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杜洋逃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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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瑶和梅望溪才回到府中，却有意外消息传来。
东陵女帝自月前起便龙体违和，调养之下竟无起色，如今居然下旨亭了早朝。
从宣旨官手里接过圣旨，苏瑶与梅望溪对视一眼。
自然女帝身体日渐衰弱，有苏瑶当年为梅望溪免去月月取血养蛊之苦，故意令她染上毒瘾的一份力，不过更重要的原因，却是女帝最近迷上了个杜洋来的少年。
那少年本来不过是杜洋国的一个逃奴，却因长得美貌异常而被有心官员买回加以调教，果然使女帝对其一见之下难以忘怀，竟向那官员开口要了回宫。
按说女帝登位以来，阅美色无数，更兼沉迷长生一道，并不重色欲，本不该对一个来历不明的外族少年如此迷恋，可此事却成事实，不免令人觉得其中或有古怪。
且女帝自得了那少年入宫以来，对他宠爱逾恒，言听计从不说，更是为了与他肆意欢好，服用了许多丹药，日日纵情之下，终成如今衰弱之势。
苏瑶和梅望溪月余都在落英山中培育绛草，虽听说了此事，却未真的放在心上。
不料甫一回府，局势发展之快却是超出了预料。
将圣旨随意往手边几上一搁，苏瑶十分随意地靠坐在舒服的圈椅之中，缓道：“毕竟是你的母亲，若你想要插手，现在还来得及。”
梅望溪看着她漫不经心的神色，顿了顿才一字字答道：“静观其变。”
“呵。”轻笑一声起身，苏瑶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虽然现在梅望溪的身高已与她相差仿佛，可这动作做起来却仍是自然至极，“我只是不想你日后后悔。”
梅望溪嘴唇微动正要作答，却被苏瑶伸手挡了回去。
“这并不是试验。好好想想。”知道自己与梅望溪言谈之间，往往暗藏词锋，他也习惯了揣测她每个字后面的用意，不过，今次却非如此，“那个位子……虽然坐拥天下，泽被万姓，却是个很冷的地方。即便日后你……我也不想看到你那般寒冷寂寞。”
苏瑶说这话时，全不是平日总是漫不经心满不在乎的样子，略低的语声中含着无限温和熨帖，动人心弦。
可梅望溪听了，脸色却是一变。
“有你在我身边，又如何会寒冷寂寞。”明明话里充满了十分依赖，梅望溪的语气却是怪异的平板僵硬。
“你不习惯如此说话，不必勉强。”苏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况且，我又如何能陪你一辈子。”
在她眼里看来，梅望溪或许只是个有趣的孩子，比她从前热衷的东西更有意思，所以她这些年来才一直陪着他，按着她自己的愿望教导他成长，想看看自己究竟能将他变成怎样的人，却绝没有真的将自己当成他的妻主。
梅望溪闻言，脸色更沉一分，挥开苏瑶放在他肩上的手，动作之大甚至将放在几上的圣旨扫落在地。
他这脾气在苏瑶看来完全来得莫名其妙，不过却也知道这几年虽然自己改变了他很多，可他始终还未完全摆脱少年时的阴影，所以有时脾气大些，来得奇怪些，或许也不以为奇。
于是她只是无奈俯身拾起圣旨，正想要说什么，却被小心翼翼地敲门声打断。
“参见皇子、皇妻。”端着药的侍人得到许可进门后，小心地在梅望溪面前跪下，呈上托在细瓷碗里的汤药。
原来正巧到了他每日用药的时刻。
梅望溪看也不看，广袖一挥就要将那药碗掀翻。
却被苏瑶在边上抓住了手。
“再闹脾气，也别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苏瑶话说得很平淡，仿佛不动声色，梅望溪却知道她十分认真时才会这般说话，心中虽还是不甘，却不敢再拂她的意思，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苏瑶接过碗，示意侍人退下后，起身走到他面前：“怎么，还想像从前那样？”
她与梅望溪初“成亲”时，他的身子正因那冰蚕蛊折损得十分厉害，病势沉重，连自行服药都是不能，事事都需旁人服侍。
而当时苏瑶与他正是新婚燕尔，自然责无旁贷，每日都亲自给他喂药。
梅望溪闻言，脸上隐约有红晕闪过，片刻之后却又变得苍白起来。
“别闹了。”苏瑶安抚着他，用的却还是哄小孩的语气。
梅望溪仍是不答，最后苏瑶无奈，只好拿银匙盛了一勺，凑到他唇畔。
梅望溪脸上又是一红，目光落在苏瑶执着银匙的手上，终于不情不愿地张口喝药。
总归目的达成，却也不用过多计较手段为何。苏瑶如是想着，手中不停，一口口地将药喂完。
“若是今日此事传出，不免贻笑大方之家。”知道他愿意喝药便算是不闹脾气了，于是苏瑶搁下手中药碗，勾唇笑道。
梅望溪照例抿唇，并不答话。
“好了，不如说正事吧。”苏瑶不以为意，“你母皇病了，是否要入宫一趟？”
一听那名字梅望溪眼中便有厌恶之色闪过，顿了顿才道：“明日。”
“嗯，我吩咐她们准备下去。”苏瑶一面说，一面起身，“落英山之行，你也累了，早些休息。”
