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路远》遥知是夜白

11、第 11 章

　　王一凡刚出手的时候，就感觉周遭的气氛有些奇怪。
　　他知道赵乘风的实力，一个娇宠惯了的富家公子，拳脚功夫差得看不下去。即使是这样，赵富商也是极力地夸赞，让家丁们跟赵乘风练习的时候都装装样子，让赵乘风高兴高兴。他常说“我的儿子，那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将来是要一番大作为的！”
　　而赵乘风也在这样的环境下，觉得自己实力尚可，天赋绝佳。他有着非常强烈的愿望，想去清源派拜师学艺，做个大侠，名震四方。
　　但其实，一遇到危险，赵乘风就吓得不成样子，躲在王一凡背后发抖。
　　所以，把他留到最后杀，王一凡很放心。
　　当杀掉那个不知来历的少年之后，王一凡就安心了很多。
　　但此时出手的时候，他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赵乘风此时，仿佛并没有在看他，直直地看着他身后。
　　王一凡心里有些疑问，于是他转过头去看——
　　却看到刚才还在地上只剩半条命的陆云，此时竟然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而手中带血的匕首已经被他随手仍在了地上。
　　“你——”王一凡吃惊得有些说不出话。
　　他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鲜血如柱，也没有看向想象中的奄奄一息。
　　此刻，这名少年竟然好好地站在那里！
　　而此时，赵乘风也正呆呆地看着陆云。
　　刚才还满是绝望和被欺骗的愤怒，现在他的心里突然燃起了一缕希望的火光。

　　“你养的那些鬼魅，似乎不少。”陆云开口了。
　　他脸上看不出是什么神情：“如果我看的没错的话，这些鬼魅都是需要人的精气和血肉滋养的。”
　　他直直地看着王一凡：“这些年，你可是杀了不少人，王大侠？”
　　王一凡此时已是恼羞成怒，还在狡辩：“你胡说！我清清白白，这些年，我可是帮了不少百姓！说起我来，有谁不知，有谁不晓！如果我杀了人，我就自己进去！滋养它们！”
　　他竟然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
　　赵乘风听了这话，实在是斩钉截铁，心中竟然产生了一丝丝的动摇。
　　但随即，思绪就被打断了。
　　陆云面无表情地看着王一凡，沉声说：“那你就进去吧！”
　　他手中不知画了些什么，空中竟出现了一串翻着金光的墨字。
　　随后，这串字符便“蹿”地一下，闪电般穿过了王一凡的身体，便消散了。
　　而就在这时，王一凡的身形发生了变化，似乎渐渐地在缩小。
　　那个封魔瓶从他的袖中掉落了出来。
　　他慢慢地化作了一缕青烟，飘进了瓶中。
　　赵乘风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他看着瓷瓶在地上不停地抖动，耳中仿佛听到了王一凡凄厉的喊叫声。
　　“你看，真的如他所愿了。”陆云眨了眨眼，伸了个懒腰，便觉得肋间有些酸。
　　诶，怎么老是这个地方。
　　他摸了摸肋间，觉得自己最近很是倒霉。
　　于是他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要走。

　　“等......等一下，陆......少侠！”赵乘风还是有些结巴，但动作却没慢。
　　他迅速上前，一把抱住了陆云的大腿。
　　“陆少侠，陆兄！感谢你救了我的命！这山林凶险，我们还是一道走吧！”
　　接着，他忙又补充几句：“我特别欣赏你！一见你就觉得特别投缘！刚才一见你出手，果真不同凡响！”
　　陆云抬腿要走，但赵乘风还是紧紧地贴着不松手。
　　于是，他有些无奈地说：“起来，我们一道下山吧。”
　　赵乘风欢喜极了，仿佛看到了天神降临。
　　于是他起身，屁颠屁颠地跟在了陆云后头，一起走下了山。
　　“陆兄，刚才看你出手，真是厉害，那是什么东西？能教教我吗——”
　　两人逐渐远去，而赵乘风的说话声也逐渐消散在山道上。
　　而此时山林中，那个封魔瓶正静静地躺在地上。

