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来过人间》神来芝笔

175、第一百七十四章 冥君打劫

　　前往脂米镇南部的平嘉仓，大概有一刻时车程也便到了。小金冥君贴在窗口，闻着车外混杂泥土味道的风，这扑面而来的气息好生舒爽。

　　初春，平原，郊野，大地的复苏宣告着新一年的开始。
　　郪历二三一年的春天，两个神，正在人间。

　　由于要赶午时的官船，并没有太多时间停留在平嘉仓，昔川君只带我走了两个主窖。

　　整个平嘉仓外围修建了三丈之高的围墙，八个方向分别开了八扇铜铸大门。从地表向下挖出一丈至三丈深的坑窖，用于存放米粮，像这样的粮窖共五百三十七座。

　　粮乃一国之根本，平嘉仓更是重中之重。仓内仓外包括每一个粮窖除了有精兵看守，神河府还在此地设有七层护法。最强一层是当年由上尊带领自己的三位弟子共同筑起，此后每年由礼神殿加固，神河府维护。因此，两百年来平嘉仓一直安顺平稳，为郪国百姓守住粮食根基。

　　从平嘉仓出来，我们载着一石新米回返脂米镇码头。
　　半路，昔川君忽然叫停住马车。
　　见他一脸惊状，我诧异地问道，“怎么了？”
　　“冥君不在了。”
　　大美人捂着胸口的样子，像个丢了孩子的家长犯了心绞痛一般。

　　三两步跳下车来，我和昔川君在开阔的原野里四方张望起来，喊又不能喊，车上还有个车夫呢。
　　不多时，心动法门有了感应。昔川君向路旁田地里走去，我随后跟着。

　　一月，即便是南方也有些清冷，田野里还未插起秧苗，只溜着边缝种些常见的荠白菜，方才早食的酱料里就有这种菜酱。

　　踏过两垄地，虽然我感应不到冥君所在，但极好的眼力让我远远瞧见，小金冥君正在一丛荠白菜叶里上下翻腾，左右踢打，像蝴蝶一样戏耍得起劲儿。

　　离马车有一段距离，我刚想大喊一声冥君，却被昔川君拦住。
　　“嘘——”
　　“什么情况呀？”
　　依我看，就是冥君饿得发疯，正在撕扯那些菜叶来充饥，这得是多丢神的一个神啊。

　　昔川君没顾上回答，一直全神贯注地看着。
　　啊，我明白了，一定是有什么人眼不见的精怪，冥君正在那里擒怪，昔川君开了天眼自是能见，我却只能跟傻子看热闹一样盯着一片片乱飞的菜叶。

　　足足折腾了半刻时，小金冥君终于停下来，踏着叶尖，飘飘然奔向我们。他藏于金身，不见神情，可从轻浮的脚步来看，定是得了什么宝贝。

　　“这是，抓了只耳目怪？”昔川君这般言语，定是除了耳目怪还有旁的什么，并且定是个一眼认不出是啥的东西。
　　“哈哈！你猜本君抓的是什么好家伙？”

　　好家伙？

　　“耳目怪我认得，可它手里拿的这棵草，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昔川盯着小金冥君的手，仔细瞧着。
　　“风不摇！没想到如今这世上还能找到此等宝贝。”冥君定是兴奋极了，否则不会连说话都变了音色。

　　昔川显然不识此物，否则也不会连名字都叫出来了，还在继续发问， “风不摇是什么？”
　　“哎，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说私房话，什么风摇不摇的，让我也瞧瞧呗！”

　　站在一旁的我急火起来，这俩人在一起时，完全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大哥哥！求求你放了我吧。”
　　哎我去？还有第四个人？

　　声音显然是从冥君手中看不见的东西那里传出，尖尖利利的，哦对，是耳目怪，冥君抓了只耳目怪。

　　“把风不摇给我！”冥君变了个厉害腔调说道。
　　“不给！”耳目怪也刚硬起来。
　　“本君抓到了就是本君的！”冥君像个耍无赖的小屁孩，跟一只鼠怪较起劲来。
　　“是游游先看到的，也是游游先抓到的，那就是游游的。”

　　我当然不认识这个游游，听得云里雾里，昔川君怎会不记得，之前在裳家坞，游游这只好色的耳目怪还向这美人哥哥讨过亲吻呢。

　　“哪是你的，风不摇是本君的！松手！”小金冥君使了力气，单薄的小身板儿开始向后倾仰，这动作是在与对方拉扯同一个东西才对。
　　“你趁火打劫！不松！”
　　“岁岁！死咬住它！别松口！本君还就不信了，你个小怪能有多大力气！”
　　……

