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岗》钟卿也

45、港湾（9）

　　差不多又等了五分钟，姬山鹤把车停在小区专门给外来车停车的区域，然后和梅祀下了车，就近找了一处长凳坐下。

　　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仿佛是两人间的默契，显出一丝暧昧。

　　这个点不算早了，本来阴着的天，这会儿太阳莫名又出来了，温度也渐渐攀升。

　　大暑间的燥热让路上行人的脚程都在不断加快速度。此时，小区的花园和娱乐场的人比刚才少了很多。但是，三三两两的聊天声还是很清晰。

　　姬山鹤和梅祀对热度的感知很差，可以说，温度于他们而言，就是一个数字，没什么真正的意义。

　　他们一个套着西装外套，一个黑色长服，一个比一个能捂。

　　远处一个绿色小电驴飞驰而来，变得越来越大。

　　“祀哥，如果结果不可逆，也不要让自己出现意外。”姬山鹤有力的右手突然放在梅祀的膝上，“其实那点小伤没什么的，还是我来吧。”

　　他还不知道，经昨日一遭，命魂已经有了裂痕。

　　“不用，小事一桩。”梅祀轻松道：“你徒弟拜托的是我，我也不能让一个小丫头失望吧。人为守信，从古至今，都没变过。”

　　“别让我守寡。”姬山鹤闷声道。

　　梅祀欲将自己的手覆上自己膝上的那只手，可是姬文菁渐近的身影让他终究是无动于衷。他倒不是怕，而是怕这丫头会有心理负担。

　　“早上好！师父，梅先生，我们回来啦！”姬文菁坐在后座，和唐雨信带着同款的头盔，都是粉色。她甩甩手上的早饭，“还是热的！上楼就可以吃啦！”

　　“姬先生，梅先生，早上好啊！”唐雨信的沉稳也就比姬文菁多了几分，“我懒得做早饭，就带文菁出去吃了。让你们久等啦，我去把车子停在车棚，顺便充个电，让文菁带你们先上去。”

　　这个安排，唐雨信在那通电话之后就和姬文菁约定好了，把自己能想到的统统嘱咐一遍，什么不用换鞋，烧水泡茶，把她养的流浪猫先关在阳台等等。

　　妥妥的紧张感比相亲还慎重。

　　姬文菁领着姬山鹤和梅祀进了电梯，“老师住在四楼，是一个复式楼。平常就一个人住，对了对了，梅先生，您怕猫吗？老师她收养了一只流浪猫，一只美短，像小白虎。”

　　“不怕。”梅祀有些意外，“怎么了，你师父怕？”

　　姬文菁摆摆手，瞄了眼姬山鹤才说：“我师父才不怕，不过，他见到猫就走不动路。稳稳一猫奴，哈哈——哎呦。”

　　姬山鹤直接弹了一下姬文菁的脑门，“胆子肥呢，你见过？”

　　姬文菁虽然每年都回来姬家园，但是和他的相处并不多，也就是今年还算密切。

　　“哪有，我从来不造谣。”姬文菁鼓着嘴，道清缘由，“那是我之前想巴结您来着，就去找殷——师哥，他告诉我的。您没养猫，就是因为太喜欢了，误事儿。”

　　“嗯，继续。”姬山鹤冷眼旁观，想听听殷无龄这小子把自己师父出卖到什么程度。

　　“叮，四楼到了。”电梯里的智能语音播放完，门就开了。

　　姬文菁带着路，也不忘继续刚才的话题，“继续？让我想想，嗯，对了，您今年元旦在猫舍跨年的，还住了好几晚。”

　　“……”姬山鹤对此还是蛮吃惊的，这件事还真没几个人知道，连姬来春那天都没找到他人，问了一圈，连他在哪儿都没问出来。

　　得了，殷无龄的嘴大到太平洋了。

　　梅祀倒是憋着笑，“你真行。”

　　姬山鹤走在梅祀后面，没做明面上的反抗，只是食指勾了勾梅祀的侧腰。梅祀跟触电般地闪到一旁，动静不大。

　　这下轮到姬山鹤嗤笑。

　　姬文菁走在最前面，正在开门。这里的过道背阴，即使有感应灯，但是光线仍旧不亮，所以，一个钥匙孔，让她找了半天。

　　姬山鹤和梅祀居然没催，两人一前一后做着别人察觉不到的小动作。

　　“淦，连钥匙孔都欺负我啊！”姬文菁弄出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门才开了。

　　屋内的光乍然洒落在门前的瓷砖上，在整条走廊上都明亮起来。

　　进门前，梅祀凑在姬山鹤边上耳语道：“真不愧是师徒。”

　　姬山鹤自豪地应了句“低调”。

　　屋内是复式楼，一层完全就是客厅加厨房，进门的左侧是卫生间。阳台朝南，整个屋内对于夏季来说，温度还是比较高的。

　　“师父，梅先生，你们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就行。”姬文菁径自走到沙发，开了空调的遥控器，然后又抽出一张湿纸巾擦汗。一套动作下来，熟练程度不亚于在自己家里。

