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右岸》深海泣潼

2、第二章

　　去上日语课的路途比我想象中的要远，我到达上课的教室时已经1点45分，教室里稀稀拉拉地坐了不少人。

　　我领完课本，一眼便看中了教室后排倒数第三排的座位，不算太靠后，看黑板的距离也不太远，比老师的视线中心稍微过了些，这样老师就不会过多地留意我，于是，想都没有多想地朝着倒数第三排的座位走去，利落地放下书包和课本，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这个位置，离黑板的距离真是刚刚好，而且这一排没有人坐，这样便没有人打扰，我真是太聪明了。

　　擦了擦桌面，将自己准备的笔记本什么的摆好，规规矩矩地坐着，自从毕业后已经有一年的时间没进过教室，还挺怀念的，我一个人傻傻地坐在位置上，横扫了一眼班上的同学，虽然没什么兴趣与这些人深交，不过好歹也是同学，认识一下也无妨。

　　在我两眼横扫完班上的同学以后，对日后的人际交流就不再想抱有什么希望。班里大概二十多个人，有老有嫩，年龄最小的大概十几岁，最大的可能三十多，参差不齐。要是从外表来看，有衣着前卫的，有中性的，有休闲的，有老土过时的……而基本上很少有两个人坐在一起的，大概都是因为不认识罢了。

　　我低下头，无心再去打量班上的同学，反正也就短短三个月，学完了就完了，各自有各自的目的，保持平常心态就好。

　　老师在上课前就走进了教室，一翻自我介绍后就开始讲课。我报的是零起点，老师也就从五十音图开始教，我也很听话地吱吱呀呀地跟学着，心里有点兴奋，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学的拼音一样。

　　当上课时间过了大概半小时的时候，教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阵不少的骚动，还时不时发出阵阵惊赞声。

　　我不耐烦地抬起专注在课本上的脑袋，撇了一眼教室的大门。

　　只不过是一个衣着还算不错的大男孩而已嘛，干嘛那么大惊小怪？随后我又低下头，专心地看着那些如符号般的文字。

　　我很投入，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个人在向我接近。

　　“啪。”一叠书本落在我旁边的书桌上，我如受惊一般猛地转过头。

　　刚才站在门口的那个大男孩一屁股坐在我身边。

　　我半眯着眼，很不满意地看着他。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好不容易老姐走了我可以过着独居的生活，结果来了个有蜈蚣纹身的邱扬要与我同一屋檐下。现在……本来挺宽敞的倒数第三排座位，本来我可以自己安静地独享的位置，居然又杀出个男的，我今天着谁了？

　　我不高兴地鼓着腮，白了一眼那个男孩。突然，我感觉到一股奇怪的气息，侧着头一看，原来全班人都看着我这边，而且最重要的是，目光中传来丝丝诡异，我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的男孩，他居然冲我露出灿烂的笑容。

　　“杉烈，你好。”男孩很大方地与我打了个招呼，标准的小贝脸型，一头染成褐色的乱发，端正标致的五官，一身舒服的NIKE运动服，最重要的是，在他身上有着阳光的味道。

　　不过，我对这样阳光的人没有兴趣，因为我喜欢夜晚，再者，我讨厌帅哥，因为有帅哥在身边的感觉是既危险又没安全感。

　　所以，当他礼貌地露着他灿烂的笑容与我打招呼以后，我勉强地挤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然后快速地低下头假装努力地看书，因为直觉告诉我，如果我吐出半个字的话就会被无数超强电力的目光击倒，我才不愿意惹这种麻烦，所以，我还是该干嘛干嘛好了，少惹为妙。

　　骚动过后，老师定了定局面，继续上课。

　　我无奈地死死地看着黑板，像只木偶一样任由老师往脑里灌着那些奇怪的字符，心里则是阵阵埋怨，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让我异常别扭，但是我又不能公然地生气，毕竟这是教室，人家坐哪里是有自由的嘛！我心里不断地安慰着自己，头则一直都不敢稍微转一下，怕被他看出我的不满。
　　“下一位同学。”老师在讲台叫到。

　　“下一位同学，到你了。”老师又重复了一遍。

　　“喂，到你了。”杉烈用胳膊撞了我的手一下。

　　“啊？什么啊？”我一下子慌了起来，天，我的魂早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跟着我念。”杉烈小声地说着。