“……等等。”见她似是要离去，梅望溪跟着了站起来。
“有事？”苏瑶回首扬眉。
“………………无。”好几次想要说的话几乎脱口而出，梅望溪最后却还是只说出这一个字。
苏瑶于是一笑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曲折的回廊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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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高大宫墙之内，皇宫的天空还是一如往常的阴沉。
苏瑶难得起早，与梅望溪一同入宫探病。
谁知到了女帝寝殿之外，他们却被人拦了下来。
按理说皇子皇妻的身份尊贵无比，要做什么本无人可加干涉，可偏偏那宫人却不依不饶。
苏瑶涵养十足，只是但笑无语，梅望溪却沉了脸色，当下伸手将那宫人推向一边，径自就要进入殿中。
那宫人一时不防，被他推得撞上背后宫墙。
“望溪。”苏瑶在后面不冷不热的一声，令梅望溪停下了脚步。
苏瑶没有继续说什么，梅望溪却一步步退了回来，在那宫人面前顿住，向着他伸出手去。
那宫人连称不敢，忙自己站直了身子给梅望溪躬身施礼。
梅望溪收回手，侧过头去，目光轻轻落在苏瑶身上。
苏瑶上前半步，恰好挡住了他在衣摆上擦拭着的手。
“殿下身为人子，欲探母病实为人之常情。不知能否通融一二？”
苏瑶平日行事肆意不羁，十分张扬，而如今恭谨有礼起来，却也是找不出一丝错处的优雅守礼。
那宫人神色间终于有些松动，眼神落在苏瑶身上片刻，终于退到一旁让出一条路。
苏瑶向着他感激一笑，与梅望溪并肩向门内走去。
跨过高高门槛时，梅望溪突然轻轻一句：“为何连一个侍人，你都可以如此相待？”
“……只要他有价值，就值得。”似是思考了片刻，苏瑶答道。
梅望溪闻言，不知为何，阴沉的脸色却是一亮。
她，原来只是为了利用那人，才对他笑的。
那就好了。
苏瑶那样的笑，还是只有他一人才能看见。
等他们进入内殿，便只见七尺龙床四周都被垂下的丝幔遮着，看不清内中情形。
而床边依几而坐的，却是个陌生的美艳少年。
那少年见他们未经通传便进入此处，却也并不惊惶，只是勾起花瓣般娇艳的唇浅浅一笑，道：“两位想必是八皇子殿下与八皇妻殿下了。”
他对皇室中人如此说话，可谓十分无礼，梅望溪微微皱眉，却未当场发作，而是偏过脸去看苏瑶神色。
苏瑶果然不以为忤，只是轻轻颔首。
少年见她如此，便又对她一笑，素衣乌发，眸如明星，却是连阅遍美人的苏瑶也不曾见过的风情宛然。若说梅望溪是冰雪般的美人，只宜远观，这少年便是罂粟，令人浅尝其味后便寤寐难忘，辗转思之，只愿将他禁锢在身边一生一世。
“……母皇呢？”梅望溪突然开口道，声音中带了一丝僵硬，也不知是因为要见那个他最不想见之人，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陛下正在安寝。”少年仍是坐在几边一动不动，轻描淡写地答道。
“好个大胆的奴才！”梅望溪近年跟着苏瑶，本也学了许多喜怒不形于色的养气功夫，可不知为何此时却仪态全失地丝毫忍不住怒气，挑眉冷道，“给本宫跪下答话。”
那少年的视线静静地在他脸上停了片刻，然后伸手在坐椅两侧轻推，竟平平连椅移出寸许，淡道：“奴足不能行，不能跪答，望殿下恕罪。”
他说是让梅望溪“恕罪”，可是半点觉得自己有“罪”的样子也无，拱手施礼之外，仍是施施然地坐着。
倒是苏瑶见这绝美少年竟是身有残缺之人，不免又往他的方向投去了略带探寻的眼神。
“陛下方才入眠，一时恐怕不会醒转。”瞬间的安静后，只听那少年缓缓续道，“两位殿下不如请回。若是不巧打搅了陛下休息，便是小奴，也不好交待。”
梅望溪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却被苏瑶先开了口：“好。”
梅望溪闻言向她投去不认同的眼神，苏瑶却视而不见，续道：“不过此回算是我们帮了你一回。”
她此语既毕，那少年明媚的眼中难得地闪过一丝迷茫，不过片刻后又变得魅惑幽暗，“今次承二位殿下之情，奴日后定当图报。”
苏瑶不以为意地笑笑，自然地牵了梅望溪的手，转身离开。
梅望溪虽仍有些微怒，却因为她轻轻握上的手，不知不觉便跟着她一起离去了。
而那少年的眼神，则始终停留在他们二人交握的手上，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重重帘幕之外，才轻轻地收了回来。
带着些许疲惫，他半阖上眼睛。
恍惚间看到的，竟是方才那容色更甚男子的八皇妻唇边的一缕似笑非笑。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杜洋逃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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