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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贴贴 ...

  •   扶枝握刀的手用力得泛白。她大意了。

      因为长尾松鼠一族灭族之事藏在冷冰冰的旁白里,简单地一笔带过,仿佛不带任何偏向,她信了。以为解决蛇巢之后,悲剧可以改写。

      她还未踏进蛇巢,所有沉睡的、醒着的蟒蛇,大大小小,就都朝她扑了过来——和之前那条巨蟒一样,仿佛她是可口的唐僧肉。
      扶枝自顾不暇,再无余力去看别的。

      直到现在。

      “啊——!!”她身后惊起一声泣血的呼喊,凄厉沙哑,刀一样劈来。

      宋长乐,说“回去之后请你吃饭”的长尾松鼠族长。

      她刚听话地藏好,忽然想到扶枝去的方向是族地。放心不下,就忧心忡忡地悄悄跟来。

      “又是噩梦。最近怎么总是做梦?”
      宋长乐满脸眼泪,喃喃自语:“快醒,我还没巡山。”

      “哟——漏网之鱼带来的帮手啊?”刀疤男贪婪的眼神剐过宋长乐耳朵尾巴,舔了舔唇,“皮色不错……老林,咱发了!”

      之前被一刀扎穿左手的老林啐一声,牢牢地盯紧扶枝,“先把这臭婆娘做了!”

      话音未落,寒光一闪。
      艳红的血珠顺着匕首啪嗒落地,草尖被砸得一弯。

      扶枝一皱眉:“长乐!”

      宋长乐望着狰狞的伤口,神色怔然:“很疼。”不是梦。滑落的匕首被她半道接住,紧紧握住。

      抬头瞬间,刀锋森然迫近,刀疤男大笑一声:“你这身皮,归我了!”

      “铛、铛、铛!”电光石火之间,扶枝与老林连过数招,刀锋相击宛如金玉相撞,荡开的灵力涟漪震得林树簌簌作响。

      “臭婆娘,你的对手是我!”老林拦住扶枝,狞笑一声,又怨毒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的左手被一刀捅穿,怎么用灵力治愈也不管用。见鬼,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筑基期罢了!

      长风刀意横亘在他伤口筋肉处,一日不消,伤口一日不愈合。只是修者与妖兽不同,他们体内灵力自行护主,无法像之前斩巨蟒那样,刀意潜进要害处一击致命。

      扶枝笑意不抵眼底,眨眼间连斩数刀,刀光纵连,浩荡如万马奔腾之势,带着凛冽杀意当头劈下,震得他不住后退。

      可惜,身体尚未恢复,虽说刀修越级挑战是家常便饭,但想一刀速杀,直接劈了这人还有点难。

      老林惊骇地发现他几乎是被压着打。怎么可能!他明明是金丹!

      纤细的少女眉目宛然,眼如平湖,刀势却山海般倾倒而来——

      “操!”
      两声大骂异口同声。

      老林差点被一刀削了脑袋,连忙后退避其锋芒,与刀疤男撞作一团。

      老林啐道:“你不是剥皮去了?”
      刀疤男骂回去:“还不是你!拦个女人都拦不住!”

      老林:?

      刀疤男阴恻恻地望向扶枝:“一心两用,有两把刷子。”

      每次他快得手的时候,总有锋利的刀气角度刁钻地刺过来,让他不得不回防,那扁毛畜生就趁机反扑,几回下来身上也挂了彩。

      扶枝身影一闪,按住杀红眼的宋长乐,传音道:【放心,他们都会死。】

      她眼睫如刀,冷淡地一觑他们,唇边挽起笑意,声线婉约:“两位,遗言留好了?”

      老林手一抖,心里开始萌生退意:明明他们差着一个大境界,她挥刀而来时,他却感到如山的压力。
      有些怪物的确能越级杀人……怪物!他真的会死!

      旁边的刀疤男嗤笑一声:“就你?”他暗骂老林没用,三角眼钩子似的剐向扶枝,忽然笑起来:之前光想着怎么把那畜生的皮完完好好地剥下来,现在正眼看她,才发现这妞儿条这么顺。

      少女生得明妍,眉如春山,眼如秋水,身段柔韧挺直,似亭亭玉立不容亵玩的荷,让人望之欲折。

      刀疤男舔了舔唇:“小妞儿耍什么刀?来耍爷爷的铁棍,包你玩个……”

      “——噢?是吗?”
      轻飘飘的一声问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话音未落,他惊恐地瞪大了眼,“嗬嗬”地捂住喉咙,血从指缝蜿蜒而下,神情狰狞,青筋毕露,整个人软倒在地。无人知晓,从喉咙的血洞开始,暴戾的灵力就冲进他体内,摧枯拉朽地把内里全搅成烂泥。

