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校车司机的发展前景》壮壮洋酒

5、第5章

　　随后的一周里，黎漾切身体会到蔫冬瓜饱经了什么样的寒霜。

　　陆小果不单单话多，还是个丫头文学爱好者，熟练掌握应用霸道总裁语录，间歇性神经质地蹦出一句以此折磨人为乐。
　　没有人能平安度过她那张嘴。

　　包括周渡。但周渡作息反常无序，白天里极少见人影，房门永关。
　　于是受害的只有黎漾。
　　黎漾尝试过逃，但没逃过。
　　用陆小果听书软件里公放过的一本言情小说就是：
　　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
　　一旦碰不上面，就收获陆小果变本加厉的表情包：
　　你在躲我？.jpg
　　玩欲擒故纵那套是不是.jpg
　　很好，我喜欢.jpg

　　黎漾沉默着拉黑，但同在屋檐下，陆小果总能逮着几次他。

　　熬到八月底，幼儿园陆续回来了几个老师，陆小果果断转移目标。
　　火力伤害被分摊，黎漾暂得喘息空间。

　　老师们被陆小果憋疯了的一通唐僧式啰嗦和丫头文学语录输出后，一脸难言看向周渡：“她这症状持续多久了？”

　　“暑假开始的第一天，听了一本《一胎七宝：暖婚甜宠》的小说。”周渡刚起的床，正泡着咖啡。
　　“……您就不能管管吗？本来就跟有那个大病似的，现在更疯了。”

　　这倒冤枉周渡了。周渡有下令禁止陆小果恶心人，说一句扣两百，但陆小果搬出劳动法说他扣不了。
　　不是不管，是没管住。餐桌旁的黎漾这么想着。

　　“就是太闲了，等开学忙起来就会好。”其中一个太极班的武倩老师，给陆小果下了诊断。

　　老师之间关系都不错，愿意包容同事发癫。

　　“人回来齐了没？”武倩点了点人数，才发现坐在吧台的周渡后面有张新面孔。
　　干净清涩的一个少年，乌发雪肤透红润，超大号的白T恤黑运动长裤，套他身上显得过于宽松，但他看着穿得很舒适，整个人添了一份浑不吝的少年倦感。
　　那脸长得……嗔，有够精致的。

　　“老板，这你亲戚家小孩放暑假来玩？”武倩看向外形同等优越的男人，只能这么认为。

　　“不是不是，这是我们幼儿园新招的校车司机。”陆小果顺势介绍他们认识。

　　武倩等人：“？”

　　我不理解。
　　这脸，出道当爱豆不比司机强？

　　黎漾解答了他们的疑惑：“做练习生太忙，没时间干兼职，而且不给买社保。”

　　“……”
　　谢谢，更迷惑了。

　　“你才几岁啊？”一个寸头男老师问他。

　　黎漾其实也刚起床没多久，揉了把睡乱的头发。
　　毛绒绒的看起来手感很好。
　　几位老师手有些痒。

　　他张了张嘴要回答，一杯热牛奶放到他面前。

　　“十九岁，还能再长长个儿的年纪。”周渡在对面坐下，下巴抬了抬示意他：“喝完就去车管所把校车开回来。”

　　“我现在就去。”黎漾冷着脸推开杯子，起身出门。
　　他身高发育很到位，两年前就蹿到了181，只比周渡矮半个头。

　　陆小果给其他老师解释：“你们放心吧，黎漾是挺小的但驾驶证齐全，连拖拉机都会开！”

　　“……”

　　*
　　黎漾从车管所提完车已经下午四点半，路上不少下班回家的车辆。
　　醒目的橙黄校车被堵在市里繁忙路段，陆小果打来电话，让他去城东汽车总站接最后一个没返园的老师。

　　“我把那老师的号码发给你啊，你到了就联系他。”

