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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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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来临却悄无声息,新雪气味盈盈绕绕,寒意逼得凌循从睡梦中醒来,他估算了一下时间,是在午夜时分。
凌循推开窗子,果不其然,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凌循的视力极好,他发现昨日还是苍翠欲滴的树林仅余下光秃秃的枝干。
纯白的雪把目之所及处尽数覆盖,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
凌循下意识地运用灵识探查起周边的环境,此时自己所处之处有大量泛在空中的细碎灵力,它们俱被什么牵引着,指向同一个方向。
屋里的细碎灵力变得粘稠起来,压得凌循快喘不过气,灵力本是无形无色,但是此刻,凌循却能看见几丝泛着微弱红光的灵力呈线条状扭曲地指向西北方向。
凌循几乎是瞬间就想起大规模的灵力乱流的描述,灵力乱流会带来奇异的天象,一如夏雪冬雷,一如春枫秋柳。灵力乱流昭示不详,也昭示因果破碎。
那是凌循幼时认识的一位不知道活了多久的头发花白的师叔祖说过的,那位师叔祖是个奇怪的人,总是在和后辈说很多难以理解的事情,所以那时的他只当是敷衍的故事。
凌循向来是谨慎的人,理智告诉他要尽早离开此地。
凌循用灵力包裹指尖,在空中勾勒出一个小小的牢笼,牢笼把身边的一小缕灵力禁锢住。
出自某种玄妙命运感,凌循判断这场灵力乱流的起因是一个庞大的阵法,灵力带有很强烈的破碎感,这让凌循联想到他新翻阅的阵法术,逆流。
他突然很想去灵力汇聚之处。
逆流是与时间有关的阵法,阵法入门手札里是将其列为禁术,时间的错乱会导致命运的离散。
规规矩矩地不钻研时间的阵法师是少数,倘若能掌握时间,世间万物只是掌上玩物。在这样念头驱使下的人前仆后继,包括凌循。
凌循浏览过很多史书,洋洋洒洒数万册并未能写尽这片广袤的大陆。
凌循朝灵力浓郁的西北方向看去,那里极有可能是阵法中心所在。
凌循忽而又想起那位师叔祖曾循循教导他们这些后辈不要走偏路,要脚踏实地一步步修行。
“你们不要以为自己是天意眷顾之人啊,要真这么想,说不定会落个万劫不复的境地。”
斟酌利弊过后,凌循选择离开,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不能迷失在这样一场灵力乱流之中。
木屋的门是往里开的,凌循一拉开,积雪已到自己膝盖的高度。
这种时候来时路其实毫无踪迹可循,说不定根本无路,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封死的地方。
这场雪看起来没有停的征兆,留在木屋说不定会被埋在雪里,凌循打开储物戒,已经没有灵石了,灵力耗尽之时他将无法抵御寒冷。
凌循决意往阵法中心去,阵法中心不全是危险的,实际上阵心也可能脆弱无比,一笔就能毁灭。
凌循把后背的两把长剑挂在腰间,披上斗篷来简单保暖。
凌循正想拔出自己惯用的竹剑,另一把如霜雪般凛冽的长剑自行出鞘,落在凌循面前,它的剑尖直指西北,剑柄处的红穗轻轻晃动。
不管多少次看,凌循都觉得这把长剑充满了肃杀的气息,这并不是他的剑,而是他的剑灵某次离家出走时捡来的,单单只有剑本体,而且锈迹斑斑,看起来是一把弃剑。
凌循摸到剑身有“流光”二字,而他记忆里也似乎有那么一把名剑叫这个名字,凌循花了不少时间把剑身重新打磨,这也的确是一把好剑,但是凌循经常用的还是竹剑,无它,剑灵老是附在流光剑上飘来飘去,而他一点也不喜欢和剑灵挣剑的操纵权。
“一起去看看吧。”凌循安抚道。
流光剑往下落少许,凌循轻盈一跃落在流光剑的剑身上。
剑灵自觉御剑能稍微让他节省一点灵力,凌循呼出一口白气,现在的温度尚能忍受。
不知道风吹得剑身摇晃抑或是剑灵不熟悉带人,流光剑摇摇晃晃地升至半空,凌循趁剑灵调整角度时张开灵力结界抵御风雪。
剑灵平稳下来,一人一剑融入茫茫白雪中。
凌循不死心地往记忆中来时的方向转了一下,是漫长而又重复的雪景,此处已经被封锁。
大型阵法往往依赖星象变化,凌循开始对着黯淡的星空调整方向。
在前行了一段时间,凌循忽然听不见声音了,不论是簌簌风声还是白雪溅起的声音。
万物一瞬间失色,唯余星光。
时间的错乱带来了晕眩感,凌循后知后觉前路的凶险。
我非天意眷顾之人,说不定会死在这里。凌循的内心却难起波澜,依旧保持前进,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可行了。
从很早之前他就知道,无论遇到什么,惊恐与悲伤都是不必要的。
不停歇的风在一点点消耗凌循的耐心,凌循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在某一个瞬间,刺骨的寒风竟化作了实体,有如利刃划开了凌循的结界,凌循反应迅速,重新张开新的结界抵御危险。
不过问题出在了剑灵身上,凌循不知道是不是剑灵没有见过如此奇特的环境,流光剑开始了左摇右摆,窜上忽下。
面对越来越强的风,维持结界所需灵力加多,为了保持平稳,凌循还是抽出一部分灵力来控制流光剑的走向。
不过凌循的努力失败了,权衡之下,他短暂地放弃灵力结界,强行降落在雪地上。
失色的世界只有苍茫的白,凌循抖掉身上白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终于看见了流光剑剑柄系着的红穗,凌循走过去把半埋雪里的流光剑扒拉出来。
就在流光剑被凌循拿起来的一瞬间,流光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前冲去,带得凌循一个踉跄,险些再次栽倒在雪地里。
凌循愣住,地面的风比高空中弱了不少,但是厚重的雪地难以行走,凌循搓手,催眠自己并不寒冷,小作休息后拔出竹剑。
竹剑擦着雪地往竹晓去的方向赶去。
竹剑扬起白雪,凌循弯下腰捞起一小戳雪,雪被灵力融化。
凌循借着依稀星光看见远方的树木在倾倒,飞雪溅起,雪地被流光剑带出一道道沟壑。
似有所感,凌循竟看到了一个单薄人影,他与那个身影隔了差不多两三丈的距离,但是就是看到了,同样的凌循也看到了流光剑向那人冲了过去。
凌循的行动比思考来得更快,仅仅一瞬间,凌循就已经来到人影的面前,以竹剑挡住了流光剑的攻势。
玉石与金属之争没有胜负。
凌循手臂被震得发麻,他将灵力附着在竹剑上,手腕一用力,流光剑被甩开栽落在雪地里,凌循看向流光剑落下的方向,目光变得迟疑,但很快的,他转过身,与那个被剑灵攻击的人保持距离。
这里竟然还会有人?
