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门徒》若水玄猫

36、医生妈妈

　　冷欢每天往医院跑，终于在几天之后遇到了前来查房的心理专家杨医生，根据韩末给她的资料，她知道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这位医生在给党晴远做心理治疗。

　　冷欢在杨医生查房之后跟了出去，“杨医生，我是党晴远的朋友冷欢，方便向您了解一下他的情况吗？”

　　杨医生显然没有想到会有人来看望党晴远，在他的印象里他的这个病人没有什么朋友，更没有亲人，“请问你和党晴远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原来所在孤儿院的社工，和现任的院长以及比他小时候的一些兄弟姐妹是朋友。”

　　杨医生有些不解，“为什么从来没听晴远提起过你们？”

　　“晴远大哥离开孤儿院后就与我们彻底失去了联系，我也是因为最近的新闻报道偶然知道了他的事情找过来的，希望能帮晴远大哥做点什么。”

　　杨医生叹了口气看了病房一眼，“约个时间，你到我办公室去谈吧。”

　　“好，我明天去您办公室。”

　　第二天，冷欢如约来到了杨医生的办公室－－一家清幽的心理诊所，杨医生接待了她。

　　“我想你一定是想要帮助晴远才到我这里来的，他的抑郁症非常严重，现在完全依赖药物控制，根本不是心理干预能够解决的。”

　　“嗯，我知道。他得抑郁症有多久了？”

　　“到我这里来看已经差不多有十年了，最初我没有对他用药，但他的情况日益严重，后期只能用药，而且剂量越来越大。”

　　“您知道他抑郁的根源是什么吗？”

　　杨医生看了冷欢一眼，因为这些涉及到病人的隐私并没有直接回答，“引起抑郁的原因有很多并不是单一因素。”

　　“会和童年、少年时期的创伤有关吗？”冷欢并没有就此打住，因为她对此早就有了猜测。

　　杨医生显然没想到冷欢会这样问，“冷小姐，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

　　“我也只是猜测。治疗当中，他没有跟你说过吗？”

　　“在一次催眠中，他隐晦地说了一些，但只是碎片式的，我也只是猜测。在他清醒的时候我也很难攻破他的心防，只能迂回地用一些方法开解，但效果不大，所以最后还是要靠药物来控制。”

　　杨医生还是没有直接说出病人的隐私，冷欢也没有追问，而是转向了其它的问题，“他有提到过孤儿院的其他人吗？儿时的伙伴、照顾过他的阿姨？”

　　杨医生仔细想了片刻，在病例档案里翻找了一会儿抽出几份文件看了一下，“我记得他有几次提到过一个秋萍妈妈，似乎是孤儿院里曾经照顾过他的工作人员，他对这个人很依赖，但据他说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阿姨在他十四岁那年被辞退了。”

　　“秋萍妈妈？他有提到过姓什么吗？我如果能找到这位阿姨会不会对他的病情有所帮助？”

　　“应该会有些帮助的，至少这位阿姨是最能让他感受到安全和依赖的人，会缓解他最近频繁出现的轻生念头。”

　　“明白了，谢谢你杨医生。如果晴远大哥有什么事你可以随时联系我，只要是对他病情有帮助的，我都会尽力去做。”

　　“有你这样的朋友，我相信晴远的病还是有希望好起来的。”

　　和杨医生谈过以后，冷欢如常地每天都去看望党晴远，虽然党晴远一直都是满脸死寂不言不语的样子，冷欢还是会找各种话题跟他聊天，或者给他读一些网上找来的小笑话。

　　“晴远大哥，我们前几天带着老人们一起去桃花源后山摘果子了，你小时候也会去吗？”

　　党晴远微阖着眼睑，无声无息。

　　“唐伯跟我们一起去了，唐伯你一定还记得吧？听晴天姐说以前有一位秋萍阿姨就特别喜欢后山的果园。”

　　党晴远微微睁开了眼，眼珠似乎转了转。

　　“是张秋萍阿姨还是李秋萍阿姨来着，我怎么忘了呢？”冷欢自言自语。

　　“许秋萍。”党晴远沉哑的声音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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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欢从医院出来，给韩末打了电话，“韩学长，你能帮我查一下二十八年前在桃花源工作的一个阿姨吗？她叫许秋萍，后来被辞退了。”

　　“你想联系到这个阿姨？还是只想了解她的情况？”

　　“我想联系到她。”

　　“时间太久了，当时没有电子档案，不一定能够找到，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知道，麻烦你了，韩学长。”

