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鸣九皋》五月不系舟

11、第十一章

　　火势凶猛，扑向了地仙的双腿，地仙只得咬牙向前，走廊墙壁之前因姜檀与狐仙卫队的一番大战已岌岌可危，在火焰灼烧下不断掉落碎块，地仙来时已被砸了几下，突然一块掉落大石砸上他烧伤的右臂，他痛哼一声，摔倒在地。
　　姜檀急急从他衣袖之中飞出，落地化出人身，查看他的伤势。
　　地仙十分着急:“你不要出来，我没事，快回去。”
　　姜檀替他捂住伤口，叫道:“什么没事？屏障已经碎了，你还逞什么强？别乱动。”
　　走廊狭长，四面火焰避无可避，扑向了二人，地仙以身躯为她遮挡火势，双臂被狐火灼烧发出焦肉的气味，姜檀发丝也被点燃，双腿被烧的生疼，疼的眼泪有些不争气的往下掉，她疯狂帮地仙扑掉身上的火焰，:“大不了我们一起死在这儿，我一个火神死在火里，做世间最大的笑话，也不亏。”
　　危急关头栖火一声尖啸，飞出剑鞘在空中快速转圈，四周火焰皆被它吸引而去，形成一条火龙，二人四周成了一块无火地带，身上的火焰也熄灭了。
　　栖火整把剑都没在火龙之中，尖啸之声引得长廊震动，姜檀愣愣地看着它:“原来栖火可以调动狐火的么。”
　　随后，栖火立在不远处的地上，所有的火焰都冲它而去，姜檀似乎听到凄厉的叫声，细细的，十分微弱。她有些担心栖火，想要过去，却被烈火阻断。
　　四周已无火焰，但浓烟不绝，长廊狭长，二人被浓烟充斥胸腔，无法呼吸，意识逐渐涣散。
　　洞外
　　守卫队依然在尽力控制火势，却毫无成效。
　　越笙本在处理公务，听到栖火震动三界的尖啸，心口狂跳，立刻放下公务，寻声而来。同样寻声而来的还有凤凰族长朝阳与神宫代政官顾安。
　　越笙最先到达，眼前一片火海，一旁的守卫队员灰头土脸，他冷冷地问守卫队长:“人在哪里？”
　　队长报告:“都在火里，此火并非凡火，无法扑灭，是我无能。”
　　越笙只听了半句，就降下云头，立于火前，随手一挥，浩荡神力喷涌而出，一道强风席卷烈火，所到之处狐火皆熄，狐狸洞穴终于露出。
　　越笙落入洞内，只见栖火半身插入地面，已被烧成一把黑剑，剑身斑驳，有些变形。姜檀伏在剑后，身上遍布伤痕，脸上身上皆一片灰黑，她艰难地抬起头:“师父。”眼泪汪汪，倒令人心疼。越笙见此情景，满腔怒火都消散了，反而不忍责怪她。上前将她抱起:“这般胡闹，一会儿还不知怎么收场。”
　　守卫队长与地仙兄长也进入洞内，两人皆向越笙行礼，虽不知眼前为何人，但如此神力想必是位尊神。
　　地仙兄长十分担心弟弟，先行开口:“禀尊神，家弟入洞欲营救神女，受伤颇重，请容我带他回去疗伤。”
　　越笙回头看见地上躺着一人，挥手神力覆上那人全身:“好了，他没事了，你带他回去吧。”
　　兄长万分感谢，前去查看弟弟，试图唤醒他。越笙抱着姜檀正要离去，守卫队长上前:“禀尊神，此人私入迷雾，犯了禁令，我需要将她带回去处理。”
　　越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烈山的神女，自然由烈山处置，怎么九天神宫也想插手么？”
　　“属下无状，不敢僭越，尊神恕罪。”
　　越笙步出洞外，只见众守卫队员已列队整齐，顾安站在队列前方，朝阳显露凤凰原身在上空盘旋。他与顾安见礼:“顾尊上百忙之中，抽身至此，真令人惶恐难安。长殿下已无事，我自会带回烈山处置，还请尊上放心。”
　　顾安神色冰冷，语气微寒:“上次私下凡间，不知越尊上是如何处置的，如今竟变本加厉，私入迷雾了。那群反叛的狐仙，我已令守卫队去追了。”
