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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   阿五轻快道:“我说过啦,都是鹰兄告诉我的!”

      烛音还想说些什么,外间却有人禀报说,那雀儿醒了,一时间便再也顾不到这么多,急急往前殿走去。

      甫入前殿,那一地的人还跪在那里,烛音不问,便知定是因为今日自己遇险的缘故,连累了他们,遂挥一挥手,让他们全都退了,该干嘛干嘛去,如此方去见了雀儿。

      彼时,正有一伶俐的宫女端了茶盏过来给予烛音饮用,烛音见雀儿虽然精神稍有不霁,但总算并无大碍,心下一宽,同雀儿说过几句话后便顺手接过茶盏……

      阿曼恹恹的睁开一只眼,却看到烛音周身环绕着几只明明寐寐的死魂虫。烛音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须臾功夫只见烛音痛苦的瞪大了俊极的双眼,七窍流血,死状恐怖,间或又有大口鲜血喷出,溅了阿曼满头满脸,强烈的腥膻味揪的安曼整颗心都顿顿的抽搐起来,几乎不能呼吸,阿曼经不住狂喊一声……

      一个激灵,再回首,只见烛音手中的茶杯将将凑到嘴边,阿曼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惊骇中,一个冲跃便将烛音尚未来得及入口的茶水悉数撞飞,茶水溅了烛音一身,更有许多溅到守候在一旁宫婢太监身上,众人微恼,却不敢有任何的言辞。下一刻,围绕在烛音周遭的死魂虫便逸散而去。

      死魂虫专食人魂魄,并不归地府监管,因此有许多人的生魂尚未来得及被地府的黑白无常拘走便已被闻味而来的死魂虫抢食一空,是以,有死魂虫的地方便预示着将有人死去。自然,被死魂虫抢食了的魂魄就变为了死魂虫的一部分,再也不可能投胎转世。

      这厢众人但见那雀儿突然跃起撞翻烛音手中的茶杯,皆是大惊,这只鸟儿太放肆,烛音更是气极的嚷道:“雀儿,你这是干什么!”说着便要去揪阿曼的翎羽,被阿曼轻巧的闪过。

      恰逢此时有外间的人进来禀报说飞羽殿那边出了了不得的大事,烛音便收回要捉拿阿曼的手,忿忿的挥一挥衣袖,便欲抬脚往飞羽殿去。

      继而又有强烈的恐惧感袭上阿曼的心头,阿曼越想看清,却越是力不从心。似乎,旁人的命格,阿曼一眼望去便已看了个通透,唯独烛音的,始终罩在一团迷雾中,看不真切,就像此刻,阿曼亦只能从飞羽殿周旁环绕的黑气判断烛音此去凶多吉少,便试图阻止烛音前往飞羽殿。

      烛音很是烦躁的一遍又一遍挥开在面前乱飞的阿曼,阿曼不依,顾不得身上伤口便又缠上烛音的袖子,烛音不让。阿曼却依旧往那袖子里钻,既然阻止不了,那在一旁守着烛音也是好的。烛音却从袖子里将阿曼拎出,冷声道:“雀儿你太不乖了,且在这儿好好将养,莫要再跟着我!”这语气全然再没有一丝平日里的温和。

      阿曼哪里肯听烛音的话,心里委屈至极,却也顾不得那么许多,扑朔朔便往烛音头顶飞去,揪着烛音的头发不肯放,烛音在头上挠了半天,始终抓不到那鸟儿,又皆心里头着紧飞羽殿的宛瑶,便更是烦躁阿曼的纠缠,只叫宫人们上前将阿曼自他头顶拿开。那些个宫人又哪里分得清轻重,光是在太子殿下的头上动土已然是犯了大忌,于是等到众人将阿曼自烛音头顶拿开之时,烛音的发冠只略略歪斜了些,但阿曼浑身的伤口却全然裂开,疼痛异常。

      烛音从来不知道一只鸟儿也能缠人到这个地步,纵是五弟手底下的阿白也只是吃完了睡,睡完了吃,又哪里像这雀儿般缠人,想是自己平时着实太娇惯它了些,眼见阿曼还要扑将上来,便叫宫人用原本铁架子上单放着的铁链子拴住阿曼的一只脚。

      阿曼又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咒术,一时情急便学着云雀那般哀婉的“啾啾”低叫两声,张张翅膀,将身上的伤悉数呈于烛音看,烛音却只在眼风里瞟了一眼,吩咐尚未退去的药官重新替阿曼包扎伤口之后,便再不做理睬,只让一太监打了宫灯一起往飞羽殿走去。

      人去,楼空。

      偌大的太子宫一下子恢复寂静,只余铁架子上一只毫不起眼的云雀哀婉的唱着断断续续的长短调。

      这只架子很精致,是阿曼第一天来着宫殿之后烛音命人打造的。工匠很细心,送来的那天,还特特在架子上打上一条精细的链子,烛音却从来没有用过,阿曼一直是睡在烛音的掌心间或袖袋间或肩膀,更甚是头顶。

