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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兰晴(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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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灯区女人能找到真正的爱情吗?
她们有的自小被拐卖至此,身为孩童就开始接触这些;有的不堪生活的重负,为了更多钱财而选择这份工作;有的青春靓丽却成了活靶子,只需要一条孤身的夜路,就能将她们一网打尽;还有的年少无知、没有判断能力,仅是在这里偷偷“尝了鲜”,就沦陷于性|欲|快|感中无法自拔……
无数的青春,无数的未来,无数热烈美丽的笑容和敢于发声的勇气,都葬送在这条阴暗可怖的道路上。
想逃,却总能被抓回;反抗,也总要遭到虐待;呐喊,口中却被塞住了异物;挣扎,手脚却被束缚。
她们不是没想过自救,而是一个囚笼的外面还是一个囚笼,一层权利之上还有一层权利。时间无情,像刀般剜走了眼底的光芒,求生的希望越来越淡,红灯区的灯光却越来越亮,直至最后,疯了的疯了,死了的死了,沉默着过完了她们灰色的后半生。
兰晴从来不相信红灯区女人能找到真正的爱情。她见过许多“客人”,白阳人,边缘人,还有铝脑人,仅是穿在身上的衣服不同罢了,那张虚伪的皮囊褪下,里头什么东西都是一样的。
还在红灯区工作的她从来瞧不起男性,她认为世界上所有的男性都似“客人”般残暴丑恶。年轻的她以为付出一点善良、一点真心就能找到可以交谈的朋友,没想到无论哪个,最后不都是在床上对她怒吼一声“脱!”而其他的什么都不说。
可能这就是她们沉默的原因吧——想发声却被割去了舌头,想献出真心却无人重视,想要特别的未来却被禁锢在笼中,视野越来越窄,身心越来越疲惫。
直到最后,疯了、魔怔了当中,又回归原始人的心理——“我仅仅是这样活着就好”。
然而,幸运的是,兰晴在命悬一线的那天遇见了费米、黎沃,还有革命派的诸位。她的人生有了转变,如今想起,一帧一幕如梦似幻,她想,如果那天我没有遇见他们,如果我拒绝加入革命派,我现在会是怎么样?
或许她早就在哪头肥猪的身下命丧黄泉了。
革命派是个奇怪的党派,里头怪人很多,基本上都是臭烘烘的男人。费米喜欢抽烟喝酒,睡到日上三竿才大摇大摆地“打卡上班”,油嘴滑舌老不正经,但却是个会替队友承担错误、接下任务十分爽快的人;萨福首领感觉没什么活力,喜欢摆个架子在下属面前说话,也总不愿把真心展现给大家,但他却记得住每个成员的生日,并在他们生日时偷偷送去一张小卡片,祝福他们万事顺遂;新队友庞强也是傻乎乎的,是个人高马大的“肌肉傻瓜”,总是被费米支使来支使去,自己又乐在其中嘿嘿乱笑,但却是个知晓礼数,又十分坚强、有毅力的男人,她还记得出任务前他的先天疾病恶化了,但依然在坚持每日训练,量还特别大。
大部分是铝脑人组成的革命派里,她觉得每个人都有他们独特的“高光”,这些高光会让她忘掉“他们可是先天有缺陷的铝脑人啊”这一种事实,继而让她自己也遗忘了心脏的疾病——她跟他们一样,她跟平平无奇的边缘人一样,她跟高高在上的白阳人也一样,她跟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一样的!
不是在床上时,双方处于流泪却平等的地位,而是站在大地上时,也能微笑着平视!
——为什么世界听不到我的声音?为什么我一定要处于牢笼之中?为什么我不能拥有自己的人生?我也不是没有自救,我也不是直接放弃,我也挣扎过、痛苦过,为什么我还要屈辱地“工作”!是因为我贫穷吗?是因为我阶级太低吗?是因为我成为了一名女性吗?!
出任务时,兰晴不时见到挂着胸针的红灯区女人,她将眼睛藏在兜帽里,小心翼翼地看向她们,她能读到的东西越来越多,甚至她能听到的越来越多——哪怕别人还在沉默着。
成为革命派副手的兰晴,下定决心要拯救她们,她也想像引导自己的幼年好友——梅丽一样,找到自己的价值和幸福的人生,哪怕这种人生如烟花般短暂,但绽放时绝不后悔、足够绚烂,那也足以了;她也想像当初拯救自己的费米一样,将热烈滚烫的生命意志、独立精神继承给后辈,在巴底律世界中能为自己而活,亦能将这类价值观、人生观传递给再下一代。
她一直是这么想的。
红灯区就是罪孽之处,必须铲尽抹平,必须拯救里面所有的女性。在里面的她们就不会有青春,不会有未来,不会有自我意志!
萨福首领单独找她,让她永远记住接下来的话:阴暗的地方滋生阴暗,阳光的地方散发阳光,有时候,不要顾及太多细枝末节,“一刀切”才是最好的方法。
年轻的兰晴半跪在地,低着头将这段教导烙印于心——是的,不要顾及一星半点他人的私情,“一刀切”才是最好的。
床上一顿甜言蜜语,将所谓的羁绊、爱情关系建立,这都是暴力、性|欲的遮羞布,不会有真诚的双方,不会有真诚的平等。她们是可怜的工具,他们是暴戾的野兽,外面才是好的,里头一定是坏的!
