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爱意》如露如电

7、君已老

　　我不动声色地挪到电梯最里面的角落里，保持安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程郁临依然站在电梯按键处，随着公司员工上上下下，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电梯直接从13楼往最顶层升上去。

　　他在低头看手机，打字回着消息，并没有注意到我还在电梯里。

　　到达顶层的时候，我跟在他的后面走了出去。

　　听见了身后的声音，他有些诧异地回过头看着我。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自我介绍道：“程总好，我是新来的海城大学的实习生，我叫沈瑜。”

　　我一边说着，一边担心会被他当作神经病。

　　程郁临安静地听着我说话，墨色的眼眸深不见底，让人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我语无伦次道：“然后……然后我之前看过您的相关访谈，我觉得您是一个非常厉害非常有魄力的企业家，我对您的很多观点都特别赞同，所以……所以……”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我的手心里全是因紧张、尴尬而渗出的汗液。

　　只是我说的那些话并不是瞎编，那全是我内心的真实感受。作为一名企业家来说，他确实让人尊敬。

　　我局促地说道：“所以，我冒昧地想向您要一个签名。”

　　说完之后，我不敢抬头看他，怕在他脸上看到嫌弃厌恶的表情。

　　然而，一道成熟低沉的声音却响了起来：“笔在里面，进来吧。”

　　我倏地一下抬起了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不敢相信他竟然答应了我的要求。

　　程郁临已经往他的办公室里走了，我在原地愣了两秒，赶紧从他背后跟上。

　　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钢笔放在桌上，随后好像翻找起来了什么。

　　我站在他的面前，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了真人，他的模样和访谈里的人的样子渐渐重合起来。

　　访谈是两年前的，现在的他看起来比两年前要更加成熟，五官轮廓利落分明，眼神多了些锐利，一身黑色西装熨帖合身，气质沉稳卓然。

　　程郁临从一摞厚厚的文件下面抽出来一张纸，他正反看了一下，发现确实是一张没用过的A4白纸之后，拧开钢笔的笔盖开始给我签名。

　　他写好之后递给我，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丝毫没有责备或者嫌麻烦的表情。

　　我迫不及待地去看纸上的字，看到那个“程”字的时候，一股混杂着惊讶、了然和激动的心情瞬间将我这个人包围住。

　　现在这个纸上的“程”字，一如我所收到的那封信上落款的“程”字一般，遒劲有力，明朗温暖。

　　竟然是他。

　　果然是他。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纸上的“程”字发呆。

　　程郁临的声音响起：“怎么了？要到偶像的签名，高兴得傻了？”

　　我瞬间回过神来，没想到他竟然还会跟我开玩笑。

　　我抿着唇偷偷笑了下，向他道谢：“谢谢程总，这次冒昧打扰您真的不好意思。”

　　“没事。”程郁临依旧温和地笑着。

　　我离开了他的办公室，小心翼翼地将纸折起来，折痕避开了他写字的地方。

　　等我回到我上班的楼层打卡的时候，我已经迟到了，这个月的全勤费看来是泡汤了。

　　但我却一点儿都没觉得可惜，心里是止不住的欣喜。

　　因为我终于找到了我的“程”。

　　张欣在工位上朝我使眼色，用嘴型问道：“怎么迟到了？”

　　我扬起手里的早餐，说：“人多。”

　　在工位上坐好后，我看了下前后左右，见没人注意到我，我悄悄地将纸张打开，盯着上面“程郁临”三个字看，手指不自觉地在“程”字上摩挲起来。

　　刚刚在他办公室的时候，有一瞬间我很想告诉他，我曾经是他资助的学生，我找了他三年，现在终于找到了他。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我压了下去。

　　因为我害怕了，退缩了，明明期待了三年，真到了这一刻，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担心他会对我毫无印象，我只是他无数个资助对象中的一个，并没有什么特殊。

