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不见了》三春也

51、梦魇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宿醉带来的头痛还未散尽，许愿欢强撑着坐起来，反应还有些迟钝。

　　周围什么都是陌生的，她心口一跳，稍稍清醒一点，而后就是铺天盖地的昨晚记忆。

　　没有到最后一步，幸好，她松了口气，探身去床尾够衣服。

　　孟泽禹还算人性，为她重新准备了一套，从里到外都有。

　　许愿欢拿着内衣翻了下尺码，竟丝毫不差。

　　看的出这人是身经百战的。
　　她耳尖微红，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甩开，麻溜地穿好下楼。

　　“姑娘起来啦。”一道慈祥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许愿欢吓了一跳，转身。

　　一个看上去比许榆大不了几岁的中年女人，满脸福相，边擦手边从厨房里走出来。她隐隐约约想起昨天孟泽禹好像提过一嘴，迟疑着叫出来：“张妈？”

　　“哎。”那人果然应下。
　　“厨房里有醒酒汤，我去端出来，姑娘喝完再走吧。”

　　许愿欢顿了顿，点头。

　　手里的碗温热，她抱着小口抿，想了想抬头看又开始忙活的妇人，问出来：“他……孟总走之前说过什么吗？”

　　“只说让我看着姑娘把汤喝完，”张妈笑放下手里的东西，笑了笑，“姑娘不用害怕，小孟总人很好的，以往他带别的女人回来的时候……不好意思……”
　　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有些无措。

　　“没事。”许愿欢弯了弯眉眼。

　　孟泽禹以前干了什么都和她没有关系，只是昨晚多少还是闹的不甚愉快，她怕惹了那人不快，缓了进度。

　　许愿欢呼出一口热气，把空碗放回厨房。

　　屋子大，张妈不知道去了哪，招呼也就算了，她拿了外套轻轻带上门出去。

　　……

　　别墅其实挺偏的，许愿欢打车回去花了不少钱，肉有些疼。

　　今天风有些大，把垃圾站什么东西吹过来，就落在她脚下。许愿欢定睛一看，是只快枯了的百合。
　　她捡起来重新扔回去，忽然想到这几天一直在忙，前几天买的花估计也都快枯完了。

　　进门的时候缘缘照旧迎上来，而后就急冲冲地咬着她的裤腿往卧室走。

　　许愿欢不明所以，缘缘就冲着床头叫。

　　她看过去——
　　花瓶里的百合舒展地开着，花瓣向后轻轻翻卷，露出里面嫩黄的花蕊。

　　屋子里的清香还很浓，许愿欢轻轻点了点花瓣，有些吃惊。

　　花是三天前的，此刻摆在这倒像是刚买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朵比记忆里的大点。

　　她小声嘟囔：“这家店换老板了？”这次质量这么好。

　　缘缘在她脚下又叫了声，许愿欢反应过来，蹲下来摸它下巴。
　　“你换的水吗？缘缘真……哎……”话音未落，她又被拽着往书房走。

　　许愿欢丈二摸不着头脑，总觉得这小家伙今天怪怪的。

　　棕黄的狗围着她转了几圈，又冲着书柜叫，大有不停的架势。

　　房子隔音一般，许愿欢怕吵到其他居民，头都大了。
　　正要开始呵斥时，却见它又猛地闭上嘴，夹着尾巴灰溜溜地从门口溜出去了。

　　许愿欢：“……”现在连狗都会演独角戏了吗？

　　这段插曲很快过去，许愿欢给自己和狗随便收拾了点吃的，又把屋子简单打扫了下，就又抱着被子上床了。

　　以前有纪观南管着，她哪里喝过酒。昨天又为着壮胆多喝了点，今天一天都难受的不行，不过好在是周日，她就算睡个昏天暗地也没人管。

　　天渐渐黑下来，或许是真的不能喝酒，许愿欢也没想到自己这一觉会睡的这么难受。

　　她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躺在床上，然后呼吸越来越困难。

　　身体不断下沉，越来越重，她想睁开眼睛，结果睫毛只是轻颤，她整个身体都像被大山压着动弹不得。

　　窗帘处有白影闪过，有人在她耳边窃窃私语，最后开始尖叫，鬼魅一般。

　　从脚底涌上来的寒意很快遍布全身，她全身发冷，可就是醒不来。

　　没开灯的卧室又黑又暗，床上凸起一团，女孩儿直挺挺地躺着，嘴里不断发出痛苦的嘤咛。

　　许愿欢意识是清晰的，刚开始的害怕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些淡去，她开始放弃挣扎。

