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 4 ...
-
半分钟前。
接待大厅一直坐在椅子上没有什么动作的人，像是得到感应似的，突然偏头看向了前面的计时沙漏，绿色双眸犹如无机质的宝石，在看见沙漏见底时才流出一丝人类的生气，在听见最后一间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之后，眨了一下眼，整个人顿时换了身气质，高贵温柔。
“呀，傅丝，你同学还在等你呢。”身后跟出来的乔林说道，“要不我把你们一起送回去？”
他居然还在，这是傅丝没有想到的。
虽然现在是周六下午，没有课，但傅丝记得他们社团下午有活动，现在三点多，已经快要开始了，他不参加吗？
傅丝看了看那道身影，又看了看乔林，在想怎么开口。
来的时候是学校的车，回去的话，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坐乔医生的车。都说有钱人都很挑剔，他们学校里的那些更盛，他的话……
傅丝又向那边看了一眼，没想到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
下午的阳光明亮的连空中的灰尘都看得格外清晰，也包括那双一如既往的温和眼眸，一览无余任由观看的瞳孔在光中像是散碎闪耀的星河，格外的迷人。
窗外大片白山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如果他不愿意的话，傅丝在心里想，那就叫个高端车吧，自己节省两个月应该够了。
就在傅丝准备说话的时候，却看见他脸上先露出了一丝不得不拒绝别人请求的愧疚，得体地向乔林开口说道，“学校的车在楼下。”
“非常感谢乔医生的好意。不过，这次就不用麻烦您了。”说完，他朝怔愣着的傅丝招了招手，“走了，傅丝。”
学校的车不是说不来吗，怎么又来了。傅丝有些疑惑，但还是在跟乔林道别之后跟了上去。
……
被“温和”拒绝的乔林抱臂靠在墙上，看着一前一后走出去的两道身影，目光落在前面那位时带着打量的意味。另外，他还发现一件事情，乔林环绕了一圈——他的助理不见了。
.
西格卡尔大门顶上有一个小风铃，玻璃门被打开又关上，发出“——叮当”的摇晃声。
傅丝回过神来，“学校的车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声音在傅丝头顶响起，这次的声线似乎比以往的要清冷一些，不过傅丝也没有离得这么近听过他的声音，毕竟今天应该算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正式的交谈，傅丝没有放在心上。真正让他感觉到一丝压迫差距的是，身高。
声音在头顶响起的时候，他似乎才意识到秦阗到底有多高，比他高出大半个头。
电梯从上面缓缓下落。
“你看我干什么？”
安静中，傅丝突然听见他开口。
傅丝：……
自己站在在后面，他是怎么知道的？
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傅丝沉吟着说道：“今天谢谢你的疏导，要不是你……”后面的话傅丝没有说出口，但是都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用谢。举手之劳，毕竟我们是，同学。”
傅丝听见他说，只不过最后两个字音调有些不一样。傅丝以为他是介意乔林说的那句“同学”，确实，一个是精英社团的会长，一个是通过平民奖学金刚进来不久的贫民区学生，两类人怎么也称不上同学。
傅丝解释道：“乔医生说‘同学’是因为，治疗中他问，你和我是什么关系，我才擅自主张说了‘同学’两个字。如果你不喜欢，我之后会向乔医生解释的。还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心情。”
傅丝非常诚恳地说完，但没有听见动静。
他抬头，发现前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变了方向，正看着自己，不知道看了多久。
傅丝被那双眼睛注视着心头一跳，在心里深吸了一口气，强装镇定下来，拿出手机，“我现在就跟乔医生解……”
“很抱歉打断你，但我想你可能是理解错了。”
面前的人很有礼貌的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仿佛夏日流过的溪水。