　　越笙:“烈山向来宽宥，顾尊上不是最清楚么？”
　　朝阳化成人身落地，瑰姿旷世，艳色倾城，凤眸微眯扫过两人，示意安静，随后问越笙:“长殿下怎么样了？我刚刚在上空巡视过了，那群狐仙逃的没影，这群守卫一开始不知道要分人去追么？”
　　“檀无碍，只是被烟熏了，受些灼伤，需要回去好好养着。守卫想是急着灭火，考虑不周，略施小惩即可。”
　　朝阳:“嗯，我看还是先让长殿下好好养伤，问责一事倒不着急，顾尊上你看呢？”
　　顾安:“既然私闯迷雾，又伤得颇重，人还未醒，不如去神宫，我请医神替她疗伤，之后再行问责。至于守卫队长，疏忽职守放任狐仙一族逃窜，自然依律处置。”
　　朝阳:“劳顾尊上费心，只是神宫人来人往，戒备森严，不适合养伤，不如随我回丹穴山，最适合火属之神修养。”
　　越笙:“现在正是你一族幼凤孵化的关键时刻，殿下年幼淘气怕多有疏失，还是回烈山修养吧，环境熟悉，也不会有太重的心理负担。”
　　朝阳:“殿下只是赤子之心，想来会和小凤凰们玩的很好，越尊上不必担忧。”
　　顾安冷哼一声:“两位尊上不必相争了，人还没醒就让她先行修养，之后再论罪吧。我还要着人追查狐仙一族，就不奉陪了。”说罢甩袖离去。
　　越笙冷眼看着退居一旁的守卫队和地仙兄弟:“你们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守卫队长出列行礼:“分内之事，何谈辛苦，顾尊上方才令属下领人追击狐仙一族，请容属下等人先行告退。”
　　越笙点头，抱着姜檀离开。朝阳追在后面表示丹穴山也很不错，越笙回道:“顾安都已经走了，你也先回去看看那群小凤凰吧，等她醒来，养好些再去登门拜访，多谢关心。”朝阳闻言，不好再劝便向越笙道别回丹穴去了。
　　烈山之上，姜檀昏迷数日才醒过来。初醒，头还有些疼痛昏胀，意识也不甚清晰，小八趴在床头眨巴着眼睛看她:“殿下终于醒了，我可担心坏了，醒来要喝点什么么？”
　　姜檀摇头，让小八将自己扶起，小八又倒了杯水喂她喝下:“殿下还是先喝点水吧，一会儿我还要去通知越尊上你醒了呢。”
　　姜檀揉着额头回忆前事，昏迷前的情景像一锅浆糊混沌在脑中，细节却是记不清了，只留下了事件大概轮廓，听到小八言语下意识喃喃：“师尊？他有说什么么？现在又是何时了？”
　　“殿下你已昏迷近半月，我们都可担心了，中间尊上来看过多次，提了好多事，但我记不太清楚了。反正要求你一醒就要告诉他。”
　　“师尊他可提过要怎么罚我？”
　　“啊，我听说尊上去找你的时候，被顾尊上斥责照管不周，回来脸拉的老长，见谁都一副臭脸，好可怕，我还从未见过尊上如此盛怒，但我没听他说要怎么罚你，我觉得这事不简单。”
　　姜檀脸有些白:“小八，你先别告诉师尊我醒了，让我再睡会儿，我害怕。”
　　“哦，可是尊上总是要知道的呀。”
　　“越晚越好，让我做点心理准备好么。”
　　“那好吧，殿下可想吃点什么？”
　　“我有点想喝春笋汤。”
　　小八听后，乐呵呵去替姜檀做春笋汤了。
　　越笙闻到春笋汤的香气，寻到厨房:“小八又下厨啦，这是给谁做的？”
　　“没有没有，我给自己做的，尊上要尝尝么？”
　　“那自然要的，这时节能寻来春笋已是不易，何况你厨艺向来很好。”
　　越笙尝了几口鲜美的春笋汤后:“味道果真不错，给长殿也送一碗过去么？”
　　小八瞪大双眼:“殿下……她不喝。”
　　“怎么？她醒了你没告诉我？”
　　“我……没有，殿下还没醒，尊上怎么……”
