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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自有定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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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仁帝,洛谕卿,尤喜伶人,是个年近三十平庸无能的病鬼皇帝,传闻,虽然他才年近三十,但因常年病魔缠身一副骨瘦如柴,尖嘴猴腮的老头模样。
仅是方才一面,便将衍政听的有关皇帝的所有传闻全然打碎。
回观这些年无论是他见过的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都没有像这般的模样的。
“佐儿?人都走了,起来吧!”衍卓深瞧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衍政,皱眉道。
回过神的衍政站了起来,远处空荡荡的,好似方才所显都是幻觉,魂不守舍的随着自家爹往外走,到了宣中门处还不忘回首一瞧。
一路上,衍政不断劝慰自己,那狗皇帝长得好看又如何?不就是个没用的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将军府门前多了几匹马,一瞧见那熟悉的赤色骅骝,那马晃悠着,马脖上挂的金铃叮叮当当,衍政便将方才之事抛在脑后,眼中冒光,唇边挂着笑。
“爹,可是大哥和二哥回来了?”
衍卓深耷拉着眼皮看了一眼,并没他这么亢奋:“兴许是……”
还没说完,一个黑影从身旁闪过,寒风吹过,衍政飞奔进府,大声喊道:“大哥!二哥!”
大哥衍陵和二哥衍贞行与衍政虽不是一母同胞所出,但感情都要好的很,兄弟几个从小玩到大。
而且衍家公子厉害这呢!这几年衍家兵力大增跟他两位哥哥可有大关系,曾经二哥就喜欢带着衍政去‘蹭兵’。
钦仁一年,六月初,当时闵晋和东齐在云边出战,那时的衍政还是个十六岁的野小子,就稀里糊涂的跟着衍贞行胡闹。
那些年闵晋内乱军心本就不稳,与东齐对抗简直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兄弟两人带着一千精兵去忽悠南部闵晋军营,以‘同化之术’骗得那闵晋将亡,心中很凉的温老将。
半夜,那老将喝醉了酒便对着面前的两位小兄弟无限惆怅,随后一招呼营中弟们屁颠跟两人去了。
直到后闵晋亡了也不知道怎么就少了一万士兵,虽然最后被爹和大哥罚跪祠堂,但衍政心里乐呵的很!
衍陵和衍贞行在正堂喝茶,似乎在谈论什么东西,面色不大好看,瞧见衍政进来,这才舒展眉梢。
“佐儿回来了。”衍贞行放下手中的茶杯,抬头望向外面,“父亲呢?”
一听他这话,衍政面色瞬间不好看了,酸涩道:“这几日不见,我想双哥日夜难眠,双哥只想着父亲。”
这话刚说完,衍贞行拍拍他结实的肩膀,衍卓深就进来了,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水宛那儿打点好了?”
衍陵一身甲胄还未来及换下,起身朝父亲行礼,目光随着他道:“我和双儿都处理好了,父亲放心。”
衍卓深拎着袍子坐在扶手椅上,示意他们都坐下,随后道:“来的到挺快。”
说罢,拿起婢子刚送来的茶盏,吹了吹茶沫,呷了口茶水。
大哥瞧了眼衍贞行,随后开口道:“父亲,大显又乱了,萧腾暗连肃宁小王爷钟赤,把钟廙那老皇帝给杀了。”
从水宛归京,一路经万城、鄞郡、正经显地时整个隋城都死气沉沉的,兄弟俩带着几十个守卫没敢停歇,便连夜赶来了。
此言一出,衍卓深手中茶盏一震,泼洒出一些茶水来,随后又将茶盏重重地放于桌上。
“什么?这、钟赤还是个弱冠,就把他亲爹杀了?这……”衍政目瞪口呆站了起来,说话都不利索了。
这钟赤他见过的,那个温润如玉的小公子杀了自己的爹?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衍贞行面色沉重朝衍政点点头,说道:“就这几日的事,还没传远,要不是我跟大哥途经遂城也不知会发生这事儿。大哥谨慎,我们也没在遂城落脚就赶回来了。”
许久未言的衍卓深叹了口气,似是感慨似是心寒道:“造化弄人啊!世道浇漓,为了区区皇位,大臣不爽杀皇帝,儿子不爽杀老子,这都什么事儿啊!”
一时间,堂内无人再言,也不知该说什么。
良久,衍陵开了口: “父亲莫要忧心了,既是咱们衍家内附大荣,如今您三个儿子都陪着您,往后日子也便安稳了。”
“无论别家怎么样老子不管,你仨听好喽!老子可把规矩立这儿,我衍卓深的儿子谁是哪个敢玩儿众叛亲离这套的,老子第一个打死他!”
衍老爷憋的面色涨红,神色严肃,十分痛恨,他这辈子最忌讳这东西!
三人异口同声:“谨遵父亲教诲!”
一道冰冷中略带蛮横的声音传来:“你要打死谁啊?衍老爷?”