　　“噢噢，对了，我给你们泡茶，师父，梅先生，这里随便坐。”姬文菁看着两人立在门边，“沙发上可以坐的，我和老师打扫过了，这个竹垫是刚放上去的。”

　　她两只手往坐处指了指，如果两人不过来，她这茶还真没法泡了。

　　“喵，喵喵~”

　　一只美短从厕所优雅地走出来，对两个陌生人熟视无睹。它的目的地是阳台的小粉窝，走的时候不仅是直线，一条尾巴还翘的老高。

　　姬文菁就看不得这个狂妄的小东西，直言不讳道：“唐富贵，你高调什么呢！那是我师父！你什么态度，拉完屎了不起啊？”

　　“你不是要泡茶的吗？”姬山鹤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能和猫较真，余光里明显瞥到梅祀眼角带笑，他要是再不打断，难保姬文菁不会把猫逮来强行给他磕一个以示认错。

　　姬文菁顿悟，“是哎，正事差点忘了，我等会儿再教训它。师父，它不是高冷，就喜欢给陌生人摆谱，你要是想rua它，随时可以。要是梅先生介意，就把阳台门关起来。我先给你们泡茶。”

　　姬山鹤和梅祀坐在沙发，给姬文菁挪了位置。

　　姬文菁从冰箱里拿出一小盒碧螺春，还是没开启的。她又从橱柜里拿出两个玻璃杯，杯子上还有几个可爱的简笔画，看轮廓应该是唐富贵的身形。

　　从拜师那一年，姬文菁就学会泡茶了，操作起来有模有样。

　　另一边，梅祀坐在里侧，姬山鹤这个角度正好挡住了姬文菁。

　　姬山鹤的手现在就想捞点什么在手边把玩，而梅祀的腰又太敏感，他只好将手臂搭在梅祀肩上，顺便轻磨梅祀的耳垂。

　　这个手感跟不一样，是他昨日新发现的。

　　梅祀的耳垂不大，却很圆润，捏起来像软软的，糯糯的，想咬。

　　“欠呢？”梅祀将东方始终握在手里，没有其他举动。

　　姬山鹤也就真不动了，但是手还是搭着。他眼睛转而盯着唐富贵，看着它在那儿可劲儿地舔毛。

　　“我喜欢猫。”姬山鹤突然说道。

　　梅祀不禁抬眼，片刻后说：“我没怀疑姬文菁说得话。”

　　姬山鹤突然起身，“嗯”了一声，他只想亲口告诉梅祀自己的喜好，不假其他人的口，如果说了，他也要再说一遍。

　　他余生没有几年，他想毫无保留的，全部给梅祀。

　　他的占有欲像炽火，在酷暑中愈演愈烈。

　　“富贵，过来，给摸一摸。”姬山鹤走到阳台后蹲下来，伸出手，也不怕晒，露出来的那一截手臂在阳光下显得比平常要白一些。

　　唐富贵冷眼看着，没动。

　　姬山鹤也不急，“就摸摸，不做别的，我没那么欠。我还带着伤，能怎么着你？”

　　梅祀：“……”昨晚也是这语气。

　　唐富贵没有继续僵着，索性趴下来看着姬山鹤。

　　姬山鹤往前一步，“哎，什么脾气，那就只能我主动呗！我多好啊，千年也难遇，来，给顺顺毛。”

　　他轻轻摸了几下，全摸在唐富贵的头顶，然后又自上而下给唐富贵做着脑部按摩。唐富贵很没骨气地侧躺起来，舒服到眯着眼睛，飞机耳也出来了。

　　姬山鹤轻声笑道：“出息，知道舒服就这一副媚态。”

　　姬文菁端着两杯茶到沙发前的茶几上，正好听到姬山鹤的嘀咕。

　　“师父，它是公的，没你说得这样。美短都挺高冷的。”

　　姬山鹤一极度热爱猫的人能不知道？

　　他淡淡一句“知道”后，接着说：“公的也可以撒娇，你不懂。”

　　梅祀：“……”他想给这师徒俩一人一下，打到他们自己是谁都不记得。

　　一唱一和，要不是身份压着，出去还真以为是兄妹俩呢。

　　就这么会儿时间，天又黑了下来。看来，今天势必有场暴雨。

　　梅祀心里有点不安，天气反复无常可以理解，可才多大点功夫，这天变了又变，不知道折腾多少次了。

　　要是真有龙王，怕也是发了神经。

　　“丫头，你老师怎么还没回来？”他随口问道。

　　经提醒，姬山鹤也疑虑起来，抬眼看天道：“姬文菁，打个电话问一下吧，别是车坏了。”

　　“不能吧，老师刚说，这是她新提的小电驴。”姬文菁虽然怀疑，但也拿出了手机，发现手机上有一个未接来电。

　　是唐雨信打过来的，上面的红标赫然在双眼之前——小草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