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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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话说自从那天她很拉风地在宋县官面前表现了一番之后，便想着打铁趁热，于是厚脸皮地请求宋县官给她个仵作当当，结果对方淡然一句：“本朝历来无女子担任仵作一职。”
云淡风轻就把她的妄念扼杀在摇篮里了。
她还想反驳一句：“那武则天之前不就是没有女人当皇帝的嘛？”只是，想起她所了解的，相传因为现任皇帝的生母，曾经是如在世吕后，窦后一般的人物，所以在这个大梁，很是忌讳女权一说。
于是，考虑到她嫩嫩的小脖子，她还是把那句话吞进了肚子里。
吴青子几人，最终还是因为证据不足或者其他什么原因，被放出来了。偷偷地抓，偷偷地放，又是在一夜之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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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宋书言坐在书房的案桌前，手里拿着自己刚刚整理完的资料。桌上一盏油灯灯光已经昏暗，煤油也将燃尽。宋书言看了一眼，又将房子里点着的一根烛台搬到桌上。
资料的下方，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的配方，是半夏说给他的，据说是血迹现形的药方。他让捕头张晋试验过了，确实有效。于是当夜便在吴青子家里洒满了，又仔细查验，根本没有发现可疑的血迹。
他将这些线索和自己对于案件的分析结果默默地在心头梳理了一遍，已经有了些眉目。
吴青子等人已经放回去了，而他为了抓到真正的凶手，或者埋尸人的网也撒了出去。
接下来做的，就是守株待兔。
宋书言将那个药方从资料下抽出来，曾经他只是听一个人提过，有那么种方法可以找出被冲刷过的血迹，可是博学如那人，也不知道那个药方具体是什么。
但是许半夏却知道。
她到底是什么人？据她自己所说，她是从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那儿的风俗人情和大梁完全不同，那里的女子可以抛头露面，可以做工，甚至可以做官。他听了却不是很相信。
这世上真有这样的地方？
宋书言看着微微跳动的烛火，脑中浮现了那个穿着旧布衫的瘦弱身影，脸上露出自己都未察觉的笑容。他在那里验了很久，判断出了死因，但是在死亡时间上的判断，他只能作出是死于昨天白天的结论。毕竟尸体掩埋过，对真正的死亡时间判断产生了干扰。
“根据我对挖掘过的土层表面氧化程度分析……”
这句话他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听懂，什么“氧化”，什么“八分之一”，诸如此类的词语，他闻所未闻，不知所云。不过，他早就知道，这个女子不一般。听说，是她和谨言一起发现的尸体，可是，在她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寻常女子的慌乱。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跟师父去查看尸体时，虽然没有像谨言那样狼狈，但是他对着那具尸体，双腿就僵在那里，师父讲解的一切他都没听进去，师父验完尸后还夸赞他“镇定自若”，却不知道他回去连晚饭都没吃下，喝水都觉得恶心。
可是，那个女子，却是真的从容自若，游刃有余。
“一切应该让事实做主，任何先入为主的观念都会影响对案件真相的判断。”
脑子里又回想起她说这话的神情，那样庄重严肃。
她居然想到县衙里当仵作？虽然自己并没有看低仵作这一行，甚至认为，许多案情勘破的关键，就在于仵作的技艺是否高明，但是，在大梁，仵作毕竟是低等的下人才做的工作，她当真那么想要做工吗？
“夫君。”
宋书言正在出神，就听到一个悦耳温柔的声音。他朝着门口望去，看见妻子若水穿着薄衣，拿着烛台走了过来。
“夫君，已经丑时三刻了，该歇息了。”若水将手中的烛台轻轻地放在桌上，关切地看着他有些发红的眼，“案子可以明天再看，你已经好几日没好好歇息了。”
宋书言对着她温和一笑，右手牵过她柔弱白皙的柔荑，“我刚刚想起些细节，今天若不仔细整理一番，明日一觉醒来，又会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样啊……”若水有些担忧，“但是你今天已经做了许多事情，自从吴大夫家里回来，又亲自审问了吴大夫等人，之后又进了书房整理案情。难道夫君不会累么？”