　　黎漾应了声，在下个路口右转上了高架桥。

　　到了车站，天空已经昏暗下来，黎漾拨了那个老师的号码，电话彼端传来一道语速急促的男声：“再等我五分钟，马上。”就挂了电话。

　　黎漾停在售票点对面，坐在校车里等人。

　　五分钟后，一个身穿灰蓝道袍的圆滚滚男子从车站出来，他背着布包袱，用一根细木棍把头顶长发盘成髻。
　　他右手持着一个自拍杆，手机屏幕不断飘过彩色的礼物特效和网友评论。
　　男子一眼看到自家校车，边走过来边对手机说：“兄弟们，我要下播了昂，单位派车接我来了。”
　　“没有打鬼，刚刚都是对着空气演给你们看的，就是为了让你们相信科学。”
　　“麻烦老观众跟新来的说一声嗷，我不卖符，直播内容全是演戏，宣扬唯物。”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鬼，实在害怕就买一本马哲选集，压在床头，对付什么妖魔鬼怪都好使！”
　　“感谢榜一大哥的打赏！小弟来给咱大哥劈个叉！”

　　走到车门跟前的胖子突然灵活地劈起了叉。

　　黎漾：“……”

　　在操作盘按了一个键，自动车门缓缓打开。
　　胖子道士关了直播，收起自拍杆上车，看到少年那刻，圆脸表情精彩又生动：“嘿，原来新司机是你？真有意思。”

　　胖子叫梁棠，道袍脏兮兮的，衣摆上都是泥点迹，脸上也全是灰尘，看着走了不少地方。

　　梁棠确实走了很远，这个暑假他辗转几个省市，其中就有西南的一个边陲小城。
　　整个旅途一半徒步，一半搭顺风车，每个短暂的驴友都叫他梁胖子。

　　梁胖子就是在前往西南小城的路上认识的黎漾。

　　小城矿产资源丰富，但其中有一座矿山，运输矿石走的那条土路，没多少人愿意走，原因是怪事多，也经常出交通事故。
　　开采商在前些年有过修一条新路线的计划，但频频发生意外，最后不了了之，只能继续用老路，跑车的货运老师傅的酬劳要比其它矿的高出两倍。
　　但依旧没几个人敢，除非是真的胆子大，或者缺钱到连命都可以不要。

　　黎漾当时负责日常物资运输，被路边的梁胖子招手拦下，交了车油钱坐上了货车后面。

　　梁胖子只是想查查山上到底有什么东西作祟，大白天的也能把老司机给迷瞪住。
　　结果坐上黎漾的车，一路平安无事。

　　上山后，梁胖子就到处转悠，把看到的上报给道教协会，等到晚上他又搭了黎漾下山的便车，走的夜路，他坐在副座，看着远光灯下一个又一个飘过来想要唬人的精魅被黎漾撞得形魂俱散。

　　梁胖子：好猛。

　　他不确定黎漾看不看得到那些东西，因为车一直在正常行驶，与其说黎漾撞精魅，不如说是它们自己往上撞，想吓人侵害，只是没想到能真的被撞到。

　　不用依靠任何辅助就能赶退邪物，不说天生带道骨，也是修道的好苗子吧？
　　梁胖子兴奋地观察黎漾，但除了阳气比常人强盛，看不出还有什么特殊之处。

　　他状似很随意地开口，“小兄弟你哪年哪月哪日出生的啊？”

　　车子一停，黎漾冷声：“下去。”

　　已经到山下了，再往前横着一条水泥路，梁胖子就是在这里拦的车。
　　他看了看不远处亮着灯的小村庄，“送佛送到西听过没？”

　　“不顺路，你自己走过去。”

　　胖道士被赶下车，车门一关，货车就往镇上方向开走了。

　　*
　　“你怎么变校车司机了？”梁胖子坐在第一排，一屁股占了两个半的小朋友座位，“还是我们幼儿园的，缘，妙啊，诸法空相，随缘而至，缘起即住，缘生既聚。”

　　这道长说话怎么一股禅味？

　　橙色校车开进幼儿园，梁胖子回来人就齐全了，当场开了个简短的会。

　　周园长大概是不管事的，面都没露，全程由陆小果主持。

　　“大后天就是九月一号，要开园了，为了顺利迎接小朋友返园，各区域的消毒打扫，领教材，布置新环境的任务要在明后两天完成。”分配好每个人的工作，陆小果拍了拍手，“小朋友能在安全干净的卫生条件下健康成长，在焕然一新的温馨环境下快乐接受教育，都离不开各位老师的努力！”

