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师尊只想咸鱼[重生]》橙子蛋挞

17、懂事

　　日子久了，云泠不记得左无笙在四年后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但他一直记得自己在断思洞内听到了什么。

　　寥寥几句，便指明了前行的方向，让他不用在一片迷蒙的白雾之中乱闯乱撞。只言片语，就给孤身修炼的他一些慰藉。

　　不苍老，却有如长者一般的聪慧与沉稳。不温柔，却有一种日夜相伴的体贴。

　　云泠想过这人是谁。

　　他先想到的是他的师尊，风清门的立派老祖恒渊。恒渊将年幼的他带回风清门以后，悉心教导，直到他懂事了才放手。这会儿他陷入迷茫，恒渊如若得知，不会袖手旁观。

　　可老祖恒渊也在闭关，不知此事。

　　云泠又想到了守护人，在出关的时候问了一问。

　　守护人却否认了，“我只是一个守在门口的闲人，没有那样的本事。断思洞灵气充沛，风清门历代高手都在这儿修炼过。或许他们想帮助后人，留下了一丝气息呢？”

　　守护人眉眼平和，好似什么都看透了。

　　云泠便觉着有理，想是自己撞了大运得了一位绝世高手的点拨。

　　他已经接受了那样的设定，回去后又发现啥也不会、占据主房床榻呼呼大睡的三徒弟左无笙有一把极其相似的声音……

　　是他耳朵有问题吧？
　　云泠陷入沉思。

　　左无笙已然醒转，睁开眼看到他就起了身，“师尊！”

　　这一声抬高了调子，因为激动而微颤，与断思洞里的声音不那么像了。

　　应当是他想错了。

　　云泠揉揉眉心，就板起脸摆一摆师尊的架子，“起来。”

　　“是。”左无笙也知道自己不该睡在这儿，乖乖下床。

　　可是，左无笙睡了好一阵儿，衣衫不整。一俯身，领口大敞根本遮不住什么，抬手要整理，又让寝衣滑落肩头，半边身子都露出来了。

　　四年了，笨蛋小徒弟还是不会照顾自己。

　　云泠以为自己闭关四年就会不在意的，亲眼见着徒弟，情绪又翻涌起来：一会儿感慨左无笙都长这么高了，一会儿纠结孩子大了还是不好好穿衣服，真闹心。

　　云泠暂时不纠结睡床的事了，“停。”

　　“噢。”左无笙停了动作。

　　这下子，衣服彻底掉下来了。

　　云泠懒得多说，抬手给左无笙扯回来。等寝衣终于发挥了蔽体的功用，再往摆放外衣的床尾那儿一指，“换好。”

　　“是！”左无笙答得响亮，乖乖照办。

　　云泠觉得左无笙还是会穿衣服的，坐去桌边，给自己斟一杯茶。

　　左无笙穿得挺快，一下子就追来了，“师尊，食盒里边有你喜欢的山药糕。”

　　“哦。”云泠并不想吃，问一问关键，“你怎么睡在这？”

　　“这里只有三间有床的屋子。大师兄住左边，二师兄住右边，都不愿意和我睡一个屋，我、我只好……”

　　左无笙说着说着就低下头，委屈巴巴。

　　被师兄排挤，才睡在这里的吗？

　　云泠并不意外，“你觉得这么住合适吗？”

　　左无笙的头更低了，“不合适。我一开始住在院子里，有枕头被褥也能睡，可是，我没住两天，就发现有人在门外徘徊……”

　　云泠猜到了，“是芮言风？”

　　“有时是他。”
　　“你们说话了吗？”

　　比起左无笙睡主屋的事，云泠更在意的是芮言风。四年过去，芮言风和左无笙发生了什么，芮言风会不会像是前世一样痴心？

　　左无笙摇头，“我戴上面具，躲进屋子了。不管他怎么叫，我都没有搭理。”

　　“然后他走了？”
　　“有时自己走了，有时被大师兄和二师兄赶走了。”

　　云泠感到一丝欣慰，“你们还是互相照顾的。”

