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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幻幻得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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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长歌呆呆地望着两人消失的地方。
半晌,楚长歌戳了戳林深肩膀,一脸惊恐地问:“你那两个朋友怎么不见了?她们是幻觉吗?”
“别碰我。”林深抖了抖肩膀,不让楚长歌碰到自己。
紧跟着,林深从地上爬起来,背靠着树干蜷缩成白色的小团子。
林深把脸埋在膝盖上,闷闷不乐道:“不知道,我只是朵致幻菌。”
楚长歌赶紧去拉开林深的手,免得林深把腿上的褶皱都扯破了。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楚长歌翻了个白眼,“现在不是发病的时候,我直觉这里不太对劲!”
林深甩不开楚长歌的手,此人的手总是冷冰冰的,一摸就知道是水里的生物,不像人。
蘑菇虽然也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但林深就很努力,白天会多晒晒太阳,把自己晒成一朵清爽的好蘑菇,化形后身上也很温暖干燥。
林深觉得自己很像人,而楚长歌不像人,于是林深要和楚长歌划清界限。
林深阴沉着脸,想要甩开楚长歌的手。
但她连甩两回也没成功。
林深眉头皱起,奋力曲起手指。
指尖剐蹭了两下楚长歌的手心。
楚长歌手心有点痒,她赶紧松开手。
虽说林深现在虚弱得紧,但好歹也是天地间数一数二的毒物,楚长歌可不想中了她的毒素。
林深的手刚刚解放出来,立刻又粘上了自己的腿,东戳戳西戳戳,碰到的地方都陷进去一个小坑,没一会儿她就变成坑坑洼洼的模样了。
林深现在相当忧伤。
林深只想变成人。
她不想当毒蘑菇.
为此她走出大山深处,颤颤巍巍地走向人间。
那时,落魄小姑娘第一次来到城池,就被热闹的景象勾走了魂。
人群熙熙攘攘,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就像一团平菇。
到处都很香。
——尤其是刚出屉的肉包子。
林深在一家包子铺面前站住,怎么也迈不动脚了。
包子的表皮那么圆润、那么光滑,每一道褶皱都柔软而细腻,从内到外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简直是林深梦寐以求的完美身材。
林深摸了摸自己纤细的手腕,很是眼馋那种丰腴的肌肤。
但再怎么眼馋,她的手也不会胖起来的。
林深只好继续盯着包子发呆。
她想买几个供上香,摆在家里瞻仰。
可是她只是个深山老林里跑出来的蘑菇。
她没有钱。
她与楚长歌的孽缘就在此开始了——
这日,楚长歌摇着扇子经过街角的包子铺,发现一个没见过的小不点。
小不点望着肉包子,眼神都直了。
可怜兮兮的,活像三百年没吃饭似的。
楚长歌心道,哪里来的小妖怪,乳臭未干,连包子都买不起,馋得口水流下巴上啦。
楚长歌同情心泛滥,掏出刚到手的话本稿费,挥手买了三笼肉包。
楚长歌拉着林深坐在桌子边上,摆出相当慈爱和豪迈的表情来:“小姑娘,不要紧,放开了吃!”
对面的小姑娘盯着包子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皱起眉来,怒气冲冲地瞪着楚长歌。
不知为何,楚长歌后颈一凉。
原本摇扇子的手停下来,非常娴熟地将扇子挡在脸上,开口讨饶:“别生气——”
好奇怪。
楚长歌明明是和小妖怪第一次见面,她却似乎已经认识小妖怪很多年了。
扇子往下移动,露出一双疑惑的眼睛来。
楚长歌仔细打量着小妖怪。
不太对头,她总觉得小妖怪应该更高一些,手里拿着个锤子,平日里生龙活虎,就是一张棺材脸看着叫人心情郁闷。
总之不是现在这副骨瘦嶙峋、没精打采的样子。
这一幕已经过去很多很多年……
楚长歌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淋下,把她浇了个透心凉。
与此同时,楚长歌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像是笼罩在一阵白雾里。
等白雾散去,小姑娘就变了模样,虽然还有原来的形状,但肢体部分已经全部变成雪白的菌丝了。
楚长歌面前坐了个毒蘑菇。
巨型蘑菇的根茎上开了岔。
几团菌丝纠缠在一起,形成一段类似手脚的肢体。
蘑菇盖上有两块巴掌大的巨型斑点。
此刻,蘑菇盖倾斜过来,两个斑点就像是一双无神的黑眼珠,正直勾勾地盯着楚长歌。
楚长歌呆呆地望着蘑菇。
蘑菇同样静静地望着她,两块菌斑都闪烁着不屑的光芒:“楚长歌,你好傻,连幻境都分不清,太丢脸了。”
楚长歌哀嚎一声,把脸埋在小臂上,坚决不肯露出通红的脸蛋:“明明是你先中计!你胡思乱想,做什么想起当年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我只是想了想而已,是你咬了我一口,中了我的毒,还让我中了你的毒。”
蘑菇讲完绕口令,自己也愣了一会儿,理了理逻辑,觉得没有问题,于是总结道,“现在秘境里很混乱,除了本身的幻境以外,还有你和我共同造就的新幻境。”
楚长歌抬头看蘑菇:“我从什么时候进入幻境的?”
