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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制高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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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好”,答非所问。
“你不会将他带来这里”,齐也略矮下身,视线与他平齐,“你将他留在过去了,对么?”
“老朋友,何必多此一举呢”,褚萧艾叹息,“一旦重置,所有的异常都会被抹除,一切皆会回到曾经的模样。没有花玉,没有试验体,没有禁忌之子。我们,会重新开始”。
“那是你们”,齐也道,“而我,自此不复存在”。
“你反悔了?”,褚萧艾淡淡地,并无什么波澜。
“反悔”,齐也咂摸着字词,慢慢起身,“我从不反悔”。
褚萧艾视线向上,“那你在担心什么?”
“异常”,齐也俯视着他,“你能完全保证,时间会抹除所有异常,重新回到干干净净的过去么?星火足可燎原,一旦死灰复燃,我们依旧会重蹈覆辙”。
“即便果真彻底抹除”,褚萧艾明明白白地道,“我也无法保证,我们不会重蹈覆辙”。
“我们的历史,岂非总是在重蹈覆辙”,褚修向前,隔在了两人中间。
“放心,还轮不到他”,齐也张开双手,以示自己并无敌意,“我会将他留到最后”。
“你们……在说什么?”,骆遥似懂,非懂。
“姑娘,你属于修正派对么?”,齐也转过身来,对着幸存者们一一点过去,“你,你,你们,都是”。
“你在说什么?”,骆遥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齐也一笑,目光转向她身后。几乎是同时,十几人一起出手。
寒光逝,热血落。
一人破心,一人割喉。不过是瞬间,五个活生生的人,已被夺去了生息。
一缕滚烫飞溅至齐不明脸侧,我看见他蹙眉,偏过了头。
骆遥后退着,趔趄着,“别……别杀我”。
一只手抵住了她的肩,骆遥僵硬的回过头去,“我不想死……”
齐也道,“时候到了,谁都逃不了”。
骆遥拼命摇头,“我没做过什么,你们凭什么随意决定我的命运?”
“这话自你嘴里说出来可真是讽刺”,开口的是庄霁,她甩下滑至刀尖的最后一滴血,收刀入鞘,“你的手里有多少条人命,我们可是替你记得清清楚楚”。
骆遥的一张脸白了又青,她咬了唇,忽然冷冷一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们有什么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庄霁挑眉,“不过是立场不同”。
骆遥狠狠地瞪着她,“你们不会赢的”。
“我们已经赢了”,庄霁笑得妩媚,“白玉中的重置机器尚未建造完成,而修正派早已处于我们的控制之下。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么?进来这么久了,除了我们,你见过其他人……”
她的笑容,就那么凝固在脸上。
他们本就混于玉鬼之中,而玉鬼又在褚萧艾控制之下,于是谁也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第三人。
刀刃,自她的后心扎了进去。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有几人已朝那“玉鬼”扑了过去。
凌衍就是在这时出手的。我并未想到他会出手,更想不到他会有什么出手的理由。他是凌空翻起,自包围圈中翻出去的。等到旁人回过神来,已是躺了一地。而他将那“玉鬼”挡在身后。
庄霁呛出一口血,死死地瞪着他,眸中的光渐渐黯淡下去。
“凌衍”,齐也倒是处变不惊,“你要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凌衍笑,“你都要杀我了,还要我同你一边?”
“我可不认为”,齐也两手握在一起,“他们会是你的对手”。
“我只是个人”,凌衍道,“一个人我或许应付得了,十人,百人,耗便耗死我了”。
“看来你已认出了他”,齐也抬手,几人后退。
方川却犹豫着,“他杀了庄霁姐!”
“先退”,齐也道。
方川咬了咬牙,慢慢退了几步。
“所谓的初代试验体,判定VIII级,不过如此”,那只“玉鬼”开了口。
“你……你是……”,我只愿自己听错。
他摘下了覆面,现出容颜。
像是有人拖动着进度条,点了慢放。
最先看到的,是那双温和的眼睛,当你看着它们时,最先感受到的,是春天初放的生命,像是剪下枝条,于早春的土壤中绽放的凌霄花,尚未褪去冬意却已迎来春阳的气息。
他的脸太过清瘦,唇角平放,略略还有些向下轻描。单单只看他的下半张脸,多少有些不近人情了。可只要他一笑,眸子中潋出光彩来,整张脸便被柔化,冬意皆被消融而去。
他的名字,总让我觉着不合其人。
“你的生命力,真是出乎我的意料”,齐也瞧见他的脸,“李枯”。
“你……”,褚萧艾的声音有些异样,“控制了玉鬼?”