傅丝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什么，错了？”
秦阗低头看着面前乱扑的睫毛，简直像是被一堵墙拦住到处找出路的蝴蝶，他往后退了两步，让蝴蝶找出路，脸上跟之前一样的表情，只是绿色眼眸仿佛深了几分，应该是角度问题，他站的地方刚好在阳光照耀之外的缘故。
“都错了。”秦阗放慢了速度说，“首先，我没有因为你说我们是同学这件事情生气；其次，我们作为第六学级七门课程都同在第一班的学生，客观上来讲，我们之间的关系的确是同学；”
傅丝听到这里，强烈的心跳突然停了一拍，他竟然知道。
北灵杜第六学级是单科走班制，按照单科成绩从第一班往后排，每个科目班级的学生都不一样，可能在古典语课上是同班同学的人，在宗教哲学课上就会分开，所以没有人能记住每个科目的同学。
“最后，”秦阗微微弯了弯腰，碧绿色眼眸下倾，刚才的蝴蝶并未找到出路，再次被囿于墙角，
“我周围的人都说我的性格还不错，我想他们应该不会骗我。所以，傅同学，你不用怕我。”
傅丝无意识地紧紧抓住自己衣角，如果这里有扩音喇叭的话，那么整条街应该都能听见他的心跳声，又快又响，跳得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点头，“好……好……”
秦阗：“原来你之前真的怕我。”
这是一个语言圈套，甜蜜的捕蝶网。
反应过来的傅丝：……
“——叮”
电梯到了。
蝴蝶奋力找到一条生路，闷头撞了进去。
电梯内部都是镜子，一进去就能全方位无死角的观察周围。这原本是给有幽闭恐惧症的患者减轻不适感，但傅丝一进去，顿时觉得无所遁形，好像从哪里看都能对上那双美丽的眼睛，他有些不自在。
他其实不是怕，只是因为精英社团太出名，而秦阗作为精英社团之首再加上他的长相，走到哪里都只会比社团本身更引人注目。但傅丝只想安安静静的过完第六学级，学习A-level的课程并拿到足够的A*，申请一个好的大学，跟名人有牵扯显然不是一条明智的路，虽然相处下来，秦阗的确温柔礼貌，像他这样的好人并不多见。
……
电梯内安静了两秒，电梯门缓缓关闭，西格卡尔只余下个缝隙。
心跳声渐止，傅丝想到了一件事情，他们出来之后似乎没有再看见，那位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瘫坐在地上的助理，“刚才的助理呢？她好些了吗？”
秦阗一直在外面，那他应该知道吧。
秦阗将落在身侧镜子中的目光慢慢收了回来，说道：“那位女士在你们开始咨询没几分钟之后就出门了，之后再也没回来过。”
“——咚”
电梯门被彻底合上。
与此同时，靠在墙壁上的乔林收到了一条来自他助理的讯息。
【老师自我意识不存在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甚至没有标点符号，很大的可能发信人的状态处于破碎中。乔林知道，助理不会再来了。
在他进去的那段时间，接待客厅发生了什么？
乔林眉头微蹙，望向头顶上的闭路电视。
.
学校的公用车都是黑色加长商务车，侧边有一个不显眼的北灵杜蓝色校徽，很好认，傅丝一出门就看见了，停在马路对面。
应该是停了几分钟，上面落了几朵白茶。
周围来往的行人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辆车，两三个人少年正拿着手机对校徽自拍。
“是北灵杜的公用车，这个是他们的校徽没错。”
“怎么停在这里，附近有北灵杜社团在办活动吗？听说男校区的帅哥很多，我想等着看看。”
“操，连公用车都是奔驰改装过的，狗比顶尖学校，拉仇恨。”其中一个辫子头的男生说着开始对车上下其手。
同行人问他，“你干什么？”
“看看车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顺便把轮毂和轮胎卸了，能卖不少。”辫子头男生说这话的时候准备趴在前面防窥玻璃上往里看，正好对上摇下车窗的司机。
“……车不错。”辫子头朝他吹口哨。
司机没理会这些闲散败类，向对面傅丝和秦阗招了招手，按了两声喇叭。
这时，周围站着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草，这么好看？！这是北灵杜的学生吗，怎么没穿校服？”
“今天应该是无制服日。”
辫子头吹到一半的口哨戛然而止，在车开走之后，同伴才发现他眼睛发直。
“你怎么了？这么不正常！”怪不得那个绿眼睛的贵族上车前看了他一眼。
辫子头回过神，不知道怎么形容，他还在回味刚才看见那个黑发少年的一瞬间，小腹往上酸麻一片。
.
