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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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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上,高瞻、李天清和袁祝都对自己记下来的内容进行了详细的阐释,而建筑师们所关注得问题,和高瞻早上向校方提问得很相似:改造后的图书馆,应该是什么样的,发挥什么功能?
然而学校给出的回答笼统而官方,高瞻知道这是很典型的一种甲方,那种想要“五彩斑斓的黑”的甲方:你问他有什么需求他说得很冠冕堂皇,全是套话没有细节,但等设计方给出方案后,他又能把方案从头到尾挑一遍细节上的偏差。
突然灵光一现,高瞻说,“不过与其咱们去猜测学校对图书馆的期望,不如让袁祝想一想,你之前作为晨光中学的学生,你期望学校的图书馆是什么样的,现在的图书馆有什么亟待改造的。”
被点名得袁祝显然十分惊讶,她的工作从来都与设计没什么关系,要不是因为她去开了通气会,这种专业会议她只负责给高瞻倒杯咖啡。现在突然被cue了,高老板这是要她关公面前耍大刀啊。没办法,高瞻开口那就等于是皇帝下旨,袁祝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说回去琢磨一下准备准备,第二天做个汇报。
会后,兴许是建筑师们预感马上要开始新一轮的忙碌,于是纷纷下班作鸟兽散,赶紧回去养精蓄锐,但袁祝考虑到自己回家或者在实验室显然没精力完成高瞻分配得这项艰巨任务,于是只好留下来加班。
工作室弥漫得食物香味刺激了高瞻的饥饿感,但他又不想吃江诗丹顿买得外卖,见恰好袁祝还在,就问要不要一起去吃个晚饭。袁祝在电脑前面,打开ppt二十分钟,就写了第一页的标题,其他什么都没有,于是她爽快地跟着高瞻去吃饭了。
高瞻说为了感谢袁祝今天上午在张校长面前的美言,晚饭他来请客。袁祝自打请杨西盼吃了那顿日料之后,就觉得自己的钱包受到了不可治愈的伤害,于是欣然接受了高瞻的提议,就近挑了家陕西风味小吃。
一人叫了一份水盘羊肉,高瞻和袁祝对面而坐,虽说两个人算是已经单独吃过两回饭了,但是这俩人坐在一起还是稍显尴尬,只要高瞻不发问,袁祝就直愣愣地盯着桌子,双眼无神不聚焦,手上小动作不断,执着地抠着手指头上的倒刺。
兴许是中午学校食堂的伙食不尽人意,高瞻又添了一块肉夹馍。袁祝严格控制自己的碳水摄入,但是又馋,于是添了几串羊肉串。高瞻啃肉夹馍的时候,袁祝大快朵颐唆啰着羊肉,而她吃着吃着突然发觉自己今天没开车,又加班做分外之事,一会还要大晚上的坐地铁折腾一个小时回家,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毫无预警地把手里的大树枝扦子拍在桌子上,吓得高瞻差点把肉夹馍掉在地上。
“服务员,来一瓶纯生,谢谢。”反正也没开车,不如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高瞻愣了一下,但似乎没有生气,他笑笑,“你没开车么?我一会还要开车,就不陪你了。”
“没开。我们学校不好停车,我坐公交去的。”袁祝说着又抄起来羊肉串的大扦子。
“这样啊。没听你说过你是晨光中学毕业的啊。”
“嗯我高中在晨光中学念得,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言外之意,事已至此,你还能把我怎么地吧?
因为这么一回合的对话,再加上袁祝喝了点小酒,两个人边吃边聊起了晨光中学和图书馆项目投标,高瞻对这个项目一直没有抱太大希望,而且他也不想刚做完工厂改造学校宿舍之后,再经手一项改造类的案子,所以前期他才把所有工作都甩给李天清来筹备。但是现在,计划没有变化快,咖啡厅项目黄摊子了,而事务所有袁祝这个“关系户”在,高瞻觉得他应该提高期望值,认真争取一下,不然事务所可能就要面临项目断档了。
和高瞻吃了晚饭之后,袁祝顿时觉得文思如泉涌,回到事务所刷刷刷一口气准备了二十张ppt。冲了杯咖啡,袁祝过了一遍ppt的内容,又对文字润了润色,然后把ppt发送给高瞻,想打个招呼就下班回家了。
工作室十分安静,袁祝怕突然出现在高瞻的办公室会吓着他,便特意在走路的时候发出点声响。透过玻璃门,她看见高瞻没在画图,盯着电脑屏幕不知道在干什么。兴许是好奇,袁祝隔着玻璃环顾高瞻这间办公室的装潢。这间屋子并不算很大,除了一张北欧风格简洁设计的桌子,屋里紧凑地摆着开放式书架——尽管外面工作区已经堆着很多建筑建造方面的参考书了,但高瞻在办公室里还留了半面墙,放他那些广泛艺术的私藏工具书,供他随时翻阅以寻找灵感。办公室和外面工作区的室内装修风格都是一样的:白色乳胶漆粉刷的墙,浅色水磨石平铺的地面,写字楼的钢筋水泥或者各种烟道管线暴露在外,不加任何修饰……可能对于普通人来说,高瞻的办公室和整个远瞩事务所的装修都太过寒酸,但如果用心观察便可以发现,高瞻努力地在这栋高层写字楼的一间,营造出朴素、干净、直接、明亮的风格,借用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作为工作室的亮点,暗合工作室最本真的愿望——高瞻远瞩。
高瞻在工作中一向是一丝不苟的,比如他会因为施工方没有严丝合缝的按照远瞩的设计图施工而和施工方当场撕破脸,虽然事后他往往需要派比如张梦睫之类的建筑师再去和施工方讲和。但无论如何,对于建筑品质,他有着严格的要求,也期望着他的合作伙伴能都对他的作品怀有最基本的尊重。中国施工队的工人们也是两只眼睛两只手,没比美国施工队的蓝领们短什么,那么既然美国的施工方能够有严肃认真的施工态度,中国的工程队们凭什么不能严格要求,把工作做好呢?
袁祝轻轻敲敲玻璃,推开门,探出半个身子瞧着高瞻,“高老师,那个,我把ppt发给您了,然后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下班了。”
“哦,”,高瞻抬眼望向袁祝,“十一点多了,你等我一下吧,我也走。”
高瞻今天挺绅士,扶着电梯门请袁祝先进。
电梯里,袁祝的手机震动。
“抱歉,我接个电话。喂,嗯,没,我下班了,不用啊我已经在地铁上了,嗯,我到家告诉你。嗯。嗯。拜拜。”
“你的那个男朋友?”
“我中学同学,不是男朋友。”
“看他挺殷勤的,看起来挺不错的小伙子,不喜欢啊?”
“啊,也不是。”袁祝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觉得自己还没立业,搞对象的话其实挺影响做职业发展决定的,所以暂时还没有找男朋友的想法,以后工作稳定了再说吧。”
本来高瞻兴致勃勃地想打听袁祝和江诗丹顿的私事,结果袁祝这话一出,高瞻立马陷入了沉默,推了推眼镜不再接话。袁祝只当高老板就是这么个古怪的脾气,撅了噘嘴也不再说话。
袁祝不知道她随口一说的话,击中了高瞻难以忘怀、难以回首更难以言说的个人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