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3 人生法则之社交篇第12条（一） ...
-
讨厌的第一级是无视。
客气地说，就是把讨厌的人当作虫子：知晓他们的存在让你很困扰，但是又无法让他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为了不折磨自己、不痛苦地每日活在忧虑与愤怒中，就在他们没切实干扰到你之前把他们当作不存在。这是为了和平采取的无奈之举。
但要达成这个行动，首先一点需要讨厌的人知晓自己被讨厌。不管是通过给脸色、嘲讽，或者是冷漠以待都行，只要让对方也“讨厌”你，双方的敌对协议就顺利签署了。
……那么，如果对方不知晓，或者是知晓了也当作不知晓的话，“无视”就满足不了前提条件了。
特别是，世界上有男人和女人，还有虎杖这种人！
突如其来的急躁使我忍不住咬了一下后槽牙，脆弱的纸张被我戳破了一个小洞。
我长长地深呼吸了一次以平缓心情，可脑袋里那些回忆已经恼人地自顾自播放起来了。
我想起无视他的第二天，被虎杖强行夺走的垃圾袋——
某天放学。教室里只有那天值日的我。正当我整理完桌椅和垃圾、在擦黑板时，教室门突然“刷拉”一声被打开，我下意识地看过去，粉色头发的大男孩用一件柔软的杏色卫衣换下了严肃正经的黑色校服，颠着包走进来，是一副阳光亲切的率性模样。
意识到是虎杖的下一秒我就转移开了视线，因为我讨厌他。
但是，“啊！黑崎，今天你值日啊！我正好要下楼，帮你把垃圾带下去吧！”
“不……”用。
我的话还没说完，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他到底是来教室干嘛的？我在原地气得跺脚。
我想起无视他的第五天，被虎杖强行夺走的作业本——
某个课间。我被老师拜托把我们班的作业本搬到教室。在我一手抱着沉甸甸的作业本，一手艰难地把办公室的门关上时，走廊上迎面而来一个布丁头。他和我对上眼睛的下一刻马上就跑了过来，蓬松的发尖在空气中跳跃着。
虎杖大声地向我打招呼：
“黑崎，你在搬作业本啊！看起来好重的样子，我帮你拿一点吧！”少年语气轻快，充满了善意。
“不……”重。我自己就可以。
我推脱的话又一次没说全。作业本已经被接过去一大半，粉头发的布丁头哼着歌，一副“世间太平”的样子隔着半臂的距离和我不远不近地一起走着。在走廊上与他争抢作业本也太奇怪了，于是我只能闷声加快了脚步。
我想起无视他的第十二天，在我体育测试累得喘不过气时，虎杖对我的大声应援与其他人惊奇的眼光；第十五天，他帮我挡下了朝我飞来的篮球时顺便碰掉了我手上刚买的冰淇淋；第二十天，他在桌下甩甩断水的笔，结果在我的白袜子上留下了难看又难洗的墨痕……
这种程度的话，难道不是他在欺负我吗？（冷笑）
啊。欺负。对了——果然对虎杖来说，“无视”这种手法太低级了。好吧，接下来就让你见识一下讨厌的第二级：“欺负”。
我郁闷地低着头，拿笔在草稿纸上乱涂乱画。
“黑崎，你读一下这一段。”
显然我发呆得太明显太久，讲台上教国文的神户老师终于容忍不了我了。但我确实很真诚地在发呆，完全没在听他讲课……
那么，“这一段”是哪一段？
我故作镇定地慢慢拿起书，借着这段时间眼睛快速地从周围人的课本上瞟过，试图看到什么内容来确定授课的位置。
“黑崎、黑崎，”
听到有人叫我，我下意识地看过去。布丁头的少年趴低身子，一手掩着嘴巴，一手亲切地用手指指着文段在课本的位置，“第32页，第4段。这里这里！”他偷偷摸摸地小声喊道。
……他对我未免也太亲切了。
我快速地转回目光落在虎杖所指示的那段文字上，心里迟疑地想着，嘴上一言不发。
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向直愣愣站着的我投来疑惑的目光，“有什么问题吗，黑崎？”这么问着，他的神色透出了然的批判感。
周围传来似有若无的讨论声。
我的心跳声好似缓了下来，一下一下，跳得沉重而迟钝。
怎么办，我不想承虎杖的人情，也不想在大家面前丢脸。
……不，现在已经很丢脸了，既然这样的话……
我能感觉到我的脸颊正因为羞耻心而逐渐灼热起来。我张张嘴，准备狠下心直截了当地告诉老师我不会。
“啊——”
旁边有人咋咋呼呼地举起手站起来，我的余光瞥见一抹柔软的粉色一掠而过。
“老师，这道题我会，我想回答！”
“虎杖啊。”
神户老师原本蹙起的眉头松下来。他愣了一下，不过因为是虎杖——这个一直都乐于助人、积极开朗的人，他很容易就平常地同意了。“好吧，那就你来回答。黑崎坐下吧。”
周围人也见怪不怪地转回头，议论声不知不觉消失了。
我抿住嘴唇，身体僵硬了一瞬，然后顺从地选择了坐下。我僵持的动作非常短暂，以至于大家都没发现我的犹豫。
因为我看见，神户老师特地把书翻过来盖在讲台上，借着低头的动作掩饰住他不经意间露出的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仅仅只是意识到他笑的原因，一股比刚刚更激烈的羞耻感就冲上了我的大脑。
明明有一段距离，刚刚和虎杖并肩站着时他的体温似乎浸染了我，让我的左半身此刻难受极了。我忍不住隐蔽地搓了一下左手臂。
虎杖没有注意到我的不自然，非常流畅地说出了答案。
“好。你坐下吧。”
神户老师看了虎杖一眼，又看了我一眼。他好像还有什么要说的，正巧这时清脆的下课铃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于是他只说了一句下课。
我虽然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我觉得他没说出来真是太好了。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松懈了下来。
伴随着神户老师的离开，教室里一瞬间人声沸腾起来。在一片繁杂的声音中，我的耳朵精确地捕捉到了身边传来的椅子拉动声，我别扭地看过去，虎杖像把自己整个人抛进椅子里一样地坐下，轻快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他什么都没有对我说。
好像刚刚他告诉了我答案、而我不发一言也好，他故作大大咧咧地解除我的尴尬局面也好，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到底在干什么啊？
这种轻飘飘地给予他人善意的行为，我最讨厌了！
我怒气冲冲地瞪了若无其事趴下去睡觉的少年一眼。少年的脸庞埋在他自己的臂弯之间，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下垂的眼睫，一圈浅浅的青色映在他的眼下。他精瘦的肩膀将笔挺的校服顶出一个尖尖的角。
真是无语、真是无语！
要把他拉起来暴打一顿才能解气！
这么想着的我，下意识地放轻了整理书本的动作。
作者有话说第4章 003 人生法则之社交篇第12条（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