　　“算了，我去看看，待会儿你再给她送一碗过去吧。”
　　小八看越笙走了，一直挠头想不通越笙是怎么发现的。思仲进来:“你都不会骗人，她还非要你替她隐瞒，有胆闯祸，没胆收场。”
　　“呀，你怎么也知道了。”
　　“……你表情也太不自然了，而且还骗尊上说什么不喝，她要没醒你怎么知道喝不喝？何况这时节哪有春笋，怕是你翻遍了地下冰鲜库才找出来的吧。你又没有那么嘴刁，肯定是做给别人喝的啊。”
　　“我……”
　　姜檀浑身伤痛难忍，躺在床上发呆，越笙进来，她听到动静，立马闭眼装睡。
　　越笙走到床前:“醒了？”
　　姜檀闭眼装睡。
　　越笙:“醒了就起来，闯祸的时候倒是不怕，事后却不敢承担了？”
　　姜檀偷偷睁开眼，越笙正冷眼瞧着她，有些心虚道:“师尊，我知错了，我不该胡作非为。”
　　越笙:“知错了？你说说错在哪儿了。”
　　“我不该私下凡间，更不该私闯迷雾。”
　　越笙冷哼一声:“你错认的倒快，却连自己犯得什么错都搞不清楚么？”
　　“我违背禁令，未把师尊之前的教训放在心上？”
　　“想不清楚，你就在屋子里继续想。”说罢越笙挥手在房间外设下结界，姜檀被禁足了。
　　小八端着春笋汤站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直到越笙出去，方才进来:“殿下，尊上这次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是啊，他让我想我错哪儿了，小八你帮我想想，不是私闯迷雾，还能是错哪儿了啊。”
　　小八挠头想了半天:“我也想不明白，不如我帮你问问思仲？他还挺聪明的。”
　　“算了算了，我再想想吧。”
　　过了几天，姜檀可以下床走动了，但房门被封，只能开着窗户透气，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无聊之余，看起了心经。经迷雾一事，她从经书中又看出了另一些东西，竟思考起何谓道，如何成道的问题了。
　　越笙见她还算乖巧，再次询问:“看了几天书，现在想清楚错哪儿了么？”
　　“徒儿愚钝，不曾明白。”
　　“我且问你，迷雾森林为何是禁地？”
　　“因为其中危险重重，外人若入其中，大多命丧黄泉。”
　　“你以为你的修行水准比之大多数人如何？”
　　“平平。”
　　“那谁给你的勇气擅闯迷雾？所谓迷雾禁令是面向常人的，如我，如顾安，有能力自由出入，自然不受约束。你最大的错不在于私闯迷雾，而在于能力不足却任意冒险，从不考虑后果。你若有能力自由出入，或可以安然返回，我自然无话可说。可你竟如此胡闹鲁莽，差点命丧迷雾，怎能不重罚？我只恐即便罚过却仍不长记性，以后做事依旧不管不顾，遗患无穷。前些时日我是如何教导你的？你之于世，战战兢兢。你可曾听进去半分？你所肩负的是整个烈山氏的兴衰荣辱，如今却连自己的性命也不爱惜，如何能负担他人的性命？”
　　姜檀低头反省，方才知晓自己此番行径有多鲁莽。
　　越笙:“你觉得狐仙王如何？”
　　姜檀回想起那个人的恐怖实力，自己尚未与他正面对决便被他重伤:“实力强劲，非我能敌。”
　　“整个迷雾森林，别说中圈的那群人，就是外圈的怪物，出来对战天兵也是能以一敌十的。你就这样随意进入，还不知隐藏行迹，去招惹他们。要不是栖火牺牲自己救了你，你怕是连命都没了。”
　　姜檀闻言一震:“栖火，它现在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