　　啊！！！让我瞎了吧！怎么还有墨吞兽什么事儿。敢情这家伙一路上一直黑暗相随，我竟浑然不知！

　　昔川君总算顾及到我的感受，施个小法便让眼前这几个看不见的东西现了身形。

　　冥君，为老不尊的神，手里死拽着一株灵草，另一端在耳目怪游游手里紧紧攥着，那小怪的尾巴和屁股又被墨吞兽岁岁咬在嘴里。

　　此番拉扯场面，简直渎了神威。

　　大美人却在一旁笑而不语，眯着眼看他的小鬼精捣怪。

　　“大哥哥！你快帮帮我呀！”甭管游游是精是怪，这小家伙嘴倒真甜，一口一个大哥哥叫着。
　　昔川君就在等他开口求救，这才能接得下话。

　　“游游，大哥哥问你几个问题，你若如实回答，大哥哥就出手帮你。”
　　嘿！果真是跟冥君混得久了，什么样的老实人都能耍起花腔。

　　“游游知道什么便说什么，若不知道什么，也说不出什么。”
　　耳目怪向来机灵，说话绕弯儿是它们常耍的手段。

　　冥君仍在死命扯着，昔川君便借机问道，“游游，你此前是不是去过兰屏苑？”
　　“去过呀！”
　　嗯，这一句没有撒谎。

　　“是不是所有耳目怪都去了？”
　　“对呀！”
　　这一句也答得实在。

　　“去那里可是为了接什么任务？”
　　“游游只是收到召令前去，没想到能在雀丝殿织上一对翅膀，我们老大真是厉害，竟然能让夫人答应给我们织魂。”

　　“那出现在雀丝殿的叶葵爷爷是谁？”
　　“叶葵爷爷就是叶葵爷爷呀！这还用问吗？”
　　小怪回答得十分自然，说不好它是在故意扯皮还是真就这般天真。

　　“你们耳目怪跟叶葵爷爷是什么关系？”
　　“叶葵爷爷是我们的爷爷啊！”
　　嗨！不得不说，昔川君提问的本领有待加强，跟郁晚空比起来真是差得远了。没问出四六，倒让耳目怪钻了空子。

　　我在一旁看得心急，不行，我来问！

　　“游游！”我学着昔川君喊了小怪名字，“小哥哥问你，这个叶葵爷爷的元灵可是凡人？”

　　嘿，看咱这问题问得，昔川君你不就是想知道这个吗？叶葵我虽未曾得见，可在三九那里已有所耳闻。那老头儿法力超然，能控制树精草怪，还有连冥君都要忌惮三分的困灵之力，如此厉害的人物却在兰屏苑瓦解之后踪迹全无。此番，于田野之中偶遇一只曾与其有过交往的耳目怪，想来顺着这条线索定能查到更多，而昔川君所想所问立意必在此处。

　　哈！我为自己跟着郁轩变得聪慧而感到万般欣喜，翘起头发丝儿等着耳目怪回答本神问言。
　　谁知，这小怪竟狡猾至极，开口便将我怼在原地。

　　“你是哪家的小哥哥，我又不认识，游游只回答大哥哥的问题，你这小眼睛丑八怪游游才不想看呢。”

　　哼！
　　哈！
　　啊！！！
　　它居然嘲笑本神是个丑八怪！

　　“岁岁，撕它！”
　　好家伙，居然嫌我眼睛小！
　　“冥君，灭它！”
　　若非本神现在施不得法，早就把你碎身万段了，你个臭鼠怪！小心轮回到祖宗面前，可有你受的！

　　我正火冒三丈时，叽叽喳喳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
　　“游游被抓啦！”“再不去救小命不保啦！”
　　好啊，又来两只！恰是兰屏苑海灵阁里一唱一和的奇奇和怪怪。
　　“你先上！”“你先上！”

　　原来，这二位胆子也不大，前来搭救同伴还没想好谁先上呢。
　　“你去引走那黑货，我去帮游游抢风不摇。”“你咋不去引走那黑货？”“我腿脚慢，跑不利索。”

　　黑货所指正是我们见鼠就抓的耳目怪天敌墨吞兽，敢情这些鼠精也不傻，都知道这看起来像黑猫的家伙不好惹。

　　注意全被一言一语的小怪吸引了去，恰在此时，远处的荠白菜叶里，沙沙作响，有如狂风袭卷，听这声音就是来打架的。

　　莫非一棵风不摇捅了耗子窝，所有耳目怪全出动了吧。

　　转念，成群结队的耳目怪已袭至眼前。即便如此，冥君还是紧紧扯着风不摇的草杆，全然不管如何应敌。看来，这定是千古难遇的至宝，才能在冥君眼里胜过其他一切。

　　昔川君无奈，这种时候只能宠着冥君胡闹。他握起剑柄，用力插在地上，斩灵剑轰然骤起的蓝色法光，拂着叶尖向四周铺开，地面掀起的层层尘烟中闪烁着奔涌而来的大波鼠怪。

　　冥君手不放松，嘴上发话，“你们这帮小怪，死后滞留人间，如今倒是胆大妄为，公然抢夺灵草，看本君不召得人来送你们上山轮回。”
　　言罢，冥君继续向昔川君说道，“开法门，附近冥官全都召来，这些鼠怪抓上山去，一个不留！”

　　死神发威，立见成效，奔涌而来的耳目怪们听得此言，一溜烟儿全跑没了，就连那只跟冥君较力，打死不肯松手的游游也趁墨吞兽一时疏忽，逃了个无影无踪。

　　返程路上，昔川君心绪不宁，虽已经吩咐值守冥官追查耳目怪下落，但他还是觉得这些鼠怪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颇有蹊跷。

　　冥君倒是开心，一边给他的新欢风不摇施法，一边对眉目不展的大美人说道，“这风不摇，自本君上山以后，在十方世界怕是就绝迹了。这些个贪财贪色的耳目怪为了抓风不摇集结在此，也不足为奇。”
　　“抓？一棵草还用抓？”我实在不解，“灵草不是到地里就能拔吗？”
　　“孤陋寡闻，要是地里随便能拔到，至于那小怪见了本君还死不撒手吗？风不摇，是全天下唯一一种长腿会跑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