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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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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阶段的学习总是要么伴随着漫天的风雪要么环绕着闷热的暑气。
课下,吴念几乎是一有问题就问旁边的人,谌昱每次也都是耐心地解答,只是,一看到她憔白的脸色,他常忍不住把她的笔夺了,或是按住她的右手劝她休息一会儿。
书页翻飞的六月里,一盏盏彻夜常亮的灯催人奋发,一支支永不停歇的笔犹如脱缰野马,亦如藏鞘宝剑,蓄势待发。
考试的前一天,一群人小聚。
王巧巧利索地做好几杯奶茶,跟亲和的老板娘打过招呼后,就和陆培培一桌人坐到了一起。
张心满足地嚼珍珠,陆培培猛夸好喝。
严江吸了一口,结果满嘴小料,笑说:“王巧巧,你这是做了一杯粥出来啊!你老板娘知道吗?”
陆培培往严江的背上拍了一掌,义正言辞道:“别得了便宜卖乖。”
“……”
“明天考试,今天会提早下班吗?”吴念问。
王巧巧点点头,“和老板娘说过了,等会儿就回去。”
陆培培:“那正好,我们等你一起下班。”
“好。”王巧巧顿了顿,看了眼谌昱,转头又对吴念说:“上次的事,娇千让我向你转达一句谢谢。”
吴念一愣。
“其实娇千准备表白之前,我含蓄地提醒过她结果也许不尽人意,可她说重要的是过程,至少要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王巧巧笑了笑,“我也没想到她这么内向的人,居然有这么一面。”
吴念微微笑了下。
感情面前,向来是无关性格的。
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再掩盖,风一吹便昭然若揭。
陆培培听得云里雾里,“徐娇千和谁表白了?为什么要向念念道谢?”
“坐你对面的。”
“阿谌?!”陆培培惊掉下巴,问谌昱:“你拒绝了?为什么拒绝?”
“……”
严江真是纳闷了,这人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张心咽下满口珍珠,悠悠道:“谌昱和念念在一起啊,你不知道啊?”
“!”陆培培整个人定住,过了好几秒才说了句:“阿谌和念念已经暗度陈仓了…而且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谌昱淡淡睨她一眼,“注意用词。”
“真的就我一个人不知道吗!”陆大小姐心里极不平衡。
严江揉着眉骨安抚:“你现在知道了,不怪你,是他俩瞒得太深。”
半小时后,瞒得太深的两人牵着手走了,坐在车里的麻雀精望着渐行渐远的两道背影,感叹:“重色轻友啊…世态炎凉啊…”
王巧巧侧目看了她一眼,刚想安慰两句,不料却看到麻雀精脸上带笑,眼里浮着一丝丝水光。
过了两天,当最后一声铃响,嚷嚷笑语弥漫整个学校时,期末考试终于落下了帷幕。
竞赛成绩和期末成绩一起下来时,吴念和张心正窝在房间里看美剧,麻雀精颤抖地打开张母的手机短信,定睛一看就哇哇叫出了声,“妈!念念!我校排名居然升到了三十!”
张母也高兴地直点头,“算是质的飞跃!”
晚上,张心在被窝里将睡未睡,吴念戳戳她,“心心,你暑假什么安排?”
被困意席卷的麻雀精含糊地回答:“我爸妈肯定是要犒劳我…我要去国外旅游…去澳洲吃鲍鱼...还有龙…虾…”
吴念轻笑,过了一会儿,“心心?”
没有任何声音回应她。
给张心盖好被子之后,吴念躺下,在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低喃:“如果可以,我想去奚玉山山顶看日出,看太阳照遍整个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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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吴念要去吴宅。
考试前,吴老太太就给她打过电话,说:“念丫头,奶奶从不讲多余的话,你就记住一句,奶奶在吴宅等你吃饭。”
吴念到吴宅时,苏玉梅已经在了。
这是她考完后第一次见到苏玉梅,过去的十几天里,她没有回过家,也没有打电话问她成绩。
“妈,奶奶。”
打扮素雅的女人无声地坐在一旁,看到吴念,眼里闪过难辨的情绪。
“念丫头,你来了。”
“想想呢?”吴念问。
“他在楼上写作业。”吴老太太站起身朝书房走,道:“念丫头,你过来,奶奶有话和你说。”
袅袅檀香的书房,赏心悦目的字画……
吴老太太的话就像是那一条细细的檀香烟气,绵绵不断地冒出来,渐渐散淡开,静静地钻入吴念的耳朵然后是身体上下所有毛孔,最后进入心脏,一俱成灰。
从始至终,吴念的表情都是淡淡的。
“念丫头,这件事,奶奶向你道歉。”
“不怪您。”
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之后,她都习惯了。
习惯不被苏玉梅爱。
“奶奶,我想回去了,下次再陪您吃饭…”
吴老太太眼里满是痛惜之色,她只好颔首,“让司机送你。”
吴念走出书房,经过客厅,再走向大门。
身后,苏玉梅突然跑出来叫她,“念念!”
这是她第一次叫她念念,而不是吴念。
她回头,隔着一段距离,她甚至看不清这个女人的神色,只听到她说了一句,“是我们母女缘分太浅…”
缘分总是一只替罪羊,吴念想,好像所有缺失的爱都能归因于一句缘分太浅。
“我走了。”她不再看苏玉梅,转身上了车。
到家后,吴念背靠门上,缓缓蹲下,她只觉整个身体都瘫软,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原来,那个女人之所以任她与吴家往来,之所以参加她的家长会,之所以还会勉强“关心”她一下,把那可笑的芒果椰奶冻推到她面前,只是因为吴老太太答应她可以多探望吴想。
当那个女人恳求吴老太太让她履行母亲的义务,让她多与吴想培养感情时,当吴老太太质问她是否在女儿身上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时,她只是把她当作了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重新拥有吴想的机会。
她在她面前展现出拙劣的不情愿的母爱,只是为了在她弟弟面前做一个好母亲。
吴念感到悲哀蔓延全身。
她为自己拼尽全力而来的一张张鲜艳的成绩单感到可笑。
手机震动。
吴念接起来,电话里是谌昱清浅的嗓音。
这一刻,她突然想放声大哭。
她对他说:“阿谌,你能不能过来?”
十几分钟后,等谌昱到楼下时,他看到吴念正抱着膝盖坐在单元门的台阶上,神情恍惚。
他喊了她一声,她才怔忡地回头看过来,然后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下来了。
谌昱过去抱她,没说一句话,只是任她在怀里哭。
吴念哭了很久,她从没这样毫无顾忌地哭过,委屈、难过、释放、妥协、解脱在泪水中爆发然后熄灭,十几年积压的挣扎到了今天才彻底放手。
“我终于失去了一个不爱我的人。”她说给谌昱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阿谌,我们去奚玉山吧,一起去看太阳升起。”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