　　但其实我心里明白，这已经是既定事实了，他一定不会记得我的。

　　“程”对于我来说很特殊，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人，而我对于他，却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不起眼的过客。

　　我不想面对这个事实，我选择了逃避。

　　公司新接了一个项目，接下来的两周我忙得脚不沾地，没有心思再去思考这件事情，也没在公司再见过他。

　　实习快过一半，新项目完成之后，王靖姐姐告诉我们，说月底我们就有机会见到程总了。

　　张欣听了这个消息之后特别高兴，忙问王靖姐姐原因。

　　王靖姐姐说：“这次的项目做得不错，月底开会的时候程总要亲自表扬。”

　　张欣很激动，从那天开始就掐着时间开始度过这个月的最后一周。

　　终于等到周五那天开会。

　　会议室里，张欣尽可能地挑了个离程郁临最近的地方，她想近距离地偷看他。

　　会议开始之前，程郁临说：“我们先一起欢迎海城大学的两位实习生。”

　　“一位是沈瑜。”在喊到我的名字的时候，程郁临也看向了我，他的视线和我的视线在空中相交。

　　随后她移开目光，看向张欣说：“另外一位是张欣。”

　　大家开始鼓掌，向我们表示欢迎。

　　中间隔着一个人，我看见张欣在冲着程郁临笑，远远地就感受到她看到帅哥开心的心情了。

　　会议过程中，程郁临表扬了我们小组，还重点提到了我，这是让我没有想到的。

　　他夸赞我的时候，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让我有些许的不自在。

　　程郁临声音醇熟沉稳：“沈瑜的数据分析做得很仔细，能看出来背后是下了很大的工夫的，这一点让我很惊喜。”

　　表扬完我之后，程郁临又给我提了一些建议，给我提供了更好的方法和方向。

　　他所说的东西确确实实能让我学到很多，更能优化这项工作的过程，也让我从冰山一角中瞥见了他的实力。

　　开完会之后，大家收拾好自己的文件陆续往会议室外面走。

　　张欣看着我说：“沈瑜，你好厉害啊，被程总亲自夸了。”语气说不上和善，甚至有点隐隐约约的攻击性。

　　我装作没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说：“还好，只是做了我分内的事情。”

　　王靖姐姐正巧也从后面走过来，笑着对我说：“沈瑜，这次做得不错哦。平时你看上去挺安静的，没想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王靖姐姐的夸奖听上去更为真心，我对她报以一笑，应答了两句。

　　张欣难得地没有插话，在一旁沉默着，脸色不太好看。

　　快下班的时候，王靖姐姐突然跑到我和张欣的工位附近，说她和组内其他的两个女孩子打算下班之后去聚餐，问我和张欣要不要参加。

　　我正要婉拒的时候，张欣说：“靖姐，我去，沈瑜也去吧，你今天可是组里的大功臣，怎么能少得了你。”

　　拒绝的话停在嘴边，我默认着答应下来。

　　下班后我们五个人先后打卡，一起出门，浩浩荡荡的，引起不少过路人的侧目。

　　吃饭的时候，大家聊得很嗨，张欣喝了点酒，有点上头，大声说着：“今天见到了程总，还挺开心的，感觉程总超级有气场，不说话也很有威严。”

　　听到和程郁临相关的事情，我不由得精着耳朵听了起来。

　　小组里的另外两个姐妹讨论着，说程郁临年少有为，在商界杀伐果断，短短几年就让临风站在了行业顶端。

　　张欣星星眼道：“程总这么帅又这么优秀，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啊？”

　　王靖姐姐笑了：“我听说程总都结婚了，但是程总比较低调，你们四个来公司都比较晚，所以不太了解情况。”

　　听到“结婚”这两个字的时候，我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失落的心情瞬间席卷了我。

　　她们后来又聊了很多别的，我一句话都没听进去，我一个劲儿地喝着酒，只想借着酒烧灭我心里那种酸涩奇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