　　起码在这一刻，阳间正道小树苗幼儿园有个正常幼儿园的样子了。

　　“好了，散会！”

　　梁胖子终于能够回房放行李洗个干净澡，又被陆小果叫住。

　　“梁老师，你给黎漾画道保平安的符呗？”

　　梁胖子看了眼黎漾，问：“你用吗？”

　　“不用。”

　　梁胖子点头，转身上楼了。

　　“？”陆小果跟上去绕着梁胖子问：“怎么就不用了？开校车多危险啊！”

　　人声渐行渐远，不知道梁棠说了什么，没多久陆小果就折回来找黎漾。

　　她神情带着抱歉，“本来怕你害怕，打算给到你足够的安全保障再告诉你的，但你好像不需要那些……就是，你确实只用开校车，但……不知道你发现没有，咱们幼儿园有点特殊……”

　　黎漾不知是不是该礼貌地回一句：没有，你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第一天就暴露得差不多了。

　　“因为这份特殊，你的工作也带了一丝危险性，你可能会在接送小朋友的路上遇到一些非自然现象，比如出现幻听，有声音在你耳边劝你撞车，撞栏杆，或者看到了什么，被吓到差点发生事故。”
　　“还可能神智被控制，满脑子想要制造事故。你以为是你自己的想法，但其实不是。”
　　“以往的每一任司机都遇到过这样的危险事情，所以他们大多做不长久，幼儿园几乎每个学期都得换一次司机。”陆小果说到这里就有些困扰，这代表他们每个寒暑假都得花时间筛选、招人，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还得说明情况，有的人无法接受，就回绝了，他们就得重头来一遍。
　　“其实有跟车老师在，司机的人身安全能够得到保证，没有真的发生意外过，就是精神不太好，容易失眠，多梦，心悸，脱发……但梁老师说了，你以前在一条风水特别差的山路开货运，靠着一身阳气劝退无数妖魅，可谓是百邪不侵！”
　　“我当初招你就是看中你八字占的阳很多，不过，按照梁老师的说法，你应该是纯阳男，不好的东西都近不了你身……哦不好意思，没经你同意就看了你八字，但我只取了你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粗略地算了一下，并没有具体时分……”
　　“总之，未来就辛苦你了，我相信你一定能平安护送我们小朋友的！”

　　黎漾大致听明白，嗯了声。

　　嗯？就嗯？
　　往年的固定剧情都是对方世界观受到冲击一脸震惊连连后退大喊我不信！
　　但这次连备好的答复稿都还没对完？
　　陆小果顿时百爪挠肝，试图CUE回流程：“你有什么想要问的吗？或者需不需要给时间让你消化一下？毕竟这事挺匪夷所思的你说对吧？”

　　“不用。你说的够多了。”

　　“你不好奇为什么幼儿园不干脆找同行异人开校车，或者老师们自己来开吗？”果果老师做着最后的挣扎，脸上写满快问我快问我，问了我就告诉你，谁来都一样，道士和尚也不能握着方向盘驱邪，还得煞气重的人直接镇压最合适！比如屠宰场的师傅！在菜市场开过肉档的老板！

　　黎漾眼神怪异看她，“这样一来，我就没工作了。”所以他为什么要好奇这问题？再说了，选择外人这个决策，应该是他们自己考量后做出的。不需要他人置喙。

　　“那你想不想知道以前那些司机离开后有没有大肆传扬这个幼儿园的事情？”没有！签了保密协议！即使他们偷偷上网讲这个，都会一秒404！也不算是东方的神秘力量啦，就单纯的背后有人呢。

　　黎漾有些困，揉揉眼皮，“封口费？或者精神病院诊断书？封口费可以也给我一份吗？”

　　陆小果被堵得死死的。
　　阳间social无数，第一次换她陷进了沉默。

　　男人，撒哈拉沙漠就是被你给整无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