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院的花园（GL）》宁远

2、血色圣诞节

　　巨大寒冷的风刮过，吹不灭城市的霓虹灯。那朦胧的光笼罩了整座城市，却照不进人的心里。
　　整个城市病了，人的心病了，可是他们谁都没有发觉。病人们拖着残缺的身体穿梭在大街小巷，埋着头，散发着神经质的气场，贪婪地吸收着城市的养分。

　　圣诞夜，红色覆盖了所有。
　　越是大的城市，每到节日气氛就越浓，不管是中国人的节日还是外国人的节日似乎都成为人们相聚在一起吃个饭的理由。
　　如果没有节日，是不是人与人的关系就像宇宙的不断扩张一样，远拉越远？
　　不管是不是借口，苏亚还是把它当成了借口，约了小岸出来。
　　这样冷的天气，以小岸的习性来说，实在是只会有她窝在家里裹着棉被看电视的画面，可是此刻她却穿着棉衣，带着毛线帽和口罩，脚踩雪地靴出现在了北京西单街头。
　　流感的恐惧还在席卷着北京，每个人都戴着口罩，似乎那几层也不知道是否真的符合卫生标准的薄棉真的能保护他们。小岸也知道口罩并不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可是她就是克制不住地戴起——这或者可以说跟她的性格有关。
　　苏亚说她有点神经质，或者不是有点。