　　过了将军山不久，两人就来到了一座城——凉州城。
　　凉州城三面环山，南边有一条官道。
　　一场雨过后，正是客舍青青柳色新。
　　而一进城，赵乘风就感受到了熟悉的心安——比起那荒郊野岭，繁华的城镇让他更加自在。
　　于是，就那么一会儿功夫，他就发现自己把陆云跟丢了。
　　他四处张望，不见陆云的身影，不经意间还撞到了别人。
　　“哎抱歉抱歉！”他嘴上说着，低头看去，发现自己撞到的是个小姑娘。
　　小女孩约摸十四五岁的样子，一副素雅的模样，静静地看着赵乘风。
　　还没等她说什么，一位妇人上前，对着女孩厉声说道：“快给这位叔叔道歉，平时怎么教你的，这么没礼貌！撞了人还一动不动！”
　　什么叔叔！本公子今年才十七！
　　赵乘风有些生气地看着一脸凶相的妇人。
　　明明是二三十岁的模样，却端的一副母夜叉的凶悍劲。
　　他心想，这妇人面目凶恶，也忒没有眼力见了。
　　要是在敦城，定要骂她个无地自容。
　　小女孩听了妇人的话，顿时萎焉了不少。
　　她抬头看着赵乘风，怯怯地说道：“大哥哥，对不起，我撞到了你。”
　　妇人一扬头，换了一副嘴脸，含着笑对赵乘风说：“这位公子，可真不好意思。这孩子不懂事儿。”
　　赵乘风扬了扬手：“没事儿，不打紧。”
　　说完，他挪了几步，就走了。
　　妇人瞪了女孩一眼，没好脾气地说道：“没长眼睛吗！好好走着就撞到了人！就不该带你上街来！跟你那死去的倒霉娘一样......”
　　女孩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地跟在妇人后头。

　　陆云正在一家面馆埋头吃着黄鱼面。
　　好不容易摆脱了喋喋不休的赵家公子，终于吃上了一晚热腾腾香喷喷的黄鱼面，他此刻心情真是好极了。
　　吃饱喝足后，正要结账，小二低头笑道：“这位小爷，您的面钱已经结过了，是那边的那位爷——”
　　陆云一愣，顺着小二所指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了一名身着玄色衣服，坐着喝茶的男子——正是那日在船上遇见的司徒青。
　　哦——是他呀。
　　陆云起身，走到司徒青跟前，嘴角一咧道：“司徒兄，又碰面了！真是巧！上次下了船就没见到你，想不到又在这座小城碰见了。听说你刚才——”
　　陆云刚想说面钱的事，司徒青轻轻一笑，说：“既然又遇到了，便是有缘。这面就算我请你了。这趟出来，收获不少。”
　　陆云想起这位司徒青是饶山那边出来做生意的，看样子是个有钱的主，这一趟下来估计生意不错。
　　于是他也不客气，笑着说：“那真是多谢司徒兄了。”
　　这时，门外传来有人大喊的声音：“陆大侠！陆大侠！”
　　陆云一听便知是赵乘风，来不及躲闪，急忙背对着门，趴坐在司徒青一旁。
　　赵乘风朝着门内一探头，环视一圈，似乎没看到熟悉的人脸。
　　刚想转头就走，目光突然注意到了一个高大的玄衣男子——旁边的一个背影。
　　哎呀，这不就是——
　　“陆大侠，陆兄，你怎么在这儿趴着？”赵乘风走到陆云一旁，好奇地问。
　　见赵乘风已经认出了自己，陆云不由抬起头朝他无奈一笑，说：“走了一路，有些腰疼，在这儿趴着休息一会儿。”
　　“啊？这样子啊——”赵乘风也坐了下来，接着说，“你伤没事儿了吧？一进城就找不到你人影了，我还以为你把我给抛下了。”
　　本来是想的，这不是没甩掉嘛。
　　“你受伤了？”一直没说话的司徒青突然开口了，声音沉沉的，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哦，没事，路上碰到了些麻烦，已经全好了。”陆云低笑着说。
　　赵乘风这才抬头仔细打量了一番对面的司徒青，问陆云：“你跟这位兄台，你们认识吗？”
　　“路上遇见过的朋友。”陆云接着说：“他叫司徒青，这一带做生意的。”
　　“哦哦——”赵乘风闻言不由地点了点头，“既然是陆兄的朋友，那就也是我的朋友了。司徒兄你好！”
　　他想伸出手去与司徒青握握手，但司徒青反而轻快地缩回了手，只面无表情地轻点了头。
　　这位司徒兄看着就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真是冷淡啊。
　　赵乘风想着，尬笑着缩回了手。

　　此时已近黄昏，正是阴阳交割之时。
　　三人走在街上，正想找个地方歇息，便在一家四海客栈前停住了脚。
　　“今日便在这里歇脚吧。”司徒青说着，便走进了门。
　　这是一家华贵的客栈。那用上好檀木雕成的桌椅上细致地刻着不同的花纹，而木柱子上还有白玉雕成的纹样，十分气派。
　　“三间上房。”掌柜的正埋头算着账，一听声抬头便看到司徒青，竟有些愣住了。
　　随后，他仿佛清醒过来，急忙说：“好勒，请稍等。”
　　他没有差下人，而是亲自去安排了起来。
　　陆云看着这客栈的派头，便觉得价格不菲。
　　他有些迟疑地说：“要不我——”
　　“没事，”司徒青像是看出了他的顾虑，“这家客栈是我名下的产业。”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