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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保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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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于荒翻箱倒柜,找到了师尊要的人参丹。他还加上了解毒补血的其他药材,一块打包,紧赶慢赶地返回去。
回到原处,才发现左无笙不在了。
“这边。”师尊的声音从主屋传来。
谢于荒走过去,先看到了榻上的左无笙。
左无笙不光躺着,额上还敷了一块打湿的手巾。手巾是白的,脸色也是白的,乍一看真没有半点血色,触目惊心。
谢于荒皱眉,看向手里的人参丹。
这是千年人参加上其他名贵药材炼制的,能吊着命。要不要先给左无笙含一颗。
“等等。”云泠突然从屏风后边出来,“没到时候。”
谢于荒转眼看去,“可……师尊为何更衣?”
谢于荒看到云泠换了一身衣服,有点懵。在左无笙倒地不起、看着就要死掉的时候,师尊还有心情换衣服?
云泠揉揉眉心,清一下嗓子才摆起威严肃然的架子,“左无笙吐了血。”
“噢。”谢于荒追问,“血是黑色的吗?”
云泠稍稍动容,没有继续板着脸了。垂下眼眸,又清了一下嗓子,“不是。”
谢于荒不问了,但他注意到云泠的耳朵是红的。
云泠对上他探看的目光,冷下脸,“放好东西,等大夫。”
“是。”谢于荒感觉师尊有点古怪,但又说不出哪儿古怪。他想了一想,觉得是师弟出事让师尊乱了神,不瞎看瞎问了。
厉潜腿脚快,迅速折返,“师伯来了。”
风清门的大夫有三个,一个学徒,一个专门学医的大夫,还有一个是略懂修炼,但是更加喜欢学医的前长老梓杭,按辈分来说是他们的师伯。
梓杭师伯把了脉,就捋起自己长长的白须,“没事,他就是睡着了。”
厉潜的嘴巴和腿脚一样快,立刻说:“不会吧?他方才晕了,倒在地上起不来!”
“是吗?”梓杭师伯再把脉一次,“可是脉象没问题啊……”
谢于荒瞥一眼,发现左无笙的面色确实恢复了正常。最不对劲的,可能就是被手巾打湿、贴在脸上的发丝了。
云泠也觉得不对劲,“师兄,他方才的脸色真的很苍白。你再看看?”
“好吧。”梓杭师伯抬手,要扒开左无笙的衣衫。
厉潜和谢于荒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想帮大夫找一找不对之处。
只有云泠刻意转开头,不看了。
梓杭师伯很快检查完毕,“没伤口啊。脸色不好,是不是因为没吃饭?酉时了,应该吃晚饭了。”
“这样啊……我们太着急了,让师伯白跑一趟。真是抱歉,师伯辛苦了,留下来吃顿便饭吧?想吃什么就说,我二师弟会做。”
“好!”梓杭师伯早就听说谢于荒的厨艺好,不客气地应下。“我想吃……”
谢于荒点了头,却盯着师尊不放,没留意梓杭师伯到底想吃什么。
云泠给左无笙盖好被子,轻轻拨开那一缕打湿的发丝。
只用指尖,动作小心翼翼几乎是拂过去的,好像只能碰到发丝不能摸着左无笙的脸。理好了以后,盯着左无笙看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把手里的步巾攥得死紧。
谢于荒越看越确定了。
不是他想多了,是师尊真的不对劲。
*
大徒弟去请大夫,叫所有人都知道云泠出关了。
不光知道云泠出关,还知道梓杭师伯要留在那儿吃饭,谢于荒将会亲自下厨,准备一桌好酒好菜招呼着。
掌门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乐呵呵赶过来,“师弟,你终于出关了!来来来,这是我准备的礼物……”
“嗯。”云泠双手要接,“多谢……”
他还没说完话,就发现掌门的目光飘到饭桌去了,“你们在吃饭啊?”
云泠似笑非笑,说出掌门想听的花,“对。师兄要不要吃点?”
掌门一咧嘴,笑得比刚才要开心不少,步子已经往饭桌的方向走了,“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云泠看得无语。
他知道掌门就是来蹭饭的,但没想到心能这么急。掌门没把门面功夫做好,就把蹭饭的心思写在脸上了。
“师弟,过来啊。”掌门还大咧咧招呼他。
云泠坐过去,接过掌门递的酒杯,“多谢,一会儿我自己来。”
“行行行。”掌门也就给他倒了一杯,之后就是疯狂干饭。一口酒一口菜,快活至极甚至忘了自己过来送礼,红着脸叫谢于荒再炒两个菜。
云泠皱皱眉头,想着自己要不要阻止。
厉潜先开了口,“好啊。掌门师伯先吃着,二师弟一会儿就去。”
掌门点着头,身子跟着晃晃悠悠,“要、要下酒菜……嗝!说、说好的啊!”
