天凉风大，风尾撩起一地纷繁的落叶就向天上卷去。
天空又透又净，细细碎碎的纯白点缀其间。枯黄的叶片随风在空中飘荡着，东晃西晃，像是缺了方向感的蝶。
灿烂和明净交织，与安宁恬淡的生活相得益彰。
中心广场上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悠闲地踱步，来来往往地聊着天。商业街里则是人群熙熙攘攘，热闹繁华一如往常。
位于中国深处的这座城市，幸运的避开了所有灾难，热忱且温柔。
从中心广场走出去就到了杨梅街，在街角有一家小面馆正腾腾地向外冒着热气和香味。
几个背着小背包的女孩聚在门口，有说有笑地聊着天。面馆主人是个慈祥的老人家，忙完手中的活就笑眯眯地看向她们。
“几个小姑娘，要吃面嘛？”
其中一个女孩立马嘻嘻笑着回答，“要的！奶奶，还有座吗？”
面馆生意很好，基本上都是逛完老街过来的人。这会还没到傍晚的点，就已经快坐满了。
“还有座。”老人回过头看了一眼，然后把四个女孩子迎了进去。靠近厨房的角落还有一桌空位，老人熟稔地收拾好桌面。
“吃什么先看一下。”
“四碗招牌牛肉面就行啦。”刚刚搭话的女孩子道。
“好，稍微等一会啊。”
“四碗招牌面！”
老人冲里面喊了一声，然后就走进了厨房。
这样小的店面，厨房也就是个单独的小房间，由一张不及地的长布帘子微微遮了起来。
女孩稍稍往里面看了一眼，目光就被吸引住了。
里面的人穿着水蓝色的牛仔裤，腰上系着条黑围裙，看上去干净又利落。
“就是他就是他！”女孩子猛地转过头来，又怕声音太大连忙捂住嘴。刻意压抑的声音里还透着一点兴奋，“就是我说的那个长得很帅的厨师。”
旁边的人无语地揉了一下她的脑袋，“吃个面你都花痴……”
“他真的很好看啊！而且人看着也挺好的。”
“多大了？”有人问道。
女孩看了看周围，猫下腰冲刚刚发问的道：“快四十了好像是……我悄咪咪地找店长奶奶打听过…”
“其实看着不……”
“四十？！”
“沈浣浣！你大老远的从老街拉我们来这吃面条…就是为了看一个大叔？！”
“啊喂——你声音小一点啦！”叫沈浣浣的女生佯装生气地撇了撇嘴。
“原来你喜欢大叔啊！”
“哈哈哈……”
“什么啊我只是觉得好看！说不定可以成为我创作的灵感呢！”
“别扯了吧你！花痴！”
正当几个人打打闹闹着起哄，四碗牛肉面就被整整齐齐热气腾腾地端上来了。青翠细碎的葱末浮在汤面上，雪菜和牛肉混杂的鲜香着实诱人。
只是没有人的注意力在牛肉面上。
那双端着木质托盘的手骨节分明，再向上看去，一张精致的面孔就映入眼帘。男人穿着深灰色的长袖上衣，身材很是高挑。
棕色的头发天然地微卷着，刘海有点乱。可能是混血的缘故，五官即使是深邃也不显得那么秀气，唇色很浅，微微抿着。
整个人说不好是否能用极为漂亮来形容，干净而硬朗是不容反驳的。
即使周围满是热气和饭菜的香味，这个人也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滕今赴微微俯身把牛肉面一碗一碗摆上桌，又转过头去喊了一声门口的年轻小伙：“小赵。”
“来了哥！”小赵闻声就走了过来。
“慢用。”
“有需要找服务生。”
滕今赴对几个人礼貌地笑笑，然后对小赵点了点头就进了厨房。
“长这样啊…说二十多岁我都信……”
“好看吧，我可没说瞎话。”
“看看就行了，没机会的。”
几个人拿起筷子又开始小声讨论。小赵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人好看手艺更好，孩子们趁热吃！”
秋季夜长昼短，这会儿天已经开始有些暗了。墙上的挂钟转着转着就到了六点钟，滕今赴看也没看就开始整理厨具，收拾东西。
“店里几个人就你每天上下班最准时。”店长老人家忍不住调侃他，“一分钟也不多，这生物钟养的。”
“嗯，是啊。”滕今赴一边笑一边快速解下围裙。
“好啦好啦，快回去看孩子吧。”
“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惦记着，我瞎话编都编不过来……”
老人家开始嘀咕了起来。
“好。”
“李婶明天见。”
走出热闹的杨梅街，到了路边没有多少人的地方，滕今赴闭上了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
