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周庄（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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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若是再不出去，姬山鹤恐怕不是英年早逝，而是立马毙命。
“得罪！”梅祀顾不得其他，一朵彼岸花绽放在不远处。他将两人的魂魄齐齐丢了进去，再无逃出来的可能。
行为之果断，他自己都没料到。
扔完之后，他的手还保持着刚刚的动作。
太阳真是要打西边出来了。
连他自己都要称赞一句——利索。
等他出来后，姬山鹤满头大汗，胸口浮动，整齐的衬衫上沾了不少灰尘，体面之下，多少有几分狼狈。
姬山鹤西装裤的膝盖处也磕了两处尘沙，近似圆圈。他面色不好，跟刚跑完一个全马没区别，要是真有不同，那就是心跳还算正常。
李翠英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姬山鹤端了一碗水过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姬山鹤是低血糖。
一身白衣映在余光，姬山鹤没抬眼看，心里懊恼到只能拿那碗水解闷。
出丑出大了。
碗上的花纹是龙凤呈祥，在他手上，仿佛在喝一碗求子汤，还是被父母强逼的那种。可是，他就喝了一口，差点没把自己送走。
这碗水不是冷白开，而是齁甜掉喉咙的糖水。
他从来不会强迫自己做什么事，但这口水分成三口也咽了下去。这种遭遇，说雪上加霜也不过如此。
梅祀想趁火打劫，这时候要是忍，他就对不起那些被他“伤害”过的人。
“你识海挺简单的。”梅祀开扇，一阵阵风扇向姬山鹤，“也不怪她们闹腾一下。”
姬山鹤：“……”
说他识海简单？不就是说他头脑简单？
简不简单，他自己心知肚明，可他不狡辩，唯一愧疚的事情就是让梅祀动了手。姬来春的叮嘱等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他当时虽然不屑一顾，可心里记得牢，如今，毁于一旦，等于把自己当时的态度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
“小兄弟，你本事大，我女儿还能不能……能不能，我想她回来。”李翠英“扑通”一下跪在石子路上，眉头都没皱一下，“我养她，不让她出门都行。她连糖都没带走，才多大啊！不然，我把命给她也行。”
凡凡不在这里，李翠英终于是拿出自己歇斯底里的模样。如果是看到凶手，即便是疯魔，她也不会就此罢休。
姬山鹤欠扁的神情再一次彰显在苍白的脸上，明显就是在挑衅，而且是在示意梅祀。丧女之痛，他没有体验过，可跟剜心也没什么区别。
不是他不想管，事已至此，他是管不了。
姬山鹤用口型说：我这样了，没办法。
识海一观，梅祀也算知道了点姬山鹤的秘密。李翠英现在这样，他也没指望，只用东方将人托站起来，“李姐，以后的路还望多保重。轮回不是生命的终止，而是重新开始。您需要，她也需要。”
周庄的气运已开，心存善果的人，前路都是一片光明。
“惨”一字，不仅仅只是李翠英一家。
周运一家，怕也是鸡飞狗跳，不然怎么会在那个大师和姬家之间周旋。也得亏两方都没跟他计较，不然，凭他那个智商，不知道被弄死几回了。
梅祀没有义务帮人平步青云，更不会转钱财之运。
不说他，就连姬家，也没有人会做。
李翠英的希望点燃又破灭，几年都过来了，竟然比不过这一时半会儿来的起伏。
良久，她才问：“她会想我吗？”
“会。”梅祀不假思索道：“人的记忆不会丢失，只会封存，哪怕是换一世，也在。”
这句话是谁说的，他记不清了，好像是从一本书上看到的，现在，可以借给一位母亲。
姬山鹤在一旁默默记下，可是徒惹苦恼，这世上还没有一个死去的人可以将他封存在记忆里。他转而又想，他死去时，识海里又可以留下谁。
“师父！师父！你怎么趴下了！谁欺负的你？”姬文菁跟号丧一般，一时竟听不出是风凉话还是关心急切。
她看到姬山鹤不似平常的精气神，一路小跑过来。头发胡乱的像是被揉过。
姬山鹤：“……”暑假作业还是太少。
李翠英看到活蹦乱跳的姬文菁，注意被转移的同时，感慨倍出，心想自己的女儿长大，应该也这么可爱。
她不喜欢欠人情，该谢谢该伤心，她分得清时候。
“你们要走了吧？”李翠英头发白了不少，有点突然，她声音低沉，说：“喝口茶吧，我也没有可以谢谢的厚礼。刚刚有点，哈哈哈，吓到你们了吧，人嘛，总要发泄的。思念，是我下半辈子，哎，不说了。”
她找不到合适的词，就试图用微笑掩饰自己的难堪，估计只骗过了自己。
姬文菁看自己师父碰了一身的灰，默默绕到后面，用自己的鸭子包帮忙拍灰。没拍两下，就看到姬山鹤用手势让她去扶着李翠英。
不知道什么时候，松霜已经伏在梅祀的脚下，眼睛直犯困。
梅祀瞟了眼阿旺，精神气去了大半，“有劳李姐了。”