原来是醉了。
云泠知道醉汉不能搭理,喝口茶,把想说的话一并吞下去。
掌门喝着喝着就敌不过醉意,扑通倒到桌上。趴在桌上也不显硌得慌,用脸颊蹭开碍事的碗碟,就打呼噜睡起来了。
“厉潜,送师伯回去。”云泠吩咐。
“我、我不回去!”掌门刷地直起身,“回、回去会被夫人打的!”
梓杭与掌门同辈,放心大胆地笑出声,“哈哈哈醉成这样,连面子都不要了。”
厉潜忍笑,谢于荒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云泠只觉得闹腾,“那就扶去歇息。谢于荒,今天你和厉潜挤一挤。”
“是。” 谢于荒答应着,扶了掌门起来。
掌门突然嚎出来,“谁啊!师弟救命!”
云泠只能搭把手,“没事。我在救你,你别动。”
掌门喝醉以后很好骗,听到这一句话就乖乖跟着他们走了。
到了屋内,谢于荒发现掌门比较胖又喜欢踢来踢去,再去隔壁屋子取一床被子。
云泠怕掌门翻下床,在旁边陪着。
掌门突然发话,“师弟,你真好。我……我什么都瞒着你,你还、还愿意请我吃饭。下、下次换我请你。”
瞒着他?云泠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你瞒着我什么?”
“嘿嘿,老祖闭关前告诉我的。他不让我说。”掌门傻兮兮笑着。
竟然和老祖有关?云泠更觉得不对劲,再问,“关于什么的?”
“不说!不然就是违背师命!你也该听老祖的话,不要问!对了,你把幻海天晶还我,不然你会施法看我的记忆……”
这句话很长,但是掌门说得很清楚。
云泠再想想先前听到的,觉得掌门不像是喝醉胡说,倒像在引导着他。
先说老祖在闭关前说了一件他不能知道的事,再提起可以读取记忆的幻海天晶,就差直白点破:你想知道就施法,偷偷看我的记忆。
云泠确实想知道,但他直觉有诈,没有向掌门追问也没有拿出幻海天晶。
他只是静静地待着,等谢于荒把被子拿回来。
谢于荒不光拿回了被子,还带来一个消息,“师弟醒了。”
云泠点点头,“嗯。你照看掌门,我去看看。”
他走回去,发现屋里多了一点清雅的熏香味道。循着味道走过去,一眼就能看到站在窗边的左无笙,还有叠好被子、摆放整齐的床榻。
左无笙穿好了外衣,盯着窗外的明月在发愣。听到脚步声,缓缓回首,眸中映着暖融融的烛光,多了一丝温柔与缱绻。
云泠有点愣神。
他总觉得小徒弟变得很不一样了。
左无笙先开了口,“师尊,我收拾好了,还点了熏香祛除药味。时辰不早了,你歇息吧。”
云泠停下脚步不再靠近,只是清清嗓子让声音传过去,“我不睡也行。你病了,躺着吧。”
左无笙唇角一弯,“我已经好了。”
云泠又劝,“病去如抽丝,不能大意。你还是躺着吧。”
左无笙蓦然转头,让他看清了那一抹好看得不真切的笑,“我怕做梦,不想睡了。”
“什么梦?”
“我坏了规矩,抱着师尊不放。”
云泠一愣,慌忙别开眼。
看病的梓杭师伯来之前,他被左无笙拽到怀里,抱得紧紧的。贴得那么近,就算是两个同辈也过于唐突,他们是师徒当然不该如此。
云泠想推开左无笙,准备下狠劲。他还没动手,就发现左无笙先松了力道,低哑的嗓子挤出一句迷糊的话:“我错了。”
这会儿,左无笙把那一刻说成了梦境。可脸色是凝重的,站在几步之外,郑重其事再说了一次:“师尊,我错了。”
云泠忆起当时的感觉,耳朵又有点烫了。但他不想让左无笙发觉,背过身故意说,“你只是做个梦,不必道歉。”
“嗯。”左无笙轻笑,“但我也不敢做梦了。”
“难道你一辈子不睡吗?”
左无笙答着话,语气还是轻松的,“练一练安神决就行了。”
云泠莫名听不惯。
他的心里翻江倒海,左无笙却以为是梦,一点不被烦扰。
“也好。”云泠定定神才说,“我明日教你。”
左无笙却说,“不用,我请教大师兄就好。”
云泠心下一动,忍不住转身瞪去,“你不让我教?”