这个时候,他趁着微弱的星光对上了那个人的眼睛,那是一双灰色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雾气,带着几分忧郁的气息,比眼睛更为吸引视线的是在右眼眼角处的一枚红色的花瓣标志。
那个人揭下了他的兜帽,看起来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眨眨眼,露出十分无害的笑容。
“晚上好啊。”少年的声音很轻,而且还被夹杂在风雪里,按道理凌循也是能听见几个破碎的音节,无法猜出具体文字,但是在他说话的那一刻,凌循就是意识到了,那个人在说什么。
凌循神色一凛,他并没有从少年身上感觉到灵力流动,他看起来就像普普通通的过路旅人一般。
说起来,即使刚才面对可能会伤害他的流光剑时,他并没有躲闪的动作。
这个发现让凌循心里一惊,凌循直视少年,他忽而从那双灰色的眼睛看出一点水光。
“你可能不认识我,我叫花临,但是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凌循,对吗?”少年的嗓音很轻,像是哄小孩一般温柔,他稍微靠近了一点凌循。
“你是什么人?”凌循警惕起来,又是往后退了一步。
“我是在这里等你的,我想带你出去。”名为花临的少年招了一下手,像是呼唤小狗一般。
凌循见到流光剑从雪地里轻柔地落在花临手上,他极少见到温顺的剑灵。
“你不用紧张,我没想干什么。”花临的声线一直都没有变化,莫名的,凌循感觉到花临很紧张。
凌循余光落在流光剑被风扬起的红色剑穗,突然生出万种猜测。风雪落在花临的身上,扬起他宽大的灰黑斗篷。
此时积雪已淹没他们的脚踝。
凌循是与人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他是天生道心,对情感之类的都很淡薄,难以维系与无心维系,但基本的礼数凌循记得很牢固。
“剑灵顽劣,无意伤害你,我……” 凌循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它并没有想伤害我,是它发现了我。”
凌循听出来花临的话语带有一丝丝颤音,眼前之人疑点颇多,一时之间不知从何道起。
“你为什么在这里?”凌循迟疑地问。
闻言,花临垂下眼眸,声音却是黏糊糊的:“此地异象因我而起,这是必然的一步。”
总觉得花临在害羞,凌循对自己这个有些鲜活的想法一时无法适应,他开始仔细观察眼前人。
花临似乎在顾虑什么,眉头没有舒展开,但他很快又微笑着对凌循说,“我带你出去吧。”
这个时候花临的眼睛明晃晃的,如山间夜雪折射的光芒一般,并没有半分忧愁之意。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花临把兜帽重新戴上,这让他看起来有些疏离,“和我走吧。”
“……”出于某种直觉,凌循并不怀疑花临的动机,他并没有忘记,此时他所呆着的地方是绘着与时间有关的阵法,花临莫不是未来相识之人?
凌循走向花临,花临手里是安静至极的流光剑,凌循把流光剑收入鞘后,又从储物囊中掏出一大块包裹布把它整个包起。
“他应该要很久才能醒了。”花临忽然轻声说。
“因为什么?”
“因为我吧。”
凌循很想说点什么,但是最后他也没说什么。
在离山的路上,凌循也在观察花临的路线,他几次想和花临并肩走,但是花临又总是在他慢下来时更慢,几番过后,凌循只得接受花临落后自己两步的距离。
花临很安分地跟在凌循身后指点方向,花临的声音一直都很轻,似乎是在怕惊扰到什么。
凌循和花临没有再就你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么多,要做什么,而对话。
凌循有想确认的东西,花临就大概也有想告知给他的信息吧。
凌循尽量清理路上的积雪,对着花临所指的星星的方位走动起来。
走到某一个地方的时候,凌循停下脚步。
“你是打算往阵法中心走吗?”
“对,从那里出去更安全一点。”花临对凌循冷淡的性子没有半分不满,始终维持着那种轻柔的语气。
“你走错路了,有发现吗?”
“?”花临眨眨眼,看起来很懵的模样。
星空此时已是黯淡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