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与你》人寸三

41、第 41 章

　　付予看着窗外的景色，“我当时是想明白了，不过现实不会按照我的想法进行，毕竟奇科也不是我开的。”

　　郝果然突然有点儿后悔这时候问这件事，付予都没什么胃口，给她点的都是她喜欢吃的，可是每样她都没有动多少。

　　他又点了两个甜品，“先吃点儿东西。”

　　付予看着玻璃杯里的那颗红樱桃，拿过来吃掉了，甜甜的，让人心情愉悦，只是对面的人脸上就不是那么愉悦了。

　　“我说了，这件事跟你无关的，你不用这么难过。”

　　“是我说要跟你合作，为你冲锋陷阵，最后却只剩你一个人。要是我在，不会让你那么难过。”

　　付予笑了笑，“你在说的时候也是真心真意，谁知道后来会有什么意外，我也不能一直让人护着，老师，师兄，师姐，都护了我好几年了，总得经历点儿什么才能成熟起来。”

　　郝果然心想，你如果一直长不大就好了，一直停留在十八岁，那个舞台上耀眼的、明媚的、诱惑的，他看见就心生欢喜的，付予。

　　付予拿过桌上的勺子，挖了一勺甜点，举到郝果然面前，“请你吃。”

　　勺子里白色的冰激凌散发着冰凉的香气，勺子后面的少女眉眼含笑，“我举着手好累的。”，说着又往前举了举。

　　郝果然笑了出来，“你这是在哄我吗？”

　　付予说：“我是担心你皱眉皱的多了老得快。”

　　“然后呢？”

　　“然后你就丧失了院草风采，变成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郝果然一口吃掉她手上的冰激凌，“那我努力不变成大腹便便，争取还能让你一眼心动。”

　　付予否认道：“我没有一眼心动。”

　　郝果然看着对对面的人笑，“嗯，是我一眼心动。”

　　付予睁大了眼睛，“什么？你，你一眼心动？”

　　郝果然却不再说这个问题，“接着说你的，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付予正襟端坐，仿佛刚升堂的青天大老爷，“先说说你一眼心动的问题。”

　　“一眼心动就是一眼心动，有什么好说的？”

　　“我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况不太好。”

　　郝果然莫不是被她一撞撞坏了脑子？

　　“不，很好。”

　　郝果然果然是撞坏了脑子。

　　“你呢，接下来又出了什么事让你离职了。”

　　付予拉了拉头发，“我就是不自量力的妄图以己之力扭转乾坤，可是被社会好好上了一课。其实，那句话像是濒死之人的回光返照，最终都会沉寂。”

　　付予不知在奇科这种情况还有多少，而她也不过是个最底层的检验员工，向上动摇不了领导的决定，向下管束不了殿下的行为，像一只风箱里两头受气的老鼠。只是她既然是组长，那就自扫门前雪，她组里不能再出这种事儿了。

　　公主殿下仍旧在她组里，说要轮岗，但纪礼却反对，她说殿下还不能独当一面，不能轮岗。

　　对此，付予很是难办，她本就不相信柯丹丹了，这几次只要柯丹丹手里的工作，付予都在旁边监督，公主殿下也很烦她。

　　“你能不能不要在我旁边看着了，我都说了，我不会那么做了。”，柯丹丹说。

　　“我不信。”

　　“你！”，柯丹丹犹如困兽，“我扣了工资，我爸，纪姐都说过我了，你还想怎么样？付予，咱们两个没什么仇吧，你拿你的绩效，我混我的经验，互不相干不行吗？”

　　“可你给我的结果我不敢信。”

　　“这几天你也看见了，我并不是都做不进去，做不进去的后来不是都重新做了吗，你也指教了，不用整天阴魂不散的跟着我。”

　　付予想明白之后，心大了很多，不再一点就着了。

　　“我是不想再出现这种情况，短时间内我都会看着你的，过几天还有场考核，如果你通不过，我会去跟纪姐说给你换一个组长。”

　　柯丹丹说：“纪姐总跟我说你很厉害，脑子好用，技术好，公司里的几种非标方法也有你的参与，可我也只是听说，听说，算不得数。”

　　“那你想怎么样？”

　　“你跟我一起参加考核。”

　　“可以。”

　　柯丹丹倚在实验桌一旁说：“我们打个赌，如果我过了你就不要再跟着我了，如果我没过，随你怎么样。”

　　付予点头，“好。”

　　考核的项目很简单，是付予做惯了的一项，她做了两次，结果相差不多，收拾完了东西就去写记录了。

　　写记录，去找纪礼核对，然后上交考核组。

　　付予交完结果就去忙自己的去了，等到下午的考核会，付予一进门纪礼就拉着她出来了。

　　“付予，你这结果做了几次？”

　　付予不明白怎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老实回道：“两次。”

　　纪礼又问：“两次结果差不多吗？质控样做进去了，加标回收率呢？”