门被推开袭来一股寒气,只见一身云锦襦裙的中年女人,披着白玉刺绣斗篷,束起发髻,在婢女的簇拥下进来正堂。
“阿娘!”衍贞行唤了一声。
这一叫,女人脸上绽放了花儿,指挥了身后的婢女,让他们把吃食放于方桌上。
“佐儿晨起没怎么吃,这原是给佐儿熬的羹,也不知你俩今天就来了,应该也够,不够话阿娘再做。”
路碧云是大夫人,大公子和三公子的亲娘 。
衍卓深起身拉她的手给她让座,“夫人不好生歇歇,怎么来了?”
对方没好气道:“也不知道你们方才说什么,你要教导孩子们就好好教,竟说不吉利的话,你要是真敢伤孩子们,你别怪我跟你翻脸不认人!”
说罢,一脸幽怨的别过头。
瞧她生了气,衍卓深连忙哄着,衍政坐到桌旁盛了一碗鲜羹,低头吃羹和哥哥们压根都没眼看。
衍贞行小声问道:“对了!佐儿,你跟父亲进宫瞧见皇帝和太后了吗?怎么样?”
衍陵也颇为感兴趣的看了他一眼。
“能有什么好看的!”衍政先是一愣,随后猛的喝下,擦了擦嘴角不屑道,“太后在垂帘后面看不清长什么样,但那女人精明的很!那皇帝嘛……切!就是个绣花枕头!”
听他这话,衍贞行不解其意,皱眉道:“绣花枕头?什么意思?那皇帝不是个病老头?”
衍政瘪了瘪嘴道:“才不是!病是病的……但那洛谕卿长得漂亮的很!可怜这些年咱们都被骗了!”
衍贞行露出坏笑:“这般说,我倒是好奇了!”
一直没说话的衍陵瞥了他一眼,警告道:“贞行你别带着佐儿胡闹了,如今咱们待在煌城可不是光脚满地跑的柔城,正好我也闲下来了,明日你和佐儿就开始练功!”
衍政怕被打不敢顶嘴,恹恹答应。
皇宫虽是一片素白,却依旧不失肃穆,除了守宫的禁军和那忙活的宫女也没别人了。
龙御宫里那主儿倒是消停了,宫内外戒备森严,宫人往龙御宫送炭火送的勤快,火炉烧得殿内暖烘烘的。
苏商身着官服抱着一捧梅花跟守在殿前的周嬷嬷客气两句,随后进殿又将门关的严严实实的。
撩开厚实的帷幔,一股暖流扑面而来,就瞧见洛谕卿裹着布衾坐在脚踏上,周围摆着各种丹青木盒,右手执笔在纸卷上挥动,眼皮都没抬一下,张口说道。
“都说不用了,怎么还真去城东摘梅花?”
苏商放下帷幔进来,将花插在瓷瓶里,看着那红艳芬香的梅枝开口道:“总归我闲来无事,总得找点事儿做吧!”
毕竟他这个从马直宿卫当的可是悠闲的很,除了手下有十来个会三脚猫功夫的小兵,怕也没什么了。
整日过得如婢子一般,也未拿捏实权,不过是个好听的名分。
“你在怪朕?”
“我哪句有怪你的意思,净瞎想。”苏商也丝毫不拘谨,自顾坐在椅子上,有些好奇看了一眼他,“画什么呢这么认真?身子不难受了?”
洛谕卿执笔沾了沾墨,没回答他的话:“实在不愿意的话,我与太后商议一番,给你革职?”
苏商不免觉得好笑,盘腿坐在他身边,目光随着他挥动的毛笔移动,“瑾之,你可别闹了,要是把我革职了,你身边可就真的没有自己人了。”
洛谕卿,字瑾之。
“你不在倒好,反倒省心。”他换了根细毛笔继续认真地作画。
苏商是洛谕卿的舅表弟,苏家向来是文官世家,但先皇后去了以后,苏家也便没了往日的风采。倒是苏家重情,苏商本不是习武之辈,可为了陛下荒唐地坐上宿卫一职,早些年还被朝中嘲讽了段日子。
完成了作画,洛谕卿脱离被衾举着画站了起来,满脸欣慰地欣赏着,“苏商,瞧朕画的《雪中兰花图》!”
说罢,洛谕卿将画展放在桌案上,他倒觉得在梅花的映衬下别有风雅。
皑皑白雪飞絮,幽幽兰花绽开。
苏商嗤笑一声,无奈走过去瞧了一眼,果不其然他作画还是这般丑,简直不堪入目。
可当今圣上可是要面子的,苏商一脸正经道:“陛下作画别有意境,苏某佩服!”
得到了肯定,他才肯将画小心收回木匣当中,心情较方才舒畅不少,“放心吧,不出几日,自会有人替了你的位子。”
正喝茶的苏商听了这话,被呛着了,一个劲儿的咳嗽,随后谨慎地朝门外撇了一眼,压声问道:“瑾之,你想干什么?”
“朕能想什么?又能干什么?”洛谕卿瞧着覆水的梅花,指腹轻抚着金黄色的花蕊,神情叫人琢磨不透,“苏商,跟舅舅传话吧,日后不必为了朕周旋了,抱住自己便好,往后的事朕自有定夺。”
万事他心中自是有数。
而衍家,便是他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