是拯救,亦是杀戮——革命派的兰晴一直是这么想的。
但……当她看到天马的神色时,她的内心却稍微颤动了下。
红灯区的女人找不到真正的爱情——这个结论真的正确吗?如今,处于城堡深处、靠墙边而坐的兰晴,第一次对自己斩钉截铁的判断产生了疑问,第一次对萨福首领的教导产生了不解。
此时,天马望向了紧握毒簪的自己,目光炯炯道:“兰花女士,玛格她愿意将这枚胸针交给您,说明您是值得信赖的人;如若我以后有任何不测、无法见她最后一面时,希望您能将玛格照顾好。还请您见到她时,帮我传达这句话——”
“我希望你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兰晴咽了口口水,她握着毒簪的手心出了汗。
——他可是进过红灯区的男人!他是那些丑陋的“客人”!他伤害过许多女性!不要问经过,不要问缘由!按照萨福首领说的,杀了他!杀了他!他还是……白阳人呢,是的,首领说过的,白阳的“客人”是更应该杀死的!
天马没有理会兰晴双手的颤抖,一直跪坐在地上,说:
“兰花女士,沿着梯子上去就能翻越到城堡背面,爬下去找到野生高草地,沿着卵石摆放的痕迹,就能回到白阳外城边缘,还请您,一路顺风、多加小心。”
兰晴背后出了一层冷汗,她说:“你要放我走?”
天马说:“是的。”
“为什么?”
“您是红灯区的人。”
“红灯区的人混到白阳这地儿,你不杀了我?”
“我不会杀了您,您是玛格敬仰的人,”天马用平静的目光看着她,说,“你是红灯区的人。”
——很好,浪费杀我的机会,那就不要怪我了……
兰晴狠下心,一咬牙,瞬间挥下毒簪!
而毒簪在距离天马眼睛还有一厘米处停下了,兰晴的手抖得厉害,她嘴唇发白着问:
“为什么不挡?你不是白阳人吗?你不是到过红灯区的‘客人’吗?”
——你不应该视红灯区女人为玩物,你不应该像那些肥猪一样贪婪而残暴吗?快点拿出你的刀,我等这一天、等这一战很久了。我加入革命派时下过决心的!我在首领面前发过誓的!我会杀了所有“客人”!我会救出所有“主人”!
天马就像察觉不到兰晴的挣扎一般,沉声说:
“我的上司教过我,正因为我是白阳人,更不能随意使用生杀予夺的权利,不然我一辈子都无法跨越‘阶级平等’的横沟;我的恋人教会我,正因为我是到过红灯区的‘客人’,更不能对你们痛下杀手,不然我跟亲手杀死我的恋人有什么区别。”
“我一直很感谢他们二人,否则我就会变成冷漠暴力的白阳军官。兰花女士,请您一定要保护好玛格,我知道我活不久了。”
——活不久了?什么意思。
兰晴的脑子要烧坏了,她瞪大了眼睛,萨福为她制造的“一刀切”的壁垒摇摇欲坠。
她深吸一气,头脑一热,便咬牙切齿道:“我跟你的战斗无法避免,我是革命派的人!快拿出你的刀!跟我打一场!”
天马晃了下神,他笑道:“原来是革命派的人,我弟弟受鼠耳师父照顾了,本还想再找到鼠耳师父,将这孩子托付给他,不过既然兰花女士在这里……”
“我靠!鼠耳?!你又认识鼠耳!”兰晴要死了,她想把黎沃这小子拉过来,陪她一起承受这错综复杂的逻辑故事,“不行!我要乱死了,先打一场吧!”
天马还想说些什么,但他突然瞳孔一震,俯下身去,双手撑于地面,大口吸着冷气,看上去很痛苦的样子。
“……你,怎么回事?”兰晴皱着眉头说
“公爵大人,公爵大人找我,”天马喃喃自语道,他突然抬起头来,即在片刻之间,冷汗布满额头,他郑重地看了兰晴一眼,说道,“我必须走了,兰花女士,玛格和……我的弟弟,天牛,还望你保护、照顾他们了。”
“等——”
兰晴话音未落,天马手上的手环就发出蓝光,波涛一般席卷了他全身!
兰晴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凝重了!她看见天马的手环裂出一道口子,接着“轰隆”一声,他像被猛地拽走一样,下半身被拉入了蓝光内!
“乔多全扩张产业到底是想干什么!那些女人现在在哪!为什么你会知道鼠耳!你还知道多少革命派的事情!”兰晴想冲入蓝光中,却不料天马四周像有堵墙似的,她怎么也冲不进去!
蓝光一点一点爬上天马的脸,只见他的嘴一开一合,神色柔和地说:
“逃走吧,兰花女士,希望我……”
一阵尖锐的呼啸声传来!兰晴匆忙捂住了耳朵,但还是被刺得耳鸣阵阵。
蓝光消退,天马直接被手环涌出的能量物质拉到了别处,之前他那句“我知道我活不久了”在她耳边徘徊不去。兰晴在冥冥之中,察觉到了不好的预感。
她虽然没听清天马说的最后那几个字,但是她看清了口型:
天马说:“希望我拯救了你们。”
革命派为自己建立的“一刀切”壁垒上,裂缝如蛛丝一般,只听“咔啦”一声,一角的石块碎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