　　付予不明所以，“都做进去了，怎么了？”

　　“这是质量部组织的考核，你跟丹丹两个人的结果差了几乎一半，我一直觉得是丹丹的结果不对，但是刚才质量部部长跟我说，”

　　付予隐隐觉得不安。

　　“丹丹的结果在可控范围里，你的结果离群了。”

　　“离群？”

　　纪礼点头。

　　付予想了想自己的实验过程，“我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纪礼说：“你再想想，这项挺简单的，我当初报项目的时候考虑到丹丹的原因选了这个，你应该没有问题的，哪里污染了？”

　　“污染不至于每个都污染了正好一半。”

　　“你定容定错了？还是标准曲线出了问题。”

　　付予摇头，“这是我毕业设计的一部分，整个实验过程重复了至少几十次，这是刻在我骨子里的记忆。”

　　“那还有什么原因，结果直接离群，连可疑都算不上，肯定是哪里出了大问题。丹丹跟我说，你们之间订了个赌约。”

　　那天，柯丹丹说完自己，一收自己的懒散，站直看着付予，“组长是不是也应该下个赌注？过了怎样，没过又怎样。”

　　付予不认为这么简单的考核项目会难倒她，于是问：“你想怎么样？”

　　柯丹丹说：“我觉得你也不会通不过，但如果你有那么万一没过，付予，请你辞了组长的职务。”

　　纪礼听完大怒，她说：“组长是你说不当就不当的吗？”

　　“我没想过我通不过。”

　　“这事儿先不要提，我跟质量部的部长说好了，你的结果算是过了。”

　　“我……”

　　纪礼一摆手，“你不用再说了，你什么能力我不会不知道，我既然选你当组长，这组长你想不当也不行。丹丹跟你差不多大，我想让她跟你多学一学，付予，她性格不大好，你多担待。”

　　纪礼说完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先进去开会。”

　　考核会圆满结束，所有人的考核全部通过，皆大欢喜。

　　这件事成了付予新的心病，样品还有，不忙的时候她趁着下班时间重新又做了一次，结果比她交上去的正好少一半。

　　付予看着电脑，手指滚着鼠标上的滚珠，来来回回，过程明明都一样，怎么结果就是差出来一半？

　　她想不通。

　　关了电脑，付予锁了门回办公室去了，屋里的人都走了，屋里黑乎乎的，付予只是回去拿个包就可以走了，也就没有开灯。

　　拿了包，穿好衣服之后就听见走廊里的一阵争吵的声音，然后就看见两个人影走到了这边，百叶窗没有关严，付予透过一条一条的空隙看见了外面的纪礼和柯丹丹。

　　“我说了，付予值得留下，她不仅会是组长，将来还会成为实验室主任，你最好跟她好好相处，她比你强的不是一两点，手下有猛虎，公司会越来越有声誉。”

　　“可我不喜欢她，整天就盯着我一个人，我又不是犯人！”

　　“你要是不作假她会看着你吗？我在就告诉过你，有什么问题尽管去问她，付予这个人很愿意教你，你把她那一身本事学到对你也有好处。”

　　“我本来就不喜欢这个专业，我爸非要我学，整天跟一堆化学试剂打交道有什么好的，滴到我衣服上洗都洗不掉，费了我好几件衣服。”

　　“那是你进实验室不穿实验服，说了好几次你总是不听，自作自受。”

　　“可我就是想换个组长，公司里这么多人我跟着谁不行，为什么非要跟着付予？她组里的那几台仪器我多少也会用了，可以轮岗了，为什么不让我轮岗？”

　　“你真的会用？我现在考你几道题你能回答吗？”

　　柯丹丹脸一扭，“小纪姐，我就是看见付予觉得烦，跟她在一起压力太大，要求太严格了，比标准要求还高，明明做到标准要求就可以了，她怎么那么多事。”

　　“那是她要求的吗，那是公司规定，咱们第三方检测就是要做到比标准严格，人们都觉得第三方检测比国家权威的检测机构低一等，但谁说第三方就比不上国家权威。这些年，各大高校的招聘会上我们招了不少人，高薪留下，都是想让自家公司更好。丹丹，不要再针对付予了。”

　　柯丹丹不服气，“我哪儿针对她了。”

　　“付予的那次考核是怎么回事要我明说吗？50%，不多不少，就差50%，哪儿有那么凑巧的结果，下次别弄这么凑巧的数，一看就能看出来。付予她只是不会想到还会有这种事，可我见多了。”

　　“你也是猜的而已。”

　　“实验室有摄像头，你要我去调监控吗？”

　　柯丹丹咬了咬嘴唇，“不需要。”

　　纪礼揽着她往回走，“你这次考核做的也不错，付予都答应你不盯着你了，好好干，别让你爸失望了，检测这件事，从来依靠的都是硬技术，不要再做小动作了。”

