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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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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船停留在曲江池西岸,周遭亭台楼榭,花树繁茂。早年景象蔚为壮观,只是胡乱时遭遇叛军劫掠,损毁大半。周元祐登基时国库不丰,这些皇家园林少有修葺。也许是为彰显国家已从叛乱中恢复过来,自去岁始,周元祐命将作监规划修葺数座楼宇,这艘楼船便是其中之一。
楼船取南边工艺,特从江都等地召集匠人。近来南风大盛,从穿衣吃食至歌舞娱乐,下自民间上自皇室,无人不崇。
将作少监王润引着谢珩登船察看,如今船身皆已修建完成,只余内部装饰需要商榷一二。太后千秋在即,这艘船也是陛下给太后祝寿的孝心。
二层有一处极为宽阔的平台,王润指道:“此处可容舞姬二十人,太后若登船游玩,可于此处排演歌舞,乐工分列两侧,驸马以为如何?”
谢珩颔首道可。
他撩过纱帐走上台阶,高处望下,临湖风景甚好。
王润心情不错,插着袖子道:“今日陛下亲临,前面的马球赛定是颇为热闹,驸马却被我带到这儿来,在下殊为歉意呀。”
谢珩轻笑道:“少监这话叫我不知如何回了,自然是公务要紧。”
王润望着平静的湖面突然感叹道:“早年这曲江池也是热闹非凡,那时先帝最爱与严贵妃游湖,曲江池上多闻乐声。先帝善羯鼓,我记得那时常有舞姬在船上跳胡旋舞。如今南风渐起,倒许久不曾见过了。”
“是啊,一曲胡璇动长安,真是许久未见过了...”谢珩眼前划过一个灵动的身影,她身姿妩媚,旋转间腰间悬挂的金铃便会跟着韵律响起来,一转头露出一张清艳狡黠的脸。
“谢珩我跳的好看吗?”
她一个旋身落入他怀中,指间挂纱拢住面颊,眼眸灿灿若池上波光。
素玉寻来,在岸边便见他二人立于甲板上,“驸马。”她唤道
“何事?”谢珩走到栏杆边。
素玉行礼道:“方才七郎下场打马球险些受伤,大夫人受了惊吓身子不大舒服,公主已请了御医过去,叫我来同您说一声公务结束了去看一看大夫人。”
谢珩道:“我现在便去。”他母亲近年来一直孱弱,久居家中,今日也是想趁着天暖气畅让她出来散散心。他同王润吩咐几句,转身便下了楼船。
他特地超了近路,却不想会撞见扶光和卫翕。他目光犹疑在他二人之间,拱手与卫翕见礼。
“使君...”
卫翕指着捆好的蛇道:“碰巧遇见夫人,她险些被蛇惊了。”
谢珩当即变色,担忧道:“被咬了吗?有没有受伤?”他走近两步,被扶光冷漠的眼神惊醒,停下。
“无事。”扶光知道今天是说不成话了,看了眼卫翕上马离开。
她毫无留恋走的干脆,谢珩看着她离开的身影久久未动。
卫翕觉得他来得太不是时候,见他痴望有些无奈,解开绳索也要离开。声音惊动了谢珩,他急忙收拢失态,又向他致谢。
卫翕一顿,蹙眉看向他,“驸马不必谢我,夫人已经谢过了。”
谢珩面上微滞,卫翕并无他意,既已和离谢珩又是驸马,方才的举动并不合适。若叫有心人看见,兴许会传出不好的话来。
那边魏徴见到穆氏,是在给贵人更衣歇息的偏殿。穆氏见了他,搁下茶盏,果然斥道:“公主等了多时,怎么来的这样晚?”
青雀坐在穆氏旁边,说不晚的,可魏徴已低头道:“劳公主等我。”
“没事,我也刚来。”她有些慌乱地摆手,觉得是自己害他被骂了。
穆氏没再发作,只是皱眉道:“身上都是尘土,下去换身干净衣衫再来回话。”
魏徴点头就走,青雀起身道:“我同六哥一起去吧。”
魏徴收着眉,青雀已走到他身边,二人对视一眼,他撩开帐子先走了出去。
隔着一扇屏风,魏徴不耐烦地看了眼青雀的身影。他系着护臂出来,她从塌上跳下来,软声道:“六哥擦药。”
魏徴蹙眉,看见桌上摆了一只瓷白药瓶。秋水道:“这药对皮肉伤好,公主特地问御医拿的,驸马赶紧擦上吧。”
青雀见他不动,走近了些,仰头道:“六哥是不是看不见?要不我给你涂?”