左无笙诧异,但还是不卑不亢地答了话,“四年前,师尊说过自己是挂名师父,不教我们。我以为师尊嫌我们烦,才打算请教大师兄。”
“哦。那你跟师兄学吧。”
说过的话啪啪打在自己的脸上,实在难受。他知道自己不占理,却还是因为不舒服给左无笙看一看冰冷的脸色,答话也硬邦邦的。
左无笙没介怀,只是一直盯着他。
云泠不自在,故意沉下声命令着,“退下。”
“是。”左无笙行个礼,便要往门口走。
左无笙不同于前世,能够控住脚步声了。云泠什么都没听见,反而觉得自己感觉不到左无笙是否离开,抓心挠肺。
可是,他为什么难受呢?左无笙睡不睡觉,找谁学安神诀有这么重要吗?
云泠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师尊不舒服吗?”左无笙的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
云泠吓一跳,退开两步。看到左无笙站在自己原来站的地方,莫名来气,顾不上摆架子直接骂:“站那么近干嘛!”
“我错了。”左无笙耷拉脑袋,“我就想看看师尊怎么了。”
云泠还想说话,发现门口多了两个人影。
是厉潜和谢于荒。本来在房里休息,突然听到云泠拔高的声音就以为出了事,急急忙忙赶过来看是什么情况。
在一个徒弟面前丢脸没什么,在三个徒弟面前丢脸……
云泠丢不起那个脸。
他掩面咳嗽,借此敛去了慌乱的神色。再抬眼,又是冷傲高深的模样,“何事?”
“叫三师弟回去睡觉。”厉潜打个哈哈。
谢于荒皱着眉头,被厉潜推了一把才说,“嗯。”
“去吧。”云泠也想清静,挥挥手打发人。
左无笙却没动,“师尊,天色变了。”
“天亮了?”云泠揉着眉心,不耐烦应着。
“不是。”厉潜也说,“变红了,还有很多云聚在后山……”
云泠猛地睁眼,转向门口。他看到了翻腾的红云和云后的隐约闪电,还见着夜空之中星月变幻,依稀有雷鸣作伴。
他变了脸色,连声音都变得颤抖,“老祖出关了。”
厉潜疑惑,“出关会有这么大阵仗吗?师尊今日也出关,怎么没有……”
谢于荒怒斥,“闭嘴!听师尊说。”
左无笙若有所思。
云泠当真有话可说,“左无笙,你待在这个屋子里。没有我的准许不能往外走一步,也不要搭理任何前来的人。”
三个徒弟都愣住了。
厉潜急吼吼发话,“那我呢?”
云泠已有安排,“厉潜和谢于荒随我去后山,恭迎老祖出关。”
“那三师弟……”厉潜还想再问。
云泠打断,“闭嘴!听我的。”
“是。”厉潜乖乖答应了。
谢于荒没有应声,但是帮了一个忙——把左无笙推回屋子里,往椅子上一按。等左无笙坐好了,就想施展禁足咒法。
“不用。”云泠阻止,“我会用结界封住这个屋子。”
厉潜不敢再问,谢于荒向来以师尊的命令为先,也没有刨根问底。
左无笙却发了话,“师尊要把我关在这里?”
云泠眼见着红云后的光要绽开了,急忙说,“对。你不想被逐出师门就好好呆着。”
“好,我听师尊的。”左无笙也没问一句为什么,直接答应了。
云泠松口气。
他不打算说出真相,因为真相是残忍的。
老祖出关,第一个命令就是杀掉左无笙。
老祖闭关多年,只是让自己的伤势痊愈,在修炼上没有突破。心急如焚便算了一卦,歪打正着看到了风清门的命数。
风清门即将灭门,罪魁祸首是左无笙。
老祖原先疑惑,见着风云变幻就确信无疑。哪怕左无笙看起来只是一个修为垫底的弟子,也给云泠下了诛杀的命令。
云泠听到命令,以为是沧南洞惨案所致。他反说左无笙无辜,是芮言风等人不自量力擅闯沧南洞才惨死的。
老祖却说自己要为了卦象杀人,“我不能拿风清门打赌,左无笙必须死!”
简直荒唐。
云泠前世不肯听命,今生也要护着左无笙。
云泠走出屋子,回过身,用结界封住了屋子。
左无笙乖乖待在里面,没有吭声。
云泠稍微安心,吩咐另外两个徒弟,“走,去后山恭迎老祖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