　　“我就是不想在实验室了，我能不能做点儿别的，不是说检测这种知道皮毛就行了吗，我都待了半年多了，够了吧？”

　　“够什么够，你现在就是刚进门，还有得学。”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走廊里的白惨白惨的灯光透过百叶窗打在付予脸上，衬得她像是从地狱回来的鬼。

　　导火索一旦被点着，就会一路闪着火光慢慢接近那个炸药包。

　　付予不再跟纪礼或者柯丹丹争论什么，她原本重燃的热血没多久就被一盆冷水浇灭了，她不知道柯丹丹会这么潦草的对待自己的成果，那是心血，理应得到尊重，但柯丹丹越来越无所谓。

　　她并不是英雄，也并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让所有人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终归还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浑浑噩噩的过下去也未为不可，付予不过混了两天日子，她手里的结果就被纪礼逮到了错处，纪礼拿着记录问她，为什么会出这种计算上的低级错误。

　　付予看着记录上检验员的名字，为什么呢，她就是不大想管柯丹丹的事，可是出了事她还是得挨骂。她想要把自己这种情绪跟柯丹丹分开，工作是工作，可看见柯丹丹她还是心理上的感觉不适。

　　工作也就这么干下去了，付予习惯了柯丹丹偶尔的冷嘲热讽，柯丹丹也适应了付予间歇性的较真。

　　交到付予手上的项目只有编号，谁是委托人她不知道，可是公主殿下是知道的，付予偶然听她说，这次的委托公司里有个很帅的人，即使有黑眼圈也挡不住他满身的帅气。

　　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

　　公主殿下这次誓要做到完美，因为那位很帅的年轻部长喜欢技术型人才，柯丹丹这次为了这年轻部长下了血本，就算付予怎么冷着脸她都能待在付予身边，企图从付予脑海里多挖点儿技术出来。

　　付予感谢那位年轻部长，虽然不知道以后殿下还会不会记得，起码现在是知道的，就算是卖弄知识，也是一种学习方式。

　　项目完成，纪礼要拿着结果去那家公司谈点儿别的事儿，公主殿下软磨硬泡的跟着去了，付予仍旧穿梭于各个实验室中。

　　等结果的时候付予开始发起呆，她不知道这种习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等意识到自己又胡思乱想的时候时间就已经过去很久了。

　　同事们觉得付予这半年似乎变了个人，原来快快乐乐的小年轻忽然变成了安安静静的小透明，也许是被工作和生活磋磨成了这样吧，不过还真的不习惯，实验室里好像又恢复到了原先的繁重和劳累，没有甜点，没有鲜花。

　　那天，付予正看着窗边的一盆绿萝，旁边的离心机在嗡嗡作响，一切都很平常，但是纪礼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平常。

　　“付予，你跟我来。”

　　付予回神看她，“离心机马上就到点了，一会儿还要氮吹。”

　　“先交给别人，你跟我来。”

　　纪礼身后的同事过来跟付予说，“交给我吧。”

　　付予笑了笑，“麻烦了，我以后补回来。”

　　纪礼带付予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关上了门，给她看了份记录，“这是你组里的结果。”

　　付予拿过来看了一眼，“嗯，怎么了？”

　　“环安的负责人重新过了一遍报告，发现了个问题，你这原始记录里，吸光度跟浓度对不上。”

　　“什么？”

　　付予翻了翻那几份记录，有一个吸光度的数值很大，但前面对应的浓度却是很小的一个结果。

　　纪礼问：“你没看机打记录吗？”

　　付予看着纸上那明晃晃的签字，柯丹丹那天跟在她身边问东问西，她忘记打记录出来了，后来是柯丹丹拿给她这份记录的。

　　付予转身就出了门，纪礼跟在她身后，“付予，你去哪儿？”

　　付予直接进了实验室，开机，联机，打开结果文件，找到了这份记录。

　　付予看着电脑屏幕，喃喃道：“这记录被改过了。”

　　纪礼也皱起眉，“你这电脑上安了虚拟打印机？”

　　“嗯，打印机出了点儿毛病，结果只能先存成pdf的格式拷到U盘里，去别的地方打出来。”

　　“你没看一眼吗？”

　　“这是柯丹丹给我的。”

　　“丹丹？”

　　付予转过身看着纪礼，“主任，你信谁？”

　　付予的眼中一点儿挣扎都没有，眼中一片平静，纪礼眼看着她一点点变成这样，工作后都会变得，她一直都觉得时间长了，付予就会知道工作的本质，谋生是谋生，热爱是热爱，不能混为一谈的。

　　铜臭气会毁了心中所爱，她深有体会。

　　只是纪礼没想到付予这么倔，年前她就情绪低落，拿到年终奖的时候都没见到她有多开心，明明刚来的时候就算是多100块交通费她都特别高兴的。过完了年，参加过一次婚礼之后，像是重新注入了活力，但是之后……

　　纪礼想好好护着付予的那颗干净的心，但她在这局中，只能自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