      烛音从来没有生气过。

      可是今天,烛音却冷着脸对阿曼说,你太过分了!烛音看不见阿曼心中的委屈,烛音眼里只有宛瑶,阿曼很伤心。

      阿曼伤心着,伤心着竟也睡着了。第二日天光将将放晴,便听得太子宫一片嘈杂。有几个宫婢提着脚来给阿曼换水,间或谈起飞羽殿的那位,似乎很有些哀戚。

      阿曼迷迷糊糊听着,左不过一桩风流案。却原来是宛瑶宫中的小宫婢原先与御前的大太监看对了眼,于后宫小花园中对食过几次。不知道后来怎么回事,那小宫女竟然又勾搭上了守宫门的小兵丁,两人瞒着小宫女原先的太监相好暗通款曲。原本两人低调的通一通也就算了,偏偏那小宫女不长脑子,每日里都没事就往宫门口跑一趟,这一来二去,私下里就传的多了,前几日刚巧传到那大太监的耳中,当下便红了眼,冲到飞羽殿趁宛瑶不在便要同那小宫女拼命,待宛瑶携了众人回得飞羽殿时,那小宫女俨然被捅了刀子,一命呜呼,可怜带累宛瑶吓了个半死,脚一软,便岔了气,好半天还喘不上来,宫里头一时间便乱了套,一面是来不及处理的人命官司,一面是岔了气的主子,派人去医药房请太医,医术好的几个却都全到了太子宫中,这才差人来报了烛音。一直到烛音坐镇飞羽殿,各项乱麻方才理了理。

      原本这乱麻理了也就理了,却没想到这更大的惊天乱麻还在后面!

      当夜,宛瑶好不容易缓过了气,只是时不时还要疯癫一下,医官们便又赶紧给宛瑶看了,说是见了血光,受了惊的缘故,当下便给她喝了些镇定的药剂,倒也睡了过去,烛音便也一直陪伴在侧。

      一直到下半夜,飞羽殿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一下子便炸开了锅般,甚至吵到了皇帝那里。医药局的医官们将将躺倒床上,还未及合眼却又被召进了飞羽殿,一直到今晨还未出来。人们只以为是太子妃受惊过度,需要照看的缘故,却没想到,辰时又传出宛瑶已然锒铛入狱,连审问都没有,只过两日便要将她枭首示众的消息。

      敢情,阿曼昨日里的不安却是来自那宛妃。

      这一世的点墨最终的结局就是这样了么?那西天王母着实不厚道,为了一点小儿女的情事将点墨打入凡间受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的人生八苦也就算了,却偏偏还要在其命格簿上额外加一笔欲罢不能,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哎,哀哉,怜哉。

      等阿曼挣脱铁链,飞进地下大牢时,宛瑶已然被打的奄奄一息,神智不清,只是眼角两滴清亮深深触动了阿曼。

      阿曼在宛瑶头顶上方悬停片刻,但见那宛瑶突然睁开双眼,口中念念有词,直唤囚牛,情辞恳切,且唤且泣,哀恸莫名,只是眼中全无焦距,倒仿佛是透过了这生生世世。

      阿曼招来天边一朵浮光,度予一口气,将其纳入宛瑶神识之中,只望换来她一时半会儿的清明。

      片刻后但见宛瑶倒也停止了哭泣,只是看着头顶的雀鸟,沉声问道:“仙友却是何方神圣,以天边的浮光换来我一时的清明又有何用,倒叫我白白又想起他,徒增伤感罢了?”

      阿曼一听,便知宛瑶已将前世今生全数记起,便也再不做掩藏,将自己幻回人形,怯生生的对点墨说道:“我不是神仙,只不过是下方一条修炼了千年的白蛇而已。接近你,亦只为修道而来。我有七百个功德,不知你可否愿意替我圆满一个?”

      宛瑶凝神,却见眼前俏生生立着一十三四岁的玉面娃娃,眉目如雕,发肤如啄,委实的精致,心中顿生欢喜,然眉目里的伤情却怎么也是抹不去的,只对阿曼说:“我已被打入凡界,这一生又是将死之人,恐怕圆不了姑娘的功德,你且另寻他人去吧,我还要趁着有限的时光,多在梦中思念他几回。”说着,竟闭起眼睛,举起手在大牢虚黑的半空中一遍又一遍的描摹着一副形状。

      阿曼自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无非便是那至今被困在北方毕天龙谷的囚牛,但见宛瑶临死了,却还能想起他,可见用情之深,心下一动,便对宛瑶说:“你很想见他么?”

      “很想……很想……”语调缱绻绵长,明明说的很慢很轻,却仿佛仍是用尽了一生的力气般,短短四个字,道不尽的哀婉情愁,须臾功夫便又回过头来,却又换了副精神般,拉着阿曼的衣摆,急切的说道:“我想见他,我要见他……我轮回了多少世……我记不清我轮回了多少世……我描摹不起来……我已经记不得他的样子……我求求你……帮帮我……让我见见他……只要让我看看他的样子,哪怕一句话也不用跟我说,只要让我见见他……让我记得他的样子……下一世……下一世……”说着,已然是语不成调,好半晌,才停止住抽噎,喃喃说道:“……我怕我下一世再也记不起他这个人……他不会原谅我的……他不会原谅我忘了他的……”

      阿曼见宛瑶如此情状,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把般,难以遏止的颤抖,冥冥里,她是不是也忘了个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

      “好,宛瑶,你等着,我一定会把囚牛带来见你!”说着,阿曼不忍再看,便复又化作一团雀儿,悄无声息的飞出地下大牢,于天边招来一朵祥云,直奔北方毕天龙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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