　　“啊？哦！”我机械地回答道。

　　“a,ka,sa,ta,na……”杉烈小声地念着。

　　“a,ka,sa,ta,na……”杉烈念一句，我就跟着念一句，心一直抖着，看来我真是太失败了。

　　“很好，下一位同学。”老师满意地说着，我长叹了一口气。

　　紧跟着，是这个叫杉烈的男生用流利的腔调背出了五十音图，在他背出最后一个音节时，全班再是一阵骚动，还有佩服的赞叹声，崇拜的目光……我又白了他一眼，他冲我再次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哼，笑什么笑，背得那么熟，不就是以前学过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真看不惯。

　　其实我本来是想说声谢谢的，但是在听到他背出五十音图时那副得意的样子，老实说，我有点反感，没办法，就是讨厌这种又帅又爱炫的男生，没有理由。

　　我愣对他的笑容觉得恶心，硬生生地别过脸，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他也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再理他。

　　一整个下午就是重复地念着五十音图，学着写平假名，片假名，我那好久不用的大脑已经感到非常吃力，而且看着在旁边的杉烈一副轻松自如的样子，还时不时冲着我笑的那副猫样，我就气得不行，我就是不服，凭什么一个耍炫的小男生都学的那么自如，我向来很聪明的，怎么就是念不好，写不好，抓狂。

　　当我眉头紧紧纠结，手指牢牢地握着满是汗迹的圆珠笔，咬着牙瞪着那些不可爱的文字时，老师宣告下课了。

　　“下课啦，别练了，笔快断啦！”杉烈凑在我耳边，小声地说。

　　“要你管！”我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地喝道。

　　然后，班上的人都突然回过头奇怪地看着我，霎时间我火气攻心，瞪了一眼杉烈，将课本塞进包包里，怒气冲冲地冲出了教室。

　　“慢点哦，明天见！”在我后脚将要离开教室门之际，耳朵里清楚地听到这句话，我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恶，可恶！

　　我越想就越气，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一个老姐的债主，一个爱炫的气人精，我恨得直咬牙，大脑里一片空白，心脏更是在剧烈地跳动着。

　　五点多，太阳的余光还照耀在大马路上，我用手捂着胸口右边，安抚一下我的宝贝心脏，脚步也渐渐放慢了下来。

　　虽然已经五月，但是空气依然夹杂着凉意，微微的风吹过我耳边的发际时，还清楚地感受到凉飕飕的冷意，我打了个冷颤，心脏已经渐渐平伏了。

　　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上班时间了，第一天上班还是早点比较好，于是我便加快了脚步，往公车站走去。

　　在我看到公车站的时候，一辆公车正好停在车站边上。

　　真是巧。我暗暗地高兴着，拼命地往前跑，谁知在我离公车还有十米之距的时候，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在我低头拿手机再抬头要追公车的时候，公车已经无情地离我而去。

　　“讨厌。”我停了下来，拿起手机，抱怨地看着。

　　蓝牙短信？

　　我看着手机在发呆，手指轻轻地按开。

　　‘鞋带’。上面就写了两个字，很自然地，我低下了头，目光停留在自己的鞋上。

　　两条白白的鞋带已经变成灰褐色，此刻无力地散开在地面上。

　　我心里惊了一下。前后左右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谁？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给我发的短信？居然还是用蓝牙？那一定离我不远。

　　在我仔细地寻找了三分钟后，决定放弃，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而且又是在人来人往的马路边，根本不可能一下子找出来。

　　再说，可能只是巧合罢了。我安慰着自己，蹲下身子系好鞋带，朝着车站走去，等待着下一辆公车的到来。

　　在赶到我工作的酒吧——“深海”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

　　推开门的时候，在我眼前整整齐齐地站着七个人，五个男的，两个女的，我傻眼地站在门口，心开始有点虚。

　　我又掏出手机，看了看上面的时间，没错啊，现在还不到七点，我应该还没迟到的。

　　“你就是小灿吧？欢迎欢迎。”站在最边的一个高个子男人走到我身边，一下子搂着我的肩，笑嘻嘻地说着。

　　我诧异地打量着身边这个男人，又是一个我脑中没有印象的，知道我名字的男人，今天到底怎么了，怎么遇到的人都这么奇怪。

　　“放开你的手。”我瞥了一眼站在我眼前那一排男女，又看了一眼搂着我肩的男人，如果没猜错，从他们胸前的小蓝牌印着“深海”两个字来看，他们将是我的同事，只是，第一次见面就吃我豆腐，过分。