“我自己来。”他对上她目光,纯真的眼睛黑白分明,他压下去心里火气,沉声道。
青雀看他看得紧,魏徴不自在,拿着铜镜转了个身背对她。
青雀坐在月牙凳上,身子往他那儿倾,胖乎乎的手指托着脸说:“六哥听说你打赢了裴家二郎,陛下夸你,还赏赐你佩剑,你真厉害。”
“你为什么叫我六哥?”
“嗯?你不是行六吗?”
“那也...”他对上她圆圆的脸,“算了,没什么。”
“六哥你不开心吗?不是赢了吗?还是方才马球赛输了不开心的?”
“我没有不开心。”
“可你一直皱着眉也不笑。”
“小孩子看得懂什么?”他看她一眼
她软胖的手指点着脸,嘴巴嘟起,“你没有不开心就好。我拿了好吃的点心给你,这山药膏、干炸的小麻花是我最喜欢的,你尝尝吧。”
她摆着两条腿,有点想走了。
魏徴说谢公主。
青雀嗯了一声说:“你吃吧,我要回去了。”
魏徴看过去,就见她依着她那个宫婢往外走。他有些懊恼,她还是个孩子,他迁怒她做什么。
那厢扶光带着茯苓走远了些,茯苓道:“幸好卫将军机敏。”方才那样真是叫人心慌。
扶光点了下头,“还是正清观见吧,阿迦的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
晚上的宫宴摆在万和殿,扶光坐下不久,外面内侍唱道:“新城公主至。”
周婉换了一身更雍容的装扮,发髻簪一朵盛放牡丹,这时节牡丹还多未开,这多半是公主府暖房内培植,价值不菲。
周婉路过扶光,裙摆堆叠,止步道:“听说七娘被蛇惊到了?可还好?”
扶光视线扫过,她身边素玉垂首弯颈,小心恭敬。
“阿弟知道吗?他这般关切你定是要紧张。”
周元祐走上阶梯,目光落在她两人身上,唤道:“阿姊。”
周婉温柔一笑,“阿弟来了。”她款步上前走到自己的位子,周元祐眼中思量,又看向扶光——她端坐着,神态平静,未有异样。
只是...阿姊能与她说什么
周婉掩唇饮酒,见周元祐看来,无奈轻瞪他一眼。
“阿姊方才与姐姐在说什么?”
“瞧你急的。我这婢子路上撞见,说七娘险些叫蛇给咬了,还好卫将军及时出手将毒蛇射杀,不然要出大事。我方才见了她问一问罢了。”
她声音不轻,坐的近些的都听了一耳朵。
周元祐面色不变,沉吟一声道:“没事就好。”
宫宴结束,扶光正要离开,宋墨已候着了:“陛下今夜宿在春泉宫,夫人随我来。”
春泉宫便是近来重新休憩的一座行宫,最值得称赞的是引温泉水灌注的桃花池。硕大的浴池用白玉铺满,热气蒸腾飘散出一股浓郁花香。
迎面而来一对主仆,宋墨行礼道问李昭仪安。扶光看去,被称作李昭仪的女郎脸色有些苍白,唇瓣动了动,屈膝道:“拜见夫人。”
宫婢跪地为扶光撩开纱帐,因为湿热,她们穿着单薄,面若敷粉泛着桃红。
扶光一进去便闻到一股清冽酒香,掺在花香之中更加醉人。
周元佑靠在池壁,指间翻转着一枚金镶玉簪——正是扶光作赌的首饰。
“姐姐不信朕会赢吗?”
他眼神精铄,像池水洗过的石头一般透亮。
“不过随意选的。”
“那以后姐姐都选朕吧,朕不想要你选别人。”
扶光垂下的眸子难掩厌烦
屋中像有一张网,水汽织在其中,越来越沉,越来越密,叫人挣脱不开。
扶光鼻尖凝了汗珠,颈后散落的发丝粘在肌肤上,她道:“陛下沐浴吧,我告退了。”
身后水声淅沥,她刚抬步便落入一个湿淋淋的怀抱中。
“姐姐。”
他手臂锢着她,长发上的水珠顺着她领口的缝隙滑进去,有些凉,有些痒。
“朕只是想让你看见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