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修正》一声歌

2、第二章 故梦

　　不知怎么又梦见了刚升入高中那会儿的事，韩丞樾抓了一把头发，从宿舍的床上爬下来。
　　姚瑞还在赶毕业论文的开题报告，似乎昨夜到现在就没睡过，另一名室友赵锦华则还在呼呼大睡。
　　他们宿舍一直是三人，估计到毕业，都无法凑成“四金刚”了。
　　“早。”
　　韩丞樾也回道：“早。”
　　“去图书馆？”姚瑞挂着黑眼圈，有气无力地问。
　　“不是，我和别人调了班。”
　　“哦……”
　　韩丞樾很快洗漱完毕，“我走了。”
　　“哎，等等，韩学神能帮忙看看我这实验可行吗？”

　　这么一耽搁，到奶茶店时，便稍微迟了一点，另一名等他过来开门的店员已经有些不耐烦，韩丞樾为表歉意，自掏腰包请他喝了一杯芒果酸奶西米露。
　　这是林骁每次来都会点的饮品。他实习的公司就在附近，午休时过来十分方便。他点好西米露，一般会再点几杯奶咖、水果茶，许是帮同事带的。
　　这天中午，林骁没来，下班时倒是在路口遇上了。他上大学后就去染了头发，韩丞樾第一次看见他的新发型时，很不习惯，柔顺的黑发变得又黄又卷，“你的头发……”
　　“刚染的，看上去怎么样？”
　　韩丞樾不给面子，“不太适合，扎眼。”
　　但此刻，那头黄发沐在余晖中，渲染成柔和的金色，衬得他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韩丞樾！”
　　韩丞樾点点头，算是回应，这时恰好绿灯了，林骁快步走过来，“你今天做兼职？我怎么记得今天好像不是你……”
　　“临时和别人调了班。”韩丞樾平静地说，心里则有些奇怪他问这个干什么，还有他是怎么知道今天本来不是自己的班？
　　“回学校？”
　　“嗯。”
　　“那一起，我也回去。”
　　24路公交直达莲城大学的横云校区，上车后，韩丞樾往里走，走到后车门才停下，林骁跟在他身后，见他停住，拍了拍他的肩，“那里有位置，你不坐吗？”
　　韩丞樾瞥了一眼，又望向窗外，“你坐吧。”
　　林骁摇头，“我都坐了一整天了。你这个学期还有几门课啊？”
　　韩丞樾报了个数字，林骁惊讶道：“我以为我们课业已经很重了，没想到你们的课更多，还好你们专业不强制要求实习，不然你又要赶论文又要做兼职，怎么忙得过来。”据他所知，除了世纪商场的奶茶店，韩丞樾还在校门口的便利店打工。

　　下了公交，走进学校，两人路过校车候车厅时，一人忽地叫了一声：“林骁？”
　　林骁循声望去，先是惊讶，旋即微笑道：“好久不见。”
　　韩丞樾不知为何也回头瞥了一眼，只见是秦峣高一时的同桌，他有一次忘带课本，舍近求远，没去找隔壁班的季铭轩，爬到楼上去了八班。
　　站在门口往里探，韩丞樾一眼便看见窗边的秦峣，正在给他的同桌讲题。
　　“你怎么又堵在门口？”
　　韩丞樾侧头一瞧，林骁挑了挑眉，“来收过路费的？”
　　韩丞樾还在想他口中的“又”是哪儿来的，没心思和他开玩笑，“借语文课本。”
　　“哦，那你等会儿，我去拿给你。”
　　韩丞樾点了一下头，“谢谢。”
　　林骁的语文课本上，笔记没多少，涂鸦倒是一大片，怪盗基德、不二周助、云雀恭弥……不一而足，韩丞樾觉得自己借的不是语文书，而是画本，还是儿童画本，那些滑稽的小人，若不是一旁写了名字，压根认不出。