他面无表情，选择单手搀扶着姬山鹤。
李翠英和姬文菁走在前面，如果凡凡没死，到现在的话也不会比姬文菁少几岁。
姬山鹤让姬文菁陪着，算是给一点慰藉。同时，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想让姬文菁收收心，仅存的岁月中，陪伴或许更有意义。
他有时不是不愿意带着姬文菁，或许，是他擅自主张，她的人生还有更有意义的事情。
他跟姬文菁的父母没有多深的交情，一年都说不到三句话，但三方的信任犹如一个坚不可摧的金字塔。
此刻，他们坐在一个屋里，沸腾的水是他们唯一能听到的声音。
梅祀很不喜欢死气沉沉的氛围，但这次没能离席。
姬山鹤堵在了门口，因为身形高大，让人觉得屋里也暗了不少。
滚烫的水没过干瘪的茶叶，忽上忽下，沉浮着，有些肆意妄为。嫩芽的绿渐渐显露出来，像一群志得意满的青年。
梅祀想着自己还年轻吗？前不久还嘲笑雪童年迈，这会儿就轮到自己了？
如果说，在此之前，他还知道自己的命数，那此刻，他就是一位盲人，要过的河在哪里？反正，他现在连潺潺的水声都听不到了。
他不害怕，但有些心虚。
姬山鹤发现梅祀出神，用自己的茶杯碰了下梅祀的手，灼热转瞬即逝，不足以烫伤，但能让人一回神。
可惜，梅祀没什么反应，只是偏首看了眼进入自己视线的手臂。
一杯茶的功夫说快也快，他们谢绝了李翠英相送的热情。
梅祀摩挲着玉骨扇，心不在焉。
就在离车还有一段距离时，姬山鹤突然道：“你们直走就行，我现在想起来有点事。不用等我。文菁，车钥匙给你，到了你们先休息会儿。梅先生，你跟着这丫头走，放心。”
说完，他便拔腿掉头，越走越快，后面直接小跑起来。
“梅先生，我师父怎么了？”姬文菁一脸疑惑。
梅祀“啧”一声，“不是我师父，我师父的腿脚没这么矫健。”
姬文菁：“……”我是这个意思吗？
话不投机，姬文菁没敢再问，天知道这位半仙还能回答出什么花草来。
“姬小姐，姬小姐！”
老远处就有几个人在大喊，带头的还是周运。
姬文菁以为是叫自己，表情恨不得拧成一个麻花，明明来的时候是叫她小丫头片子，现在变了？她还不乐意搭理了！
转眼，那群人提着红薯鸡蛋，直直围着梅祀。
“姬小姐果然是活菩萨，这些是我们小小的谢意，希望您收下。”
“这是土鸡蛋，营养可好了！”
“都是天然化肥，没有激素，比城里的健康多了！”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争着抢着夸自己手上的东西。
姬文菁：“？”原来姬小姐还有第二位。
梅祀：“……”没玩没了了。
就在姬文菁在想要不要去解释一下，看到梅祀阴沉着脸就没敢动。
“别挤别挤，姬小姐刚施过法，瞅瞅你们狗腿样，之前还在山上误会人姑娘。”周运大声道：“都把东西放下，该回家回家，人小姐也经不起你们的瞎折腾。”
“谁让你不说实话，来了活菩萨也不说！”
“我家女儿都在床上躺了几年了，今天突然起床要踢毽子！”
“我爷爷昨天手上磨了大泡，今年就没了，真快！”
“你他娘就闷着声，要不是你小孙子中邪，指不定要害我们多长时间！”
“就是，还来指挥我们，老子一锤子真想捶烂你的头！”
梅祀抽身就走，“姬文菁，开个门。”
姬文菁立马跟上，给车子解了锁。
村民还在嚷嚷，丝毫不知道人已经没了。
梅祀走到副驾，手动开了车门，身子倾斜着，一脚就迈了进去。
姬文菁暗暗羡慕，然后将自己的双肩行李包扔进后座，然后四肢爬了进去。等自己爬进去，她才反应过来梅祀坐的是副驾！
他师父果然还是在高人面前低下了头！
车里对比外面，安静的出奇。
梅祀想到这片土地的气运要想真正恢复正常，估计还要两三个季度缓缓。转眼立秋，农民还要依靠土地而活。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他嘴里念叨“降润”，手里掐诀，不过片刻，倾盆大雨便“唰唰”而下。这一场雨，来的出奇，也让周围彻底安静下来。
村民没找到人，一窝蜂的全去躲雨，连带着那些“谢意”一起。
梅祀的指尖泛白，这不是一场普通的雨。
雨净万物，养万物。
梅祀拿得是自己的修为和功德。
他现在脑子有些昏沉，比晕车好不到哪里去，只好将头倚靠在真皮座椅上缓解。
姬文菁一人坐在后面感慨这场雨来势汹汹以及它的突发性，手上还不忘拿出手机拍一段视频。她的视频绕了三百六十度，车里的内部全拍进来了，还把梅祀的背影也给收录了，即使只有短暂的0.5秒。
过了好大一会儿，雨还没停，但是车的后备箱用力一震，连带着车都微微颤动。
梅祀没劲去看，虽然闭目，但是耳朵听得极其仔细——脚步声在靠近。
姬山鹤来了。
驾驶位置的门忽地打开，雨声顿时变大，一股潮气直逼而来，然后就是“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梅先生，您的雨真及时。”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周庄（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