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9、 第二十八章 ...
-
天还未亮,黑寂夜色如墨泼染。
睁大眼睛听着进屋伺候的丫鬟小心翼翼移动脚步将房内四盏莲瓣烛台的蜡烛逐个点亮,随着蜡烛一一点燃,房间渐渐通亮时心却是一点一点下沉。
闭上眼深吸口气,平复心中酸甜苦辣才想着起床。还在收拾的丫鬟看我撩起床幔,一脸的惊恐,我挥挥手懒得开口便让她退下。须臾,候在房门等唤的丫鬟端着铜盆进了屋,放在漱洗架上便在我示意下退出房间。
手指浅浅划过盆中清水泛起涟漪阵阵,水面映着的人容颜只算是清秀,挑不出一丝漂亮,却偏偏能惹上桃花。沾水的指尖抚过唯独一双清亮出奇的明眸,不轻不重从唇中吁口气,若得倾城倾国颜总是多薄命啊……。
从香包里取出一粒黑丸放出水中,黑丸遇水即化淡淡药香袭鼻而来,清澈水面晕起诡异的淡绿,掬起一捧水细数地扑打脸面,再用锦帕熏水敷面少许适才完毕。取下锦帕的有层似是肌肤的薄物粘在上面,良久,我撕下这层薄物将它收入香包后才开始慢慢穿上放置在床榻上的华丽繁复的衣裳。
跳跃的蜡火摇曳橙澄地火色,镜中人的眉目是如此的陌生。不知有多少年没有为自己画过眉,涂过唇丹如今重新拿起黛笔却不知如何下手,愣愣地瞅着镜中苍白脸孔一时间发起呆。
窗外倏地惊雷乍响,本还是黑寂的苍穹突然间热闹起,豆大雨粒倾盆泻落似要把茫茫大地摧毁。拾起惊落在梳台上的黛笔,我眺望天际尽头闪电如蛟划破的墨色苍穹,执握在手中的黛笔竟被我生生折断。
此次出场,总得要有点镇压群芳的效果才行,‘群芳会’已过,今日便是鎏月今上御笔赐婚,我虽不为鎏月朝人,可骨子里流着的血好歹有一半是鎏月皇族的,怎算怎着都不能丢颜面。轻纳一口气,我执起半截黛笔仔细为这张重见天日的容颜精心绘致。
半柱香后,我起身唤来丫鬟为我穿着朝服,进来的四名丫鬟并不陌生却也谈不上熟悉,压下心中稍稍惊讶,我对着几人浅浅一笑。几人见过我后显是大吃一惊,然后就是扑通一声跪在地面,臻首紧垂声音尤为抖粟,“奴婢拜见公主。”
几年不曾听有人唤我公主,此般一听甚是陌生。嗓子清清端出一派皇家公主风仪,眉目里敛着端庄笑道:“你四人也是尽心服侍本宫四年,倒也不必如此生疏,都起来吧。”
四人兢兢业业起了身,大气都不喘地齐站一边,偶有余光偷偷瞄被我逮个正着吓得是恨不得把整个头扣进衣襟内。
我好笑的摇了摇头,真是风水轮流转,此时今日轮到你们四人怕我了,指间流连划过朝朝上用金丝绣着的鸾凤纹理,眸内映着凤纹是金芒璀璨,夺人目光。嘴角渐渐勾起一丝冷笑,看来身份这东西果真是有用,用它来压人真是让我身心舒坦。
区区不爱穿太过繁复的衣服,是以区区便不懂将它们一件一件按顺序穿到身上,四婢跟在我身边四年对我一些习性还是挺了解的,会意的走到我跟前福个礼后轻手为我穿着繁杂的朝服。
房间内安静到唯听织锦摩挲,须臾,十二层的朝服总算全部着在我身上,身子骨份量徒然倍增,扭曲在身子万般无奈坐回铜镜面前,等待完成最后一道工序。
瞅瞅捧在春水双手上的凤冠,我不禁畏缩缩头,妈呀,今日顶着它一日,我这脖子不劳他人费手就被这凤冠给压折……。
“小姐,今日不同往时,这凤冠您是一定要戴的。”春水一向心直口快,她一声小姐好像把我五人又带回从前,有人在我身后轻咳一下,似是提醒春水的口误。春水倾地煞白小脸,又是“扑通”一跪,我坐着的圆几妆凳都感到有丝振动,可想下跪力道有多大。
我弯腰亲自搀起她,亦有一丝无奈对她们几人道:“好了,好了,你们另在我面前跪来跪去,镶在琵琶骨上的锁魂针够让你们遭罪。”
此话一出,另得四婢又是惊粟,本是小心翼翼捧着凤冠的春水惊得差点失手,我眼疾手快接住快掉地的凤冠丢给早已骇到失魂的秋水手上,清清脆脆一声提醒:“快点,别误时辰。”
我道本宫公子怎么会打草惊蛇把我身边四条小毒蛇给杀掉,虽是没有杀掉,可让几个娇滴滴如花似玉的姑娘家镶上锁魂针他真是够阴毒够狠心。换作是我……唉,顶多是割个舌头顺便到水牢泡个一年半载。
不过,我倒想起一件事情,曾一次春水与莫水争辨一时口快,提到一个“主上”,这会想起我便不由问道:“你们四人的主上是谁?”