宋书言轻轻摇头，“我不累，”但是却察觉到只是摇头已经让他觉得脑子在头颅中晃动，有些微微的眩晕，他不由得用手撑了撑额头。
“还说不累！看你脸色那么差……”
“我说了不累。”宋书言不轻不重的一句，却看到若水眼里有些委屈，于是又放缓了语气：“你也是，这么晚，也该去歇息了。”
“可是……”若水还想说什么，宋书言已经收回了那只牵她的手，翻起了眼前的案宗。
这时，书房门口走过来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小女孩像是梦中刚醒，一手扶在门框上，一手还在揉搓自己的眼睛，边揉边嘟着粉嫩的小嘴：“爹爹，娘娘，夕儿怕怕……”
宋书言从椅子上站起来。若水小跑过去，抱起了小女孩，“夕儿乖，娘亲抱抱……”
宋书言也走到若水身边，脸上现出慈爱的笑容，一只大手轻轻地刮着女娃娃的小脸蛋，“夕儿怎么不乖乖睡觉？”
小女孩依旧嘟嘟嘴，像是撒娇一样，“夕儿热热，睡不着，爹爹不在，娘娘也不在，夕儿怕怕。”
“那夕儿到底是怕怕还是热热啊？”宋书言笑得更加慈爱：“爹爹这就陪你们母女去睡，爹爹给你扇扇子，夕儿就不热了。”说着看向若水，“我们歇息吧。”
若水蚊声地嗯了一下，嫩白的脸上的漾起了幸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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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在一个店铺面前，很纠结地来来回回。店内不时有人出出进进，也没几个人在意她。
今天她穿了一件灰绿色的布衫，不用说，依旧是人家春生姑娘的。春生虽然才十八岁，但明显就比她发育得好一些，两人虽然身高相仿，可是春生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却显得有些宽大，因而更加显得她的瘦削。今天她的头发柔顺了些，估计头发也跟人一样，习惯了好吃好喝的好环境之后，初换到一个恶劣的环境，开始会很不适应，可是日子一长，身上的那股娇气就会被现实慢慢磨灭，也就逐渐开始适应逆境。所以，早上起床之后，半夏惊喜地发现，就算没有春生帮忙，她自己也能给自己梳除了马尾之外的发型了。只是还不会梳髻子，半夏所谓的发型，只不过是将头顶和两鬓的头发系在脑后，虽然简单，但看上去总算像个淑女了。至于刘海嘛……
想到这里，半夏摸了摸额头上的刘海，大梁的姑娘家也好，少妇也好，老妪也好，只要是成年女子，都是不留刘海的，全部的头发都被用作了盘髻子的基建材料。而她，却有一撮厚厚的刘海，斜在额头，边缘构成弯弯的弧度，在现代来看，这是个很漂亮的韩式刘海。
半夏并没有改变刘海的主意，挺好看的嘛，为什么要随“盲流”呢？看，整个大梁就她一个有这样的刘海，这更加显现出她的独特来。
（其实，许半夏，你不用刘海也够独特的了。放眼大梁天下，你还能找到第二个你这样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么？）
至于她为什么要在这个店铺外面徘徊？
因为，店铺有个大大的，四方的招牌，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繁体字。话说半夏还是认得这个字的，“当”嘛。
半夏手里紧紧拽住的，是一串水晶手链。
“我到底进不进去？”
半夏犹豫着。她实在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工作，就没饭吃。已经在根宝那里赖了大半个月了，虽然胡大娘没赶过自己，可是，也许是她的心里作用，她老觉得，胡大娘看她的眼神，没以前那么慈眉善目了。
这倒不是说胡大娘势利。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十足的好人。如果胡大娘家是有钱人家，不愁吃穿，估计养她这么个饭量跟猫差不多的闲人也无所谓，可是，胡大娘家是干什么的？没田没地，平日就靠根宝每天早出晚归地上山砍柴拿到山下卖，逢年过节去有钱人家里做几天短工挣点钱，就连胡大娘，快六十岁的人了，还要靠为别人缝缝补补赚点零碎。
昨夜她回去的时候，胡大娘仍旧在油灯下缝补，听到她来了，也没有抬头。那时她真的有那么一丝委屈，可是，回到房间后想想，自己确实为胡家本来就不轻的担子增加了负担。
要是她有钱就好了！
半夏此刻才深刻体会了，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
她手里只有两样值钱的东西，一件是子路送她的戒指，有时候她在夜里想他想得心痛，只有摸着这个戒指才能入睡。另一件，是那条手链。是她几个月前自己买的，虽然不算贵，但是却和戒指一样，在她想念自己的世界时有所慰籍。