　　韩末的效率很高，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在全城找到了几十个叫许秋萍的老人，冷欢没办法只能一个个试着联系、甄别，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就让她找到一位独居的老人符合条件。

　　韩末当天开车陪着冷欢直奔老人京北的家而去，一个老旧小区的一居室，前来开门的是一位慈眉善目七十岁多岁的老人。

　　“您是许秋萍阿姨吗？”冷欢上前打招呼。

　　“是我。你们是？”老人满脸疑惑。

　　“许阿姨，您认识党晴远吗？”

　　“晴远？你们是晴远什么人？”

　　“我们是晴远大哥的朋友。”

　　“晴远他还好吗？”

　　冷欢微微有些迟疑，“他不是特别好。我们方便和您进屋聊吗？”

　　“你们瞧瞧我，真是老糊涂了，快请进。”

　　韩末打量了一下房间，这是一个简朴干净的小家，就像面前的老人一样让人感觉清爽舒适。

　　“两位请坐，喝点水吧。”

　　韩末礼貌地点头致谢，一如既往地静静观察没有发言。

　　“阿姨，就您一个人住吗？”

　　“嗯，我一辈子无儿无女，这不，政府落实政策照顾，分了我一套房子。你们过来找我是晴远有什么事吗？”

　　看得出来，许阿姨对党晴远的感情很深，正如党晴远对她的依恋一样。

　　“晴远大哥得了严重的抑郁症，情绪非常低落。”怕老人不知道抑郁症的严重性，冷欢补充了一句，“他已经自杀过几次了，现在还在住院。”

　　许秋萍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你们带我去看他好不好？这孩子还是听我话的。”

　　“走吧。”没等冷欢回答，韩末就站起身来，显然是想马上就带老人走。许秋萍虽然愣了一下，但并没有反对。

　　几个人去医院的路上，冷欢陪着许秋萍坐在后座聊起了当年桃花源的事。

　　“阿姨，你是什么时候离开桃花源的？”

　　“二十几年快三十年了，我记得那年晴远上初二。”

　　“因为什么你要离开那里呢？”

　　“我到现在也没搞明白。我是外面招工去的，虽然在那里干了十多年，但院里说不再雇我了，我也没办法。只记得头一天晚上晴远被叫到老楼那边的院长办公室去复习功课，第二天早上我发现晴远不舒服想要带他去医院，结果这孩子说什么也不去。”

　　“我有些担心就一直在他床边守了一整天，晚上院长找我谈话，说我只顾着晴远耽误了不少工作，不再适合留在桃花源，多开半年工资便直接辞退了我。我恳求他留下我，我是真的很喜欢那里的孩子们，老唐也替我求情，但院长就是不同意。”

　　“后来您还去过桃花源吗？”

　　“去过一两次，但院长没有让我再见孩子们。”

　　前面开车的韩末听到许秋萍的话，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从后视镜看向后座上的冷欢，只见她的脸色也有些苍白难看。

　　车里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冷欢才仿佛不经意般问起了其它的问题，“许阿姨，当时除了您还有其他的保育阿姨吗？”

　　“还有两位，一个是比我还要大十几岁的王大姐，也不知道她现在人还在不在了，另一个是刚招进来比我年轻很多的小梁。我们三个每人带几个孩子，王大姐来得早带的孩子更大一些，我带晴远他们这些十岁出头的，小梁则带那些小不点儿。”

　　“当时晴天、晴空、子伟他们是不是都是梁阿姨带着？”

　　“是。小梁年轻人也活泼，那些小孩子都很粘她。”

　　“你还记得王阿姨和梁阿姨的全名叫什么吗？”

　　“王兰香、梁秀珍。唉，从桃花源出来以后没再见过她们了，也不知道她们过得好不好。”许秋萍应该是又想起了党晴远的情况，情绪再度低落下来。

　　“当时孤儿院的院长叫什么名字？”

　　“秦义怀。”

　　“他是不是身材高大戴着一副眼镜？”冷欢想到了党晴空办公室照片上的那个中年男人。

　　“对，秦院长是戴眼镜的，据说原来是外地一所很有名中学的主任，为了调到京城才到郊区来当这个院长的。”

　　“秦院长有其他的家人吗？”

　　“没听说过，他就一直住在老楼那边，没见他有家人来过。唉，为了能够全心全意照顾这些没家的孩子，孤儿院在招人的时候基本上都是选我们这种没有家庭拖累的。”

　　“王阿姨、梁阿姨她们也没有成家吗？”

　　“没有。所以我们才会将孤儿院的孩子们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和疼爱，他们也都叫我们‘妈妈’。”

　　说到这里，老人的眼中闪过一抹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