　　“我叫阿正，很高兴认识你。”高个子知趣地松开搂着我肩头的手，改为友善地伸向我。

　　此男还不算赖皮，我喜欢聪明人。我笑了笑，也大方地伸出手去与他握手。

　　“我来介绍，这是阿强，这是小力，牛刀，爆头，瑞西，南南。”阿正嬉皮笑脸地给我介绍着，我也有礼貌地微笑着。

　　“小灿，你好！”

　　“好，小灿。”

　　“很高兴认识你，小灿。”……

　　他们一个个都很有活力地向我打着招呼，我的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了，只是还是记不住他们的名字，可是，他们好象都认识我似的？

　　“你们，怎么都认识我？”我疑惑地看着他们。

　　“当然，你老姐早就交代过了嘛，还有照片……”阿正突然捂住了嘴，眼神有点诡异。

　　“照片？什么照片？”又是老姐做的好事吧，我哪照过什么照片？最讨厌拍照片的，怎么会有照片呢？

　　“哪，就是这张啊！”其中一个胖呼呼的男的（我忘了他的名字）伸出手机在我眼前。

　　“啊？啊……”我两眼一黑，尖叫一声，第一个反应就是抢手机。

　　“你们……你们怎么会有这个？什么……什么时候照的？老姐，你这死变态的老姐……”我拿着手机，气愤地一通乱按。

　　我老姐居然拍我的睡姿，还要是搂着枕头流口水的模样，老姐啊老姐，你不是存心害我吗？

　　“小灿，我的手机。”那个男的心疼地说。

　　“别费力气了，我们都有。”另外一个男的又递出手机，上面又是一张清清楚楚的睡姿照。

　　我一下子就要气炸了，伸手想要抢手机，结果那个男的身子一闪，让我扑了个空。

　　“我才不会像小力那么笨。”那男的得意地笑了。

　　我气得直跺脚。脑里全是老姐那副可恶的笑容。

　　哼，看你回来我怎么整你。

　　“好啦，好啦，咱们就别欺负小灿啦！走，别理他们。”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女人走过来，拉着我的手朝着吧台的方向走去。

　　“我叫瑞西，这里是你工作的地方，以后有什么事就尽管问我，他们没恶意，别放在心上啊！”瑞西冲我微笑着说。

　　顿时，刚才的气消了许多，瑞西长得真好看，瓜子脸，丹凤眼，柳眉薄唇，性感的身姿……我痴痴地看着她，眼睛在冒光。

　　“喂，回魂啦，要开始工作啦，一会就来客人了。”

　　我怔了一下，是阿正，他站在吧台边上叫着我，我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也走进吧台里。

　　过了八点，人开始多了起来，阿正告诉我，坐在小舞台旁边那间小屋里负责放歌的是小力和牛刀，也就就刚才被我抢到手机和没抢到手机那两个男的，一高一矮，一肥一瘦，一个老实一个精明，简直就是绝配。

　　在客人中间来回溜达的，有着爆炸头那个就是爆头，另外一个就是阿强，还有那个很灵巧的小女生就是南南。

　　我仔细地认着每一个人的特征，手中把玩着一个个精致的玻璃酒杯。

　　整个酒吧是以蓝色为主色，与深海这个名字蛮配的，在酒吧的一旁还有个不算太大的暗蓝色小舞台，在我所处的吧台斜右方。酒吧里的灯光不算很昏暗，在中间的一张张黑色的小桌子上都点着红色的蜡烛，犹如深夜大海里的一艘艘小船，很有感觉。再加上柔和的英文歌，整个酒吧里弥漫着柔软的气息。

　　我呆呆地坐着，享受着这份安静，谁知，阿正又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狠狠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喂喂喂，有客人啦！”

　　“啊……哦！”我赶紧站直了身子，瞄了瞄吧台前方，鬼都没一只，哪来的人啊！

　　“阿正，哪里有人啊？”我嘟着着嘴，白了阿正一眼。

　　“你自己看。”阿正指了指前方，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穿白色休闲西装的男人正冲着我走过来。

