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灵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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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静。
夏珞面上泛着红色，克劳德原本揽在他腰后的一手挪到他后颈，在头发末端慢慢摩挲。少年发质柔软，这几日有些长了，耷拉下来遮住耳朵。
“夏珞……”恶魔的话才刚刚出口，脚下的地面却开始颤动，开始是微微的震麻，慢慢可以听见土石摩擦的声音，身体也随着地面的晃动而战栗。桌上的杯子倾倒，水洒出来浸湿了放在旁边的白纸。天花板上的吊灯也像是有节奏一样摇晃。
“克劳德……这是……”
“地震。”恶魔皱眉，“走，先出去。”
屋顶角落有零星的碎墙灰尘掉下来。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夏珞心中疑惑，被克劳德护着迅速朝公寓外走。下楼的时候有其他人也在嘟嘟囔囔仓皇的样子。
与地面接触的腿脚被震得很麻。
隔壁住的一对夫妇还穿着睡衣，丈夫边带着妻子下楼，边系着大约是随手拿的外套的扣子，眼镜几乎快从鼻梁上滑下去。
“怎么就突然地震了呢？”妻子纳闷。
“我也不知道，不管怎样都先去空地上吧。”丈夫穿好外套赶紧拉住妻子的手。
夏珞二人正好走在他们后面，克劳德走在夏珞后面。头顶上时不时落下墙灰，夏珞抬手揉了一下头发把落在上面的灰抖掉了一些，克劳德见状把风衣脱下来披在他身上，扣上帽子。夏珞脚步停了一下，又迅速跟上前面的人，左手拉拢风衣领子。
走到公寓大楼外面时，街上已经有很多人了，大多也都衣衫不整，很是匆忙。街旁商店的电视全部在插播临时新闻，男播音员清澈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里听起来有些不清晰，但所有人看着屏幕下方滚动的字幕还是知道了怎么回事。
地中海-喜马拉雅地震带活跃，引起7级地震。震心就在那不勒斯南部沿海地区。
“南部沿海……不就是那个别墅群么？”夏珞回头问克劳德。
后者沉默。
新闻里播出了连线的画面，他们今天才去过的沿海别墅区几乎成了一片废墟。别墅区里的房子相互离的较远，为了保持良好的绿化，房子周围都是树木。这一震，房子毁了不说，有些树还倒了下来，压在断裂的屋檐上，然后狠狠砸落在地面。
拍摄的地点看来离别墅区有些距离，因此画面不是太清晰，但是，所有人都清楚意识到那片号称那不勒斯最繁华的区域遭受到了严重的损毁。
夏珞眼神一紧，几乎不敢相信那就是布朗托主宅。巴洛克宫殿般的建筑外墙一片凄惨，屋子塌了一大半，还有一棵树正卡在屋顶正中的位置。
“克劳德，他们……”夏珞深吸一口气。他想知道布朗托家族的人是不是还活着，但是话到嘴边却又不敢说出来了，连唇角都在打颤。
克劳德一只手搭上他的肩，手心温暖，就像一个普通人类一般。
夏珞转过身，稍微弯下脖子，头抵在他肩膀处，头脑一片混乱，眼睛很干涩，像是下楼时有尘屑溅到了眼里，现在才感觉到。
“……诅咒应验了？”眼前忽然飘过消散了的死神十九的脸，那个绷着一张脸的执法者眼睛突然变成充血一般的鲜红，嘴角一直咧着几乎到了腮边的位置，平板的声调听来变得尖酸刻薄：
“这是命理！他们死啦，这是命理！”不断重复着，像游乐园里的小丑。
好像……要陷进噩梦中，再也出不来了……
“夏珞！”恶魔察觉到少年的不对劲，沉声唤了句，然后将对方搂进怀里。少年略显单薄的肩膀微微发抖，头上因中枪而裹住的绷带直直落入恶魔眼中，看起来觉得……很不舒服。
布朗托完了。这是必然的。而眼前这个人，他脑袋里遗留的那颗子弹其实早该要了他的命，但是自己凭着一时冲动将他留住，并答应帮他找到他母亲的家人。这一切，在此刻算不算要画上句号了呢。
全城的警察都出动了。
地震并没有持续很久，沿海别墅区那边的房子因为不断的余震而被毁，但离海边稍远的他们只是断断续续地感觉到脚下的震动。警察在街边维持秩序，大声叫所有人聚到路边可以避难的地方。有小孩在哭，声音嘹亮而刺耳。
听起来却奇异地像一首镇魂歌。
……
*****
那不勒斯的海滩很美，但震后却显出些凄凉的感觉。平时游客众多的黄金沙滩现在只有排着队走的清理善后人员，黄色的制服穿在身上十分惹眼。
夏珞闭着眼长舒了一口气，才又缓缓睁开。
克劳德站在他身边，两人一起看着面前的海。码头末端时不时被拍上的海水淹没。
“克劳德，”夏珞垂眸，“呐，你答应过我的事已经做到了。”
“恩。”
“我的心愿完成了。”
“恩。”
“所以，我们的契约，算是到此为止了吧。”
“……恩。”
夏珞转过身来，恶魔也在同时侧身过来面向他，两个人的视线凝到一起。
少年轻声道：
“你可以取走我的灵魂了。”
恶魔看着他，没有再说话。他抬起手来碰到夏珞头上的绷带边缘，小心地避开了弹孔所在。他动作很轻，少年隔着纱布只能感觉到轻微的压力。
“……痛么？”恶魔问。
“阿，”夏珞笑了笑，“很奇怪，没有感觉呢。”
少年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耷拉在前额的碎发被风吹得歪到一边。这副模样映在恶魔眼中，且影像逐渐扩大……
少年看着对方缓缓凑近的瞳孔，没有闭上眼睛，而是一直看着，渐渐看见自己在其中的身影，看见红色眼睛深处的一抹浓黑，看见一些像光路般的线条，最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呐，我心甘情愿，献上我的灵魂了……
克劳德，这段日子，谢谢你。
克劳德抬手轻轻阖上少年的眼睛，接住对方软倒的身体，眼中是说不出的滋味。
你最后的话，我听见了……
他就这样半拥住黑发的少年，在沙滩上坐了下来。
面前，是不见边际的海。
他想起关于这个地方的一句古谚，是这样说的：
看一眼那不勒斯，然后死去。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灵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