郊区离老街有大概一个半小时的路程，途中需要转两班车。滕今赴下公交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
他和四年来无数个夜晚一样，踏着那不甚明亮的月色回了家。球鞋踩在地上，枯枝落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目的地在郊区的一个称得上古董的旧小区，他住的那一栋只有9层，没有电梯，住户不多，此时整栋楼基本上都已经熄了灯。
走到楼层入口处，滕今赴正准备打开手机手电筒才发现有微弱的光从上面射了下来。
应该是楼梯道的应急灯被人打开了，他赶紧借着这光走上了四楼。墙壁隔音效果并不好，他略微听见了住在隔壁的房东太太骂骂咧咧的声音。
“谁家特么的神经病有事没事跑楼梯这开应急灯啊。”
“这又不是不要钱…都住这破地儿了还不知道节约能源嘞。”
滕今赴没怎么放在心上，转动钥匙慢慢推开了门，然后刻意放轻动作，没有弄出一点动静。
他在客厅站了一会，喘了口气，才算是适应了这片漆黑。
走进卧室摸索着打开了床头柜上的那盏小台灯，就看得见了床上那人熟睡的模样。
那张脸很是白皙，在昏黄的灯光下更加明显。五官实在有些寡淡，规矩柔顺得挑不出毛病，也谈不上惊艳。男人睡得很熟，浓密的眼睫在光线下投落一片小小的阴影，压在眼睑。他的呼吸很平稳，偶尔还会发出轻盈的梦呓，带着点稚气。
像是感觉到了光线，茆乐立刻把头缩进被子里，整个人都偏向床靠墙的角落。
滕今赴觉得眼睛有些胀胀的，心口也闷得慌，脱下大衣就进了浴室洗澡。
躺上床没多久，茆乐就挤了过来，看起来是不怎么困了。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阿赴。”
看着很乖巧的外表下声音却是清泠泠的，惹得滕今赴总会误以为这个如今与他朝夕相伴的茆乐还是当初那个人。
以为一切只是做大梦，恍惚一场。
可是，现在的茆乐，除了这个身体的确一无所有。
滕今赴不是一个很会表达的人，他只能像哄小孩一样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没有说话就关了灯。
确实，现在的茆乐，看起来什么都一如当年，却比小孩子还要容易哄。
黑暗中茆乐的声音又从右侧传了过来。
“我今天想抱着个人睡觉。”
“不然可能就睡不着了。”
滕今赴刚想开口问你这毛病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怎么不知道，就感觉到茆乐的手乖乖地放在了他的腰上，一点点地在收紧。
他愣了一下，好一会也没缓过劲来。
滕先生直男晚期的大脑兜兜转转跌跌撞撞地转了几十个圈，然后暗骂自己一句傻逼，心才静了下来。
实在是太反常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段时间茆乐对他的依赖越来越强烈。
这显然不是个好兆头。
毕竟陈豫柏的话他可从来没忘过。
“茆乐的记忆迟早有一天会恢复。”
“所以你尽量把他带远一些，不要让他有机会回来。”
“更不要让那些个疯子知道他还活着，不然谁也保不住他了。陈疏煜的悲剧不能再重演了。”
是啊，已经这么多年了，茆乐的记忆应该也要慢慢地恢复了。
滕今赴一直深深地明白茆乐有多在乎陈疏煜，所以他恢复记忆的第一件事极有可能就是去找人。
即使是见不到陈疏煜的尸体，按他的脾性也要把那十几个一模一样的试验体一个一个找出来。
而现在这样的情况却是让他始料未及的——茆乐想要更加亲近他。
从四年前茆乐醒过来以后，滕今赴就一直以哥哥的名义照顾他。四年来他们同床共枕，算不上有多亲密但也呼吸心跳在这咫尺之间。
像是彼此余生的唯一存在。
想到这里，滕今赴急忙甩了一下脑袋。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才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至少他认为茆乐不会这么想。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