　　我不好意思地别过脸，等待着前方的客人。

　　果然，他走到我面前的座位便坐了下来。

　　一阵浅浅的古龙水的味道飘出，他优雅地对我笑了笑。

　　修得整整齐齐的黑发，梳得一丝不苟。深邃的眼睛带着些许倦意，但依然充满魅力。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片稍稍性感的薄唇，此刻，他的嘴角正微微往上翘着，再正确点来说，他是在看着我，笑着。

　　“新来的吗？”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柔和深沉。

　　“小灿。”阿正凑到我身边说。

　　我惊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叫小灿啊？”男人温柔地看着我说。

　　我木然地点点头，视线完全被他吸引住。他说不上很英俊，但举止很有风度，他身上柔和的气息与深邃的眼睛配合得天衣无缝，稍稍冷淡的面容挂着浅浅的发哥式笑容，别有一番味道，成熟的味道。

　　这时，我感到脚上一阵剧痛，差点没喊出来。

　　我顺着方向，看见阿正正不客气地拿着一瓶酒瞪着我，我突然脸上感到热辣辣的。

　　太丢人了，跟失魂似的。我自己心中暗自骂着自己，冲着那个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叫桀，很高兴认识你。”桀的手伸向了我。

　　先是感叹一番，修长的手指，有光泽的皮肤，和我那鸡爪子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我胆怯地伸出手，快速地握了握，立刻地收了回去。

　　“你好……呵呵”我想我现在的笑容一定很难看。

　　“小灿，你可别瞎想哦，桀有女朋友了啦，你没机会了。”阿正在桀的面前放了一个高脚酒杯，一边说一边倒着酒。

　　“你说什么呢？”我的脸又再次热辣辣的，心里暗暗骂着阿正，而脚则毫不吝啬地踩在他的脚背上，还用尽我全身的力气使劲地揉了两下。

　　阿正没有理我，继续说：“这瓶没有标签的酒是桀的，以后你要记住，别拿错了，小心扣你工资。”阿正说着，盖上瓶盖，一只手纠了一下我的耳朵。

　　“喂，疼……”第一天上班就欺负我，我恶狠狠地瞪着阿正，但是因为桀在面前看着，我又不好意思发飙，气得直哆嗦。

　　“呵呵……”桀轻轻地笑着。

　　我别过脸去，故意低着头，假装擦杯子，省得再出丑。

　　人渐渐多了起来，因为我第一天上班，许多老客人都对我很感兴趣，吧台前一下子就很热闹。

　　“小妹妹，你多大了？”

　　“小妹妹，成年了吗？”

　　“小妹妹，还读书吧？在哪里上学啊？”……

　　我无奈地一个个解释道，眼睛一直有意无意地撇着桀。

　　他一直在喝酒，也不怎么说话，见到认识的人就浅浅地笑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不开心，虽然笑容一直挂在他脸上。

　　大概喝了三杯，他就安静地离开，临走时还冲我笑了笑。

　　“阿正，那个……桀……是不是……算了……还是没事了。”我吱吱唔唔地凑在阿正身边，像做贼似的。

　　“窥探别人的隐私可不是咱们的工作哦！小灿！”阿正笑着对我说。

　　我愣了一下，才发觉，阿正总是笑，看起来让人觉得很开心，于是，我也笑了笑，说：“没有啦，我只是想问他是不是醉了。”我真会说慌，其实我想问的是，他是不是在等着什么。

　　“他，他才没那么容易醉啦！”阿正又扭了一下我的耳朵。

　　“喂，好疼的……”我捂着耳朵，使劲跺了他一脚。

　　“傻丫头！”阿正还是微微地笑着。

　　“阿正，我这样看起来真的很小吗？”我突然很正经地问他，因为刚才许多客人都在讨论这个问题。

　　阿正见我这么正经，他也正经起来：“马尾，圆领T-恤，牛仔裤，匡威布鞋……的确，学生气很重。”他捏着下巴看着我。

　　被他这么一说，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确实，这是酒吧，又不是教室。

　　“没事啦，舒服就行嘛，再说，就算你穿得再性感也没用，你本来就是一张娃娃脸嘛！工作去吧，别想那么多啦！”阿正看见我有点失落，安慰着我，又冲我露出他那副笑容。

　　看到他的笑容，心也舒服好多了，也是，舒服就好嘛！想太多了。

　　而这时，在我脑中又浮现出桀柔和的笑容。

　　我看了一眼桀刚才坐过的位置，空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