黑色商务车中，两个少年一前一后错落坐着。
傅丝手指僵硬发白，像是血液停止流动。
令人恶心的眼神。
密不透风的腐烂气息涌向口腔。
傅丝紧闭着嘴，想到刚才那人的眼神和近距离的擦肩而过，将想吐的感觉压了回去。
这时，一丝清爽的空气透过风送了进来，将腐朽一扫而空，是坐在他前面的秦阗在开窗户。
“你晕车吗？来的时候好像没有发现。”
脑海逐渐减轻的耳鸣声中，傅丝听见他说。
应该是自己的脸色太难看，前面的司机也发现了，审视的目光正透过后视镜看过来。
傅丝知道，以秦阗的智商应该早就看出来自己不对了，提晕车应该是帮自己找的理由，以免司机回去之后报给学校。
“谢谢！”傅丝将回血的手掌蜷在了身侧，回了个笑容，“现在好多了。”
秦阗：“不客气，如果不舒服，可以看看窗外的茶花转移注意力，最近正是花期，开的都很漂亮。”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秦阗说完之后，傅丝就闻到了窗外的花香，不浓郁很淡，但对傅丝来说刚刚好。
路边的山茶树连绵不断，每一株都开的繁茂，在风中摇曳像是不会融化的雪覆盖了整个圣津市。偶尔有完整的几朵掉落在窗内，落在了傅丝腿上，他拿了起来，完整的白山茶几乎有他的半个巴掌大，层层叠叠的花瓣没有缺损，很漂亮，虽然是白色但却能让人感觉到浓艳，不愧是圣津市的市花。
“这是圣津市实验几百次之后培育出来的最完美的品种，之前的山茶花瓣总是容易掉落，风一吹就什么都不剩了，花期也很短。”前面的秦阗说道，他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握住了一朵，修长的手指正一瓣一瓣的拂过，“植物的基因还真是容易改变，不知道人的是否也能像这样容易……”后面这一句声音低得像是呢喃。
前面的司机开了车载广播，刚开始混着嘈杂的雪花声，傅丝只听清了前半句。
但一直坐在前面的秦阗突然问他，“你觉得是之前的白茶花好看，还是基因重组之后的好看？”
傅丝没见过基因重组之前的，他还未回答，就听见面前的秦阗说道，“我忘了，你应该没见过基因改变之前的花。抱歉。”
傅丝摇摇头，“没关系。”
……
话题结束之后，车内暂时没有了交谈，只剩下车载广播的声音。
播报的是最近的新闻，傅丝听见了十字交叉杀人案，死去的都是男性青年……
距离学校还有一段时间，车程很长，傅丝靠在椅背上，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昏昏欲睡。他的眼睛眨了眨，模模糊糊的看向前面，那道挺直的背影似乎接了一个电话，傅丝听见断断续续的声音，
“嗯。”
“快到了。”
“你们可以先开始……”
应该是学校那群精英社团成员打过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比平常清冷了不少，似乎多了点淡漠，不像是他认识的热心秦同学的语气。
傅丝在车行进的微微晃动中头偏了偏，闭上了眼睛，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广播中的声音，“目前，警方还未披露任何消息，但有很多网友推测十字杀人案的凶手是同一个人，且为女性。这里呼吁广大市民出行注意安全……”
北灵杜应该很安全吧，傅丝想着陷入了沉睡。
……
这一觉睡得并不好，大约是睡前听了杀人案新闻的缘故，傅丝做了一路的梦，梦中竟然出现了那个在西格卡尔的精神分裂症病人。
梦中，他一直围着自己转，但却靠近不了，似乎忌惮着什么，嘴里喊着自己听不清的怪异词语……
傅丝醒过来的时候，心跳的很快，眼睛中有红血丝。
“做噩梦了？”一同下车的秦阗看了出来。
傅丝点点头，他看着秦阗的身影，脑中是自己刚才的梦。傅丝其实一直很好奇之前在西格卡尔的时候，秦阗做了什么，那个精神分裂症病人才没有冲上来，还有咨询开始之前乔医生单独和他说了什么。
但是，因为自己也有秘密，而且对方一直很有礼貌的不问，所以傅丝决定再怎么好奇，也不问。
普通同学之间的社交距离他还是懂的……
秦阗：“你想知道吗？”
傅丝没想到他先开口了。
傅丝愣了愣。
秦阗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告诉傅丝，乔林跟他说的也是这件事——那个精神病人没有冲上来的原因。
“如果最后答案可能会冒犯到你，你还想知道吗？”
傅丝疑惑，为什么会冒犯到他？但还是点了点头。要是他知道原因，那么下次再遇见这样的事情是不是就可以照做，随后避免。
谁知道秦阗听见他的想法之后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作评价。
所以，那个精神病人没有再进一步的原因是什么？
傅丝抬头，在那双绿色双眸的注视下，听见他薄唇轻启，说了四个字，
“生殖崇拜。”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apter 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