“以我的本事,只怕还未靠近她便被发觉了”,李枯蹲下身,自庄霁后心慢慢抽出了那柄匕首,红色的长线勾出锋刃的边缘,“她能抵抗玉鬼不错,可若几十只玉鬼同时干扰她一人,一瞬的分神,便足以让我抓住机会”。
“李枯……”,我终于发出声来,那一刻,我几乎从未认识过他,“你杀了她?你杀了人……”
“他杀的人,岂止这一个”,齐不明向他走过去,却被凌衍挡在了半路,“当年,十七的窃取行动为何失败,你一定探究过缘由”。
凌衍道,“当年,那并非是你的历史”。
“是我的历史”,齐也接道,“如今你与十七再见,想必已知道,当年,并非是他操作失误触发了警报。早在他行动之前,我们便收到了他意欲盗窃机密的警告”。
骆遥如在事外,懵然不知所谓何意。我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却见南柯脸上阴晴不定,似是想到了什么,遇上我的目光,先是一躲,而后又收回来,瞧着我,全然没有了犹豫之意。
“齐不明说你是多面间谍”,想起十七的那两段记忆,“他说的,是哪几面?”
“一面,是他”,我向褚萧艾瞧了过去,“他是你的上一代。凌衍,一直同他合作。你也一直知道”。
南柯没有否认,“我与褚修都没有遗传他的异常基因。我们出生时,他的身体反噬已经非常严重。你曾问我有没有穿行过,我说谎了,我同你一样,来自花玉。我们皆自球茧中培育而出”。
我们是一样的。
“那你究竟算是……”
“我与褚修的诞生,本就来自花玉的一个项目:禁忌之子”,南柯对我的反应并不意外,“不错,花玉严令禁止禁忌之子的降生,是怕失去对于基因的控制,但不代表自己不会探究。自然的长生者,这才是他们追寻的终极目的,之一”。
“他究竟是浣玉人,还是试验体……”
“为何浣玉人不能是试验体?”,南柯反问。
先入为主。
“他们是控制者,是操控这一切的幕后之人”,我所以为。
“没有真正的制高点”
山外总是有山,人外永远有人。文明之外有文明,宇宙之外有宇宙。
“浣玉人,是真正的第一批存活下来的试验体”
骆遥觉着可笑,却笑不出来,“你是说初代试验体?”
“初代试验体已是后来的事了”,南柯道,“浣玉人接受实验,远在花玉成立之前”。
“可褚萧艾是第四号长生者,他确实是初代试验体之一”,我并未放过这个疑问,“他甚至还是复合型试验体,是叛逃者”。
“因为他需要一个身份”
“身份?”,伪饰,掩盖着目的。
“寻找适合作为试验体的小白鼠”,南柯抬眼,瞧向褚萧艾,“这本是记录员做的事”。
“那为何他……”
“因为他要找的,是更为强大的小白鼠,复合型试验体。再有便是”,南柯的声音轻了许多,“他想看看曾经的世界”。
“他找到的小白鼠”,我的目光,正落进凌衍眼内,我看见世间万物,看见百年空寂,“就是凌衍?”
“凌衍只是其中一个,却也是唯一成功的一个。更多的,是我们不曾见过的白骨累累”
“你见过么?”
“我存在过的岁月,比你长不了多少”,南柯道,“我只是知情者,并非经历者”。
“你一直都知道么?”,再瞧着她,却不知是何种心情。
南柯垂下眼,抿了唇角,万般无奈。
“可我不知道”,可能性。是我不愿去承认的可能性,“李枯也不知道”。
李枯自凌衍身后现出半张脸来,我看见了他的笑。轻如风,转瞬即逝。
“一面,是齐也,你从来都认同西楼的理念”
南柯讶然,又哑然。
“还有一面,便是李枯……对么?”
屋檐下,看不清彼此的容颜。
“也只有你,还看不清楚”,齐不明笑我,笑我的无知与愚蠢,“也难怪,谁叫你被重置过了呢?”
手脚早已褪了温度,“你知道重置的事?”
“自李枯带你回来那天,我便知道了”,齐不明一笑,“就是李枯告诉我的啊”。
背叛。
横竖撇捺汲取着骨血中的养料,疯狂生长,尖锐的触角狠狠扎进皮肉,自肌肤中穿出。
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