　　因为约了最近难得出现的小岸，苏亚下了班直接杀到了地铁站，无奈建国门人流太汹涌，进站的时候还要一个个挨着检包，苏亚被活生生地耽搁下来了。
　　每个人把包丢进那个不知道有多脏的机器里，滚来滚去一番才缓慢地出来，大长队都快排到街上去了。
　　苏亚在队伍中一直看手表，真是烦死了。这么冷的天气不知道小岸会不会早到，那个傻脑筋的家伙一定在寒风中，醒目的位置等着她。想到小岸会被冻着苏亚就越来越急。
　　好不容易爬进了地铁轰隆隆地到了西单，远远地苏亚就看见小岸站在大悦城门口，裹得像要去南极一般望着天空，身边的人群好像虚线，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在苏亚的眼里小岸就是那么特别，和她身边那些爱闹腾爱说八卦的女人比起来小岸真的很安静，而当她想要表达的自己为之执着的东西的时候又太过激烈了一些。苏亚很客气地称之为神经质，并时常挂在嘴边，可是小岸有一次指着自己的脑袋，很认真地问她：“苏亚，你是不是觉得我这里有点问题？”从那时开始苏亚就再也没有开她的玩笑了。
　　小岸是敏感的，苏亚不想伤害她。
　　小岸从小就有点自闭，朋友很少，而且一直围绕在她身边的怪事也让别人不敢靠近她。从小就形单影只的她身边就只有苏亚和陈果。
　　其实其他人并不重要，小岸不在乎那些可有可无的“朋友”，她有那两位知己，也就够了。
　　苏亚知道今天小岸肯定躲在家里，一个电话飙过去：“圣诞节，这么重要的节日你怎么可以呆在家里这么没有前途？姐姐我牺牲约会的时间来陪你，你快点给我在半个小时出现在大悦城楼下，姐姐请你去鹿港吃饭，三杯鸡啊，我思念你……”
　　小岸一脸黑线地放下手机，如果是另一位知己陈果打电话来都可以拒绝——陈果是性格那么柔软的人，拒绝她也没什么，她也只会微笑，可是苏亚，这个让人掩面的火爆份子，要是拒绝她可能她会直接来砸门呢。于是小岸慵懒地开始收拾出门。
　　终于两人会面了，两人从进大悦城开始，上直达高层的扶梯，一直到了鹿港门口拿了号等座位，苏亚一连抱怨了北京交通进半小时，小岸面带微笑地听着苏亚的抱怨。
　　她们两坐在鹿港提供的候餐沙发上，周围等餐的人很多，大家都很花心思地挑选了红色的衣服，面带笑意，情侣更是多到让人数不过来，相依相偎，气氛暖暖。
　　苏亚被这气氛感染着，有点后悔刚刚和男友分手这件事，这样的节日没有男友，多少会有点寂寞啊。小岸的思绪却完全不在人群中，她抬头看着她们头顶上那层玻璃。这一层并不是很高，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她们头顶上方还有一层高楼。
　　夜晚的星光从玻璃上方透过来，苏亚追随着小岸的目光往上看去，见头顶的玻璃窗后是一片点点星光，斑斓着墨色的夜空，她不禁感叹：“小岸，你看，星空是不是很美？”
　　小岸抬头，她不觉得哪里有美，怎么看那多出来的一截高楼都渗透着诡异，像黑夜中巨大的阴影，一个耸立在那里的死神。这是她自然而然想到的。这时不时出现在她脑中的阴暗面，苏亚也并不是太了解。从小苏亚就是一副天真浪漫的模样，脾气很直心地却很好，乐观开朗，小岸很不想打破这些美好。
　　可是今天小岸总有一些不安的预感，出门的时候看到一直流浪狗可怜兮兮地趴在地上，她好心拿出包里的面包喂它，看它狼吞虎咽的模样十分可爱——这一定是只刚刚被遗弃的狗。可惜家里不能养狗，不然她很想把这只小可怜领回家。走出小区，要穿马路的时候红点亮起，她驻足等待。突然刚才那只小狗从她脚边飞快地冲出去，小岸心猛地一跳，那极度不安，熟悉的感觉瞬间吞没了她，呼喊的话还在喉咙深处，那只可怜的小狗就被飞驰过来的汽车撞得血肉模糊……
　　小岸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被碾成暗红一团的小狗，刚才还是那么鲜活的生命，只是因为她好心喂了一点食物给它，就因为和她连上这么一丝丝的关系，小狗就变成这样……
　　对，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是一个被诅咒的人。她只是想施舍一点爱心，想让那只小狗好过一点，可是小狗却因为她而死了……小岸闭上眼，那血腥的一幕一直在她脑中回放，挥之不去。
　　“啊……今晚陈果也来就好了。可是她那个破医院要开什么技术研讨会，没法来了，只有我们一起过啦小岸。你饿不饿？”
　　小岸侧过头，微笑地对苏亚摇摇脑袋：“还有三对，就到我们了。”小岸的声音细细的，很温柔悦耳。
　　苏亚和陈果都是短发，可是苏亚的短发与陈果的不同，她染成了栗色，配上她一直引以为傲的眼妆，让她看上去像一个艳丽的少妇。而性格软软的陈果却是一直都是很随性的样子，短发是自然黑，戴着一副近视眼镜，永远都是一副茫然的可爱模样，很容易就让人有想捏捏她的脸的冲动。她们三个人从小一块长大，很少有分开很久的情况，可是小岸一直在担心，不知道那个诅咒什么时候会降临到自己最好的两个朋友身上。她很害怕那一天的来临。
　　苏亚突然说：“小岸，你有没有想过，你要一直靠写那么一些小文章过活吗？有今天没明天的。”苏亚突然转身，一脸的着急，“小岸你有没有想过找一份正式稳定的工作？这样你的生活也会更好一些……毕竟你爸妈……”
　　突然周围一片慌乱，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声。小岸感觉到自己的头顶正上方一阵紧凑的压迫感笔直地压下来。苏亚正要抬头去看突然身子猛地往后倾倒，小岸反应出奇地快，苏亚脑中还一片懵懂的时候小岸已经扑过来把她压到了身下。一声闷闷的撞击声在头顶响起，“咚”地一声后便是玻璃粉碎的巨大声响，像要把人的耳膜都震破。那种可怕骇人的声音对于苏亚来说十分陌生，似乎只有在灾难片里听见过。
　　苏亚被小岸压倒在沙发上，无数的玻璃碎片落在小岸的身上，竟像雨点一般无微不至。
　　“小岸……小岸，你没事吧。”苏亚惊慌地翻身坐起，一边关心小岸一边不自觉地就要往头顶上看去，突然眼前一黑，小岸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不要看……”小岸的声音在苏亚的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气息紊乱，热气直扑苏亚的耳根。
　　周围的尖叫声更大了，夹杂着慌乱的逃窜的脚步声，之前那暖暖温馨的节日气氛顿时荡然无存，像舞台上突然发生的变奏曲，非常恐怖的音乐声中演员们毫无次序地暴起，一片让人脊背发凉的混乱。
　　小岸的视线被头顶上的情景牢牢牵住。
　　那是个男人，西装革履却面目全非，他张开四肢，像个断线的木偶一般架在玻璃窗的支架上，一张眼球突出脑浆爆裂的脸贴在凌乱粉碎的玻璃之上，黏稠的暗红色血从他张开的唇和折断的牙齿中渗出，滴滴答答地从高处往下落。玻璃插在他的脸部，肌肉像一团毫无抵抗能力的泥土被撕开。
　　真是让人晕眩的恐怖画面。
　　没有人敢去细看那个从高处坠落的人这幅惨状，只有小岸，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犹如地狱传输过来的画面。她心跳的很快，那张破碎的脸和支离破碎的四肢像梦魇一般刻在她的脑中。
　　今天，是个悲剧的日子。小岸感觉到了。

作者有话说

　　新坑啊~大家支持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