蘑菇的菌斑迅速往上移动,像是翻了个白眼:“就是刚才。”
“你那两个朋友也是我的幻觉吗?”楚长歌自信点头,“对,肯定是,我就知道你不可能交到比我更靠谱的朋友,那果然是我的幻觉。”
话音刚落,一个大锤子就迎面砸下。
多亏了平日里挨揍的经验,楚长歌下意识一弯腰,躲到了桌子下面。
砰!
木屑飞溅。
桌子霎时间四分五裂。
楚长歌狼狈不堪,从桌子下面拱出头,在安全距离内嘲讽蘑菇:“我很早就想说了,你作为致幻蘑菇,应该靠毒素来制服别人,天天拿大锤子打人算啥呀!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写个话本,就叫《巨锤蘑菇传奇》,把你的名声传出去,让天下人都晓得你有多么凶恶!”
“拿锤子打人方便。”蘑菇面不改色,“我和你不同,我要用毒素的话,得让别人咬我才行,很痛的。”
话音刚落,蘑菇拎着大锤子,蹭蹭蹭跑到楚长歌面前。
楚长歌立刻躲回桌子底下,生怕蘑菇想不开,要把自己唯一的好朋友血葬当场。
蘑菇去揪楚长歌衣服,但那料子滑溜溜的,蘑菇的根须没办法抓紧。
蘑菇只好去揪楚长歌的头发:“你出来,我不打你。我们去找人。”
“不准动我头发!这可是迷倒众鱼的胡须,如此浓密,如此光滑!”
楚长歌嗷嗷叫唤着,拍开蘑菇的手,自己灰溜溜爬起来了。
楚长歌一抬头,就看到蘑菇蹲在地上,伞盖上面的菌斑毫无光泽地审视着她:
“你骗我,你没有胡子。”
楚长歌:……我就是胡说八道而已,傻蘑菇怎么当真了呢。
楚长歌摸着头发,尴尬无比,满脸假笑:“你太聪明了,我什么都瞒不过你!”
蘑菇没看出楚长歌在说反话,两只白嫩的手抱在胸前,看上去很得意:“哼,那是自然。”
楚长歌:……我的小祖宗唉。
蘑菇心里美了一会儿,开始惦记起自己的两个同伴:“我是和两个人一起过来的。那个漂亮姑娘刚刚进了幻境,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哑巴。”
楚长歌心想,进幻境的是一个漂亮姑娘和一只漂亮猫咪,主宠不愧是一家人,各个貌美手黑,特别是那只白猫,打得她都快吐血了。
哑巴是谁?
楚长歌摸着下巴,沉思道,难道哑巴是那只猫?
所以猫是个凶恶猫妖,化形后是个哑巴?
凶恶猫妖,哈哈哈哈!
山离的师尊,那个不栖城城主,不就是一个清冷霸道的猫妖吗!
两只猫应该认识一下,说不定会变成好朋友呢。
楚长歌觉得这事情一定得和山离说,当场从怀里摸出一个信笺,奋笔疾书写了两行字,生怕自己忘记了。
林深眼睁睁看着楚长歌开始犯病——眼神飘忽,诡异大笑,旁若无人地写写画画,明显是癔症又发作了。
这时候就需要林深的独家疗法。
林深额头青筋暴起。
她捏着锤子,啪地一下,让桌子彻底粉身碎骨了。
楚长歌写着写着,手底突然一空,整个人摔落在地。
……终于彻底清醒了。
“这幻境不简单,恐怕你、我和秘境三重叠加在一起,变成了亦真亦幻的幻境,不仅会压制修为,还能放大本性。”楚长歌赶紧收起纸笔,默念清心静气,然后问林深,“你先前说的那个哑巴长什么样?”
这个问题不难。
但林深是个蘑菇,她对人的外貌评价标准只有两条——表皮和褶皱。
哑巴在这两方面都平平无奇,没有什么记忆点。
林深被问倒了,抓了抓脑袋,犹豫道:“哑巴……没什么特色。就是个哑巴。”
楚长歌心想,看来林深在秘境里傻得更厉害了,这还有的救吗?
楚长歌不想管这个虚无缥缈的哑巴了,她连此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实在有心无力。
还不如去救那一人一猫来的实在。
思及此处,楚长歌便开口道:“那个小姑娘应当在幻境里,我们可以用天赋神通为她造出幻境的破绽,能不能把握得住就是她的造化了。”
林深正有此意,严肃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