　　“不算是。大师兄喜欢睡懒觉，二师兄想在屋子里看书。他们觉得芮言风太吵才会出手赶人，没想照顾我。”

　　云泠：……
　　师门和谐果然是奢望。

　　左无笙放轻声音，小心翼翼地打量他，“再后来，我就直接住到屋里了。师尊，你生气了？”

　　云泠淡定答，“不气。”

　　不是不在意床榻被占的事儿，就是觉得左无笙已经睡了四年，他生气也于事无补，给自己找不自在罢了。

　　左无笙眼睛一亮，“我就知道师尊最好……”

　　“但这不合规矩。搬走，再抄《惩戒》三遍。”

　　“搬去哪里？”左无笙认真问。

　　云泠思考了一下，“去大师兄那屋。”

　　“哦。”左无笙小声嘀咕，“比二师兄好一点。”

　　云泠也是这么想的。

　　大徒弟厉潜是妖族，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但在面上会有几分笑，极少动手，比一不高兴就拔剑的二徒弟谢于荒要好相处那么一点。

　　话说回来，这俩徒弟去哪里了？

　　云泠便问，“他们呢？”

　　“大师兄在议事堂帮掌门拟中秋礼册，二师兄在藏宝阁清点。”

　　云泠完全没料到这样的应答，懵了。

　　左无笙解释：“大师兄去落枫宗和元渊派以后认识了不少人，后来去哪儿都能混熟，最懂各大门派的喜好，掌门要送什么都得问他。二师兄厨艺高超换来不少赠礼，见多了宝物就能辨真假，换去藏宝阁帮忙了。”

　　云泠：……
　　他本想折磨人，却歪打正着地帮大徒弟和二徒弟找了新出路?

　　左无笙又说，“师尊，我也听了你的话，天天在房间里抄书哦。”

　　云泠皱眉，“抄那三本书？”

　　他记得自己闭关前，只给了左无笙三本书。一本《君子》，一本《惩戒》，还有一本就是《风清门门规》。

　　三本书加起来，也就这么几万字。左无笙在山下读过私塾，背书的功夫不错，最多七天就能倒背如流。抄上四年，会不会无聊到疯掉？

　　“还有心法秘籍。我抄着抄着就明白秘籍写的什么了，学到不少东西。师尊你看！”

　　说着，左无笙抬手指向屋内的一个木箱，微动指尖，便让沉重的盖子砰地弹开。

　　里面的纸张像是被风卷起，纷纷往外飞。飞的时候不是乱七八糟的，瞄准了桌前的空处，一张接一张，从上到下从右到左整齐排好。

　　云泠抬眼，便能看到上面的字。

　　一开始是《君子》、《惩戒》和《门规》，而后是《风清心法》，再后来是由浅入深的术法秘籍。基础部分最多，高阶一些的还没填满。

　　云泠讶然。
　　上一世，他手把手教了，收获的只是“徒儿也就一张脸能看”的挫败，这一世，他什么都没做，左无笙竟然抄写秘籍，自己琢磨明白了？

　　左无笙得意笑，“师尊，我抄得好看吧？”

　　“嗯。”云泠郑重点头。

　　不提领悟修炼的事儿，这些手稿也很值得欣赏。随便挑一张都是毫无错字、认真写完的，到了后来字体多了犀利笔锋，甚至自有一番风范。

　　左无笙笑得更开心，凑近问，“师尊要奖励我吗？”

　　云泠轻笑，“怎么还是要奖励。”

　　以前的左无笙也是这样。早起要奖励，请安要奖励，学会一个小法术更是嚣张，希望他一块下山转转。

　　左无笙眨了眨眼，“还是？我第一次要奖励啊。”

　　“哦。”云泠发现自己要说漏了，赶紧找补，“我知道，只是听说别人的徒弟喜欢要奖赏。”

　　“别人的师尊给奖励了吗？”

　　“不知。”云泠敛笑，“但我不给。”

　　左无笙一下子笑不出来了，“为什么？”