　　“下午这边的大学生活动中心有就业讲座，我就过来听听看，你去了吗？”
　　“没有。”
　　“我多拿了一些小册子，给。”
　　“哇，谢谢！”
　　“你旁边，是韩同学吗？”
　　韩丞樾有些意外，“嗯，你好！”
　　“我是何清依，‘何故’的‘何’，‘清凉’的‘清’，‘依靠’的‘依’。你和高中时相比，没怎么变啊，林骁倒是变了好多啊，你这头发一染，应该没人会把你跟秦峣认错了吧。”
　　林骁笑笑，没有接话。
　　韩丞樾不由想到自己对他的新发型发表负面意见后，他满不在乎地说：“没问你这个，我现在和我哥不像了吧。”
　　韩丞樾别开眼，“本来也就不怎么像。”
　　林骁笑吟吟地说：“是是是，我们俩孙悟空，孰真孰假，绝对骗不过你如来佛组的法眼。”
　　这个观点，韩丞樾至今还坚持着，气质迥然不同，容貌再相似，也能辨别出二者之间的千差万别。
　　“我还有多的册子，你要吗？”何清依从包中又掏出一本小册子。
　　“谢谢，我不用，你自己留着吧。”
　　“啊，你是要读研吗？”
　　“不一定。”
　　“你高中时物理就特别好，我记得你高一时就参加了市竞赛，高二时参加省竞赛时拿了一等奖，我们全市唯一的一等奖……”
　　那年省物理竞赛，他们学校获奖的人特别多，但一等奖就他一人，韩丞樾自认不是虚荣的人，路过贴着获奖名单的宣传窗，一眼看到最上面是自己的名字时，还是忍不住有点小得意，后来在物理老师的电脑上看到具体的分数，他发现排在第二的林骁和自己仅有一分之差。
　　“那是以前了。”
　　何清依说：“你现在也很优秀啊，科创大赛特等奖。你应该可以直接保研吧？”
　　韩丞樾如实道：“还没去问过。”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疑惑。
　　何清依若有所感，“你好奇我怎么知道的？我是科创中心的，你们的证书还是我写的呢。”
　　她刚说完，不远处的停车场上，司机发动了校车，随即娴熟地掉了头，开了过来。
　　何清依往校车走去，“我回去了，拜拜！”
　　林骁喊住她，“不留在这边吃晚饭吗？”
　　何清依笑答：“月底招聘会，我还要过来，到时候再宰你一顿！你可别忘了！”
　　林骁摆手，“行行行，随时恭候。就那么一张消费满25元便要身份验证的校园卡，看你怎么宰我一顿！”
　　何清依不理他，“韩同学，再见啦！”
　　韩丞樾点点头，“再见。”
　　何清依走了，林骁却没放过他直接就业还是继续学习的话题，“以你的成绩肯定能保研，你自己应该也是更偏向读研深造的吧。”
　　“我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当年怎么不直接辍学？不上大学，去工作赚钱，说不定现在年薪已经上百万，哪儿还要愁你和你妹妹那点学费？”
　　韩丞樾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你以为……”
　　林骁坦然地与他对视，几秒后，韩丞樾松了手，再也不看他，疾步离开。
　　他怎么做到的，这般无动于衷、镇定自若？
　　若不是他，王祯可能就依照原先的计划，和刘子平去南湖湾，就不会搭上前往海宁岛的班机，不会坠入海中，尸骨无存。
　　果真没皮没脸、没心没肺。

　　回到宿舍，姚瑞的开题报告可算写好了，他将U盘递给韩丞樾，便耷拉着眼皮，一摇一晃地爬上床，韩丞樾心惊胆战地看着，深怕他一个不留神摔下来。
　　见他上去了，韩丞樾才收回目光，只听“咚”的一声——姚瑞躺下去时撞到头了。
　　韩丞樾先去文印店将姚瑞和自己的报告打印出来，再去学院楼将报告投到指导老师的信箱。他们的指导老师恰好是系主任，这天晚上有课，出办公室时撞见韩丞樾，问他是否计划继续读研，如果留校的话，要不继续选他做指导老师吧，他手上有个课题，他可能感兴趣。韩丞樾迟疑了一下，“应该会去试试。”
　　回去后，他找出通知，填好表格发给班长，反正只是报个名，最后是否能够保研，还要看平均绩点和面试分数的综合排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