不过，如果为了解决困境要当东西，还是当这个手链吧……
半夏在当铺门外，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她，只要有这个就足够了。
“老板，我要当东西。”半夏踮着脚，手巴在当铺高高的台柜上。这个柜台还真够高的，她之前目测了一下，至少在1米4以上，而她才1米63的身高，还没穿高跟鞋，想将下巴露给那个掌柜看都有点困难。
“姑娘，要当什么？活当还是死当？”掌柜的眯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她。
“我要当这个，死当。您给看看。”最后放在手心摸索了一下，半夏还是将手链递了上去。
掌柜的仍旧眯着眼睛，将手链放在手中仔细观摩，“这个……”尾音拖得长长的，看不出他的任何态度。
半夏知道生意人都很精明，特别是这当铺的掌柜，他巴不得客人们都不识货，然后好将价钱压得低低的，从而赚个十足。不过她许半夏可不是不喑世事的小姑娘，只听她老练的口气：“老板，这可是好东西，我保准这个世上就那么一件。常言道，物以稀为贵，您今天给我开一个我合意的价钱，他日给那些王孙贵族夫人们看上了，您就是开个数十倍的价钱，她们也愿意给！”
掌柜的一听，果然没有再装模做样，左手手指勾住手链，低头问道：“这世上当真只有这么一条？”
半夏自信地一笑：“那是当然。老板您一看就是经验丰富，我不过一个小丫头，怎么敢欺骗您这位老行家呢？难道您还见过这样的石头吗？”
掌柜的思索片刻，然后问：“那这东西，姑娘想当多少？”
半夏微笑地说：“老板是行家，所以，还是老板说个价钱吧。”
“嗯，好！”掌柜的一点头，开出个价钱：“一百两，圆圆满满，怎么样？”
一百两？！
半夏赶紧把头低了下来，躲在柜台后，满脸通红。她只感觉脑子里嗡嗡的响，就像装进了几千几万只蜜蜂，一百两哎！之前她算过，一两差不多相当于2000多人名币，一百两，就是……20万？当初买这个手链也就花了100多块钱，只这么一转手，就翻了一千多倍！
Oh my god !
虽然半夏心里已经震惊的要拜上帝了，可是脸上仍然面不改色，她抬起头，装模做样地说：“老板，你该不会看我是个小姑娘就欺客吧？您开给我的价钱，连本钱的一成都不到！想当年这手链，光是这材料就花了一千两，更别提给那工匠师父的工钱了！而且您再看看，这打磨，这技术，这棱面……你见过这样的手艺吗？要不是我与亲人失散，也不用卖了这个手链。”说着，她又指着手链，“老板，您别看这是我戴过的，我已经戴了三年了，您能看出它是旧的吗？”说完她诧然发现，自己其实挺有讨价还价的天分的。真佩服自己呀！
掌柜的也同样深藏不露：“姑娘，这当铺收获，价钱自然不能和原价比了。这样吧，你说个价钱，我看值不值。”
半夏轻笑，“我知道，当铺的规矩，给货物开出的价钱一向不会超过原价五成。这样吧，我也不要你五成，你给我四成。四百两，怎么样？”
掌柜的嘿嘿一笑：“你这姑娘，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你这手链，我给你开出的一百两已经够高的了。看在你是个姑娘家，我最多给你两百两。”
“那您把链子还给我吧。”半夏伸出手，看似无奈：“我跟您说您还不信，这链子，要是世上还有这么一条，我把头割下来给您当椅子坐！”这台词，跟电视里学的。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有那么一点点心虚，万一真的也有个人跟她一样穿越，又恰好有一条一模一样的手链怎么办？可是马上又被她否定，这也太不可能了，要是这种事情都能发生，那她绝对相信传说中性情大变的唐明皇是穿越者。
掌柜虽然犹豫了一下，手已经微微朝半夏递了过来。半夏像是伸手去接，口里还在说：“那行啊，您这店铺是我走进的第一家当铺，您要是不稀罕这手链，那我也只好去别家了。我想，是好东西总会有人欣赏的。”
说着朝手链握了过去，哪知道掌柜的又将手收了回去：“姑娘，你这要价四百两，也着实太高了些。不如你再降降？”
半夏心虚了一下，她差点以为这生意谈不成了呢，还好还好。行，咱别得寸进尺了。
于是她看似有些为难地说：“好吧，看掌柜的您也是个好人，就三百两吧，再低就不要谈了。”
当半夏看着当铺掌柜叫伙计给她抬出一个小箱子，告诉她这就是三百两，请她清点时，她很郁闷地看着掌柜：“掌柜的，难道您就不能给我银票吗？”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年代，银票还没有诞生。幸而老板够义气，派了两个伙计给她，这才将她的家当们送到胡家。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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