　　云泠没说话，指了一下睡得乱七八糟的床榻。

　　“我这就收拾。”左无笙似乎才记得自己没认罚，过去收拾。

　　云泠料想左无笙不敢再胡来，没去监督，继续喝茶吃点心。

　　闭关的时候，他不会像是平常那样生活，不吃不睡，顶多会吞一点丹药给自己顺顺。

　　那样方便，却也少了一点生活的滋味。比起万事以法术解决，他更喜欢可以吃饭睡觉，可以舒舒服服泡个澡的悠哉日子。

　　云泠想到这，瞥了一眼浴桶的方向。

　　浴桶那儿还是用山水画屏风遮挡着，但是屏风多了一层金色的边儿，附近的墙也映上了闪耀的光，能叫人看花了眼。

　　云泠眉头一皱，“左无笙！”

　　“来了！”左无笙立刻过来，“师尊有何吩咐。”

　　“怎么回事？”云泠指过去。

　　左无笙恍然大悟，“噢，我换了一个浴桶。师尊你会喜欢的。”

　　说罢，施法把屏风挪开了。

　　云泠看到了浴桶的全貌，被明晃晃的金边闪了眼。

　　他眯眼再看，发现不光是那一圈金边炫目，端庄沉稳质感极好的红木、栩栩如生的刻纹、还有边沿镶嵌的宝石，都显示着这浴桶非比寻常的富贵气息。

　　云泠极少看到这样奢华的物件，不会想自己喜不喜欢，只觉着怪异，“哪来的？”

　　“订做的。”
　　“家里送的？”

　　云泠记得，左无笙生在富庶商贾之家。虽说那个家有后娘和弟妹，爹还是慈祥的，怕儿子在山上过苦日子，送个贵气物件上来倒是情有可原。

　　左无笙却给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不，这是我们给师尊的礼物。大师兄下山找工匠，二师兄用落枫宗三长老给的夜明珠结账。”

　　云泠眉头一皱，“我没要礼物。”

　　“那我们也该送啊。师尊喜欢吗？”

　　“不喜欢。”

　　风清门上上下下加起来，都没这个玩意儿富贵浮夸，他怎么会喜欢？

　　左无笙点了点头，“那就毁掉吧。”

　　云泠看见了真火咒的手势，立刻阻止，“不必，就这么放着吧。”

　　他不懂金玉浴桶值多少钱，但知道匠人找来原料都要费不少功夫，再打磨镶嵌雕刻，怕是把心血都滴进去了。他再怎么不欣赏，也不舍得毁掉。

　　左无笙笑了，“那就委屈师尊用着了。”

　　云泠斜睨一眼，“不必，我用清身决。”

　　在徒儿面前，他当然不会说自己喜欢懒洋洋泡个澡，要像寻常高人那样，不吃不喝不睡，连洗澡都不费劲，捏个诀就搞定。

　　“噢。”左无笙很给面子，“师尊高明。”

　　云泠满意。
　　小徒弟终于不像上一世那样傻乎乎了。

　　他想得没错，左无笙比上一世精明多了。

　　云泠去换一身衣服，回来的时候发现浴桶有了水。

　　雾气氤氲，波光荡漾，水里还加了一些馨香又滋润的药材。他闻一闻都觉得心旷神怡，不由去想自己浸在里面会是什么滋味。

　　旁边的桌几还有一张纸条，写了五个字：望师尊笑纳。

　　云泠张望四周，发现门窗紧闭空无一人。他的目光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温暖的浴桶里，一颗心随着水上涟漪轻轻荡漾。

　　这儿没人，他还别扭什么呢？他根本不喜欢省事的请身决，就是喜欢泡澡。

　　云泠不再犹豫，更衣沐浴。

　　等他整个人沐在香气四溢的热水之中，紧绷的身子一下子放松了。他轻轻后靠，闭上眼睛感受难得的闲散与惬意。

　　他过于舒服，没注意到墙上的动静。

　　水墨画卷稍稍晃悠，就让妙笔勾勒的云雾消散，露出一轮明亮的弯月。

　　弯月像是眼睛那样眨了眨，绽出晶亮的眸光，对准了泡澡的云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