为我挽发的手一顿,秋水淡淡一回,“回公子,奴婢们的主上是素雀公子。”曲身为我整理裙裾的瑶水颇为伤感接着回道:“公主真不记得公子了吗?”
怎么又是这只雀儿?我默了默,在她们期待的目光下,也是颇为伤感目光幽幽回道:“我真不记得我认识一只雀鸟儿……。”
四婢嘴角同时有点抽搐,继而非常默契回道:“公子说总有一天公主会记起。”
好像自提起素雀公子后,四婢底气明显足起,妆扮间仿佛又回到从前的口无遮拦没大没小,我微笑着听她们说起以往的事情,静静的等待时间的到来。
待到一切完毕后,天色已有亮光,雨却是越下越大,如织雨水把整个苍茫大地包裹得潮漉。我望着镜中人青丝高挽绾已凤冠,长长珠玉垂及鬓伴,映得容颜眉面如画灼灼其华,红唇似丹占尽风流,朝服如霞颖之藻仪。如此华贵,如此灼目另得我眼神突地恍惚。
镜中人的容颜让四婢眼中惊艳毫无掩饰,春水率先惊叹道:“奴婢当时听公子说菩罗凰公主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当时还以为是公子情人眼里出西施,如此一看,小姐哪是倾城倾国颜可说,简直是天上仙姿,地上绝无。”
“哦?难道这四年前你们都不曾偷偷将我假面取下?”笑看着四婢执在木梳一下一下梳理自耳畔垂落的一绺青丝,额间凤衔血珠随着我的转头轻轻摇晃在橙亮灯火下折出璀璨凝光。
“公子令谁敢违抗呀,再说奴婢们那晓得服侍的是公主您。”瑶水将一朵用银丝绞边薄白挽瓣的簪花插入我倭倭堕髻边,嘟起唇瓣不满地道起,“难怪每隔三月庄隐就摒退我四婢,说是给您驱毒,原来驱毒是假,给公主您重换假面是真。”
我望了眼四婢,敛首优雅起身,站在铜镜前再次让四婢仔细整理朝服后,适才满意点点头。听到房门外有几道轻微细脚声,我笑了笑道:“走吧,再不走怕是有人要破门进入了。”
四婢内力被压制听不到门外动静,听我一说目如厉剑齐齐射于门外,莫水狠狠冷哼道:“有胆放我四婢来公主身边,怎就没个胆光明正大走出来!鎏月真是尽出有贼心没贼胆的人!”
给我铺理长长裙裾的秋水抬起头,目光如水平静道:“身边放冷箭一向是他们作风,有贼心没贼胆可是鎏月开国皇帝的招牌。”
我再忍不住“扑哧”笑出来,连连挥手阻止,“别逞口舌之强,再说下去你们四人真要被打入天牢。”
许是知道我乃一名公主,四婢立刻不再开口。搀着我出了房门站在门外的是本宫公子曾派给我的小厮,嗯,此小厮与我甚熟,正是曾经眉目清秀,惹得街边寡妇倾心的小厮。小厮一我,先是裂口一笑,再是鞠身一跪,甚为恭敬道:“老奴叩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岁。”
我默了默,回道:“千年不死的是老妖精,本宫可不想被人骂成老不死的老妖精。”
“五年不见,今日重逢公主果然还是以前一样。”
“好说,好说,五年不见,想不到杀戳候麾下大将竟成六皇子的奴才……。”奴才两字在我嘴里千转百回带着戏谑拖得老长,其中意味十是另人瑕想……
“咳……,此说来话长,公主若想听,老奴必当一一道出。不过,如今还是得先请公主上轿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