　　如果——
　　就这样离开去找纪观南，也不是不可以。
　　她太累了。

　　“汪！”
　　有什么东西猛地扑上来，轻晃她几下。

　　搭在床边的指尖微动，许愿欢慢慢睁开眼睛。

　　脸上有一片濡湿，是缘缘舔的。

　　她撑着手臂坐起来，揉了揉缘缘的脑袋，发怔。

　　床头柜的手机恰好亮起来，许愿欢调整了下呼吸，摸过来看。

　　【你相机还要不要了？】
　　是孟泽禹。

　　相机里除了那天拍卖会的照片其他的她都有备份，而那些照片，她本来就只是拍给纪观南看的。
　　她神色暗了暗，回：【要的。】因为这个大腿她现在还得抱着。

　　孟泽禹；【晚上陪我去趟夜色？】

　　如果昨天他说的那些话还作数的话，她陪他去任何地方本来就都理所应当，可他现在是在询问她的意见吗？难道她还有拒绝的权利吗？
　　她不过这样简单一想，那边却像听得到似的紧跟着又发来一条；【你如果不喜欢去那种地方的话可以拒绝我。】

　　许愿欢是真的搞不懂了。

　　或许从某种方面来讲，孟泽禹真的是个不错的金主，她想，不过两人各取所需，她也不欠他什么。

　　【不会不会，可以去的。】

　　刚刚的梦魇弄的她出了一身冷汗，睡衣都黏在身上，难受极了。许愿欢回完这条就放了手机，起床去洗澡。

　　毛孔遇热张开，温热的水汽都争先恐后地往进钻，舒服的她所有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许愿欢洗的快乐极了，磨磨蹭蹭了好久才舍得出来。

　　去床头柜翻吹风机的时候看到手机，她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还有任务在身。

　　心里漏跳一拍，许愿欢颤颤巍巍地划开手机。

　　【那我现在过去接你。】一个小时前。
　　【我到你楼下了，你收拾好就下来。】半个小时前。
　　【还没好吗？】十分钟前。

　　好不容易洗的清清爽爽的后背又开始冒冷汗，许愿欢扔了手机，三两步奔到衣柜前挑了衣服穿好，拿了包就出门。

　　楼下果然停着辆车，不过是她从没见过的布加迪。

　　孟泽禹本来早就不耐烦了，听到声响转头时眼里都带了戾气，不过他很快顿住。

　　许愿欢拉开副驾驶的门，带进来些许微凉的气流。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喘着粗气，“我……”许愿欢下意识想要为自己开脱，话到嘴边却发现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借口。

　　孟泽禹的注意显然已经偏了，他有些意外，连看了她好几眼还是忍不住提醒：“我们是去夜色。”

　　许愿欢没反应过来：“嗯。”

　　车厢安静片刻，她转头，对上男人一言难尽的目光。
　　许愿欢顺着他的视线把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还是没发现不妥。

　　“没什么。”孟泽禹勾了勾唇，启动车子。

　　主驾驶座上的人刚抽完烟，体贴地开了窗透气，许愿欢头还没干，此刻被风吹着有些头疼。

　　她悄悄看了眼旁边聚精会神开车的人，正襟危坐着慢慢把车窗往上按。

　　孟泽禹虽然目视前方，余光却都放在她身上。

　　小姑娘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一如既往的可爱，他轻笑出声，帮了她一把，顺便把自己这边的也关了。

　　车窗忽然极速上升，许愿欢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耳朵红红地转头。

　　男人脸上还挂着笑，宠溺地看她一眼，问：“头发怎么不吹干？”

　　许愿欢被那一眼雷的浑身起鸡皮疙瘩，面无表情地把头转正搓了搓胳膊：“出门有点急……”声音越来越小，她没脸说下去了。

　　孟泽禹也没怪她的意思，轻咳一声：“我以前没等过人……”

　　他本意是想含沙射影地告诉她，她于他是有不同的，他可以等她，许愿欢却没想到那儿，只当他是在责怪自己慢。

　　她瞪圆了双眼保证：“我下次不会了。”

　　孟泽禹被噎了下，也没好气和她解释，索性偏了头强迫自己专心致志地开车。

　　狭小的空间内重新陷入怪异的静谧，许愿欢却松了口气，转头趴在车窗上兴致盎然地看外面的景。

　　两人一路再无话，就这样到了夜色。

　　下了车进门，许愿欢才算是恍然大悟男人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夜色夜色，灯红酒绿，男男女女衣着均花枝招展，只有她，穿着寒酸的牛仔裤和黑色带帽卫衣，像个误入歧途的高中生，站在大厅格格不入。

　　孟泽禹就在旁边目睹了她变脸的全过程。

　　他忍了笑去揽她：“没事，人们看到了只会在背后夸小爷我厉害，包养了一个清纯的女大学……”
　　话一出口，孟泽禹差点咬掉舌头。

　　操，什么包养不包养，以前说习惯了操。

　　他僵硬地低头，只看到女孩儿柔顺的发心。

　　以往的桀骜全都散了个干净，他甚至不敢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看她的眼睛，就怕在里面看到些不想看的，惹自己也难受。

　　孟泽禹心里七歪八拐，许愿欢却毫无感觉，只转头疑惑地看了眼忽然停在原地的男人：“我不认路。”

　　她的眼神清澈，没有他想象中受伤的情绪在里面，孟泽禹松了口气，庆幸大厅内音响声音震耳欲聋，她应该没听到。

　　“跟我来。”
　　他往前走，手往后背去牵她。

　　许愿欢愣了愣，退后几步，装作被人群挤开的样子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