      只剩外面一副看起来完好的皮。

      刀疤男倒下后,他身后露出个神清骨秀的黄衣少年郎来,优雅地一甩指间的血珠,漠然道:“嘴太脏,污耳朵。”

      他是地里哪条蛆,也配脏他姐姐的耳?要不是姐姐还在,他绝不会死得这么轻易。

      “……”
      杀人越货的事干多了,对血腥味的警觉会远高于常人。老林冷汗浸透后背,没忍住后退两步:这小子人模人样的,绝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啊!!”肝胆俱裂的老林刚转身想逃,被镜花刀一刀钉在地上,惨嚎起来。

      扶枝嫌吵,一道禁音令封了他的嘴。

      她与虞枕风对视一眼,凛冽的眉眼倏忽如薄雪逢春,化开温柔的笑意:“枕风。”

      虞枕风绕开地上的垃圾,几步走向扶枝,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姐姐没事。虽然她身上有他布下的护身令,但不亲眼看过确认,他不放心。

      “抱歉,我来晚了。”少年人眼瞳纯黑,眼角染了笑意,刚刚居高临下的杀意云烟般散去,回笑道:“姐姐。”

      他目光顺着扶枝的手落到宋长乐身上,“她就是……”

      扶枝极轻地摇摇头,朝他递了个眼神: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她蹲下身,小心地擦过小女孩满脸的泪痕,声音放得极轻:“长乐,别哭。”她理了理宋长乐被泪与汗沾在脸颊上的鬓发,温声道:“族长大人,振作起来。”

      宋长乐抬起核桃似的眼,哭腔绝望:“我算什么族长……”她哭音一停,微微睁大了眼。

      她眼前浮着淡青色的光球。光球里,小小的银白色松鼠蜷缩成一团,眼睛紧闭,毛茸茸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弱地一起一伏。

      “宋宴?他还活着!”宋长乐惊喜地喊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凑近,刚刚擦干净的眼泪又涌出来,“活着就好……对不起。”
      她好没用。

      扶枝沉默一瞬,轻轻地拿帕子一压她眼角,严肃道:“不是你没用。”

      宋长乐抬头:“什么……”

      抬头瞬间,她好像看到少女眼瞳里飞快地闪过浅浅的水雾,再眨眼时,扶枝眼神清明坚决,温柔地擦过她的泪珠。

      “抱歉。”

      宋长乐不解,难看地挤出笑来:“姐姐你尽力了。是我的错。”她不再流泪,逼着自己睁大发疼的眼睛,一寸一寸地深深看过族人惨烈的死状。

      是她没用,布下的迷阵杀阵太弱了,才会让不轨之徒钻空子。

      宋长乐冷眼看着不远处无声哀嚎的人,剧烈地喘丨息两下:“能把那个人交给我吗?”

      扶枝点头,利落地掐了个手决,贯丨穿老林的镜花刀清鸣一声,噗嗤一声飞退回来。地上的人还没来得及狂喜翻身,身下陡然亮起刀阵,眨眼扎进他关窍筋骨里!

      “我废了他的手脚筋脉,灵力也封了。”扶枝刀收入鞘,话音一顿,犹豫着问道:“长乐,要我帮忙吗?”

      宋长乐尝着嘴里的血腥味,死死地望着地上死狗一样的人,说:“不用了。”余光瞥见扶枝没动,她抬头,碰见扶枝的眼神,明白过来。

      她的目光无声地流泪,慢而坚定道:“不,我来。我要一个个和他们告别。”
      既然是族长,族人的尸骨,就该由她亲手收敛。

      扶枝心里叹气,点了点头。她侧头与虞枕风对望一眼,悄无声息地退走。

      *

      “姐姐,别难过。这与你无关。”

      虞枕风缓声道,小心打量扶枝神色,笨拙地尝试安慰她:“你尽力了。”自从刚刚离开后,姐姐就一直沉默,没再说话。

      树影婆娑,在扶枝眉眼、脸颊处投出晃动的浅灰影子,哗哗清响的叶子声里,她轻声道:

      “不。”

      是她大意,想当然了。如果她留了心眼,多看几眼,或者先去长乐族地做些布置……他们本可以活下来。

      扶枝听着远处窸窸窣窣的动静,眼睫垂下,没出声。她耳聪目明,即使远远地坐在高树上,也能模糊听到小姑娘咬碎的哭腔。

      这里刚刚好能留出宋长乐安静道别的空间,如果有意外,也能第一时间发现回援。

      扶枝手心贴着粗粝的树皮,心里塞满茫茫然的湿棉花,湿哒哒地堵着,扯着她的心往下坠。

      她遥遥望向被血染红的地方,声音缥缈:“枕风,他们本不该死。”

      宋长乐与她提过,族地四周很多奇怪的白雾,除了族长,进不去,出不来。既是囚笼,也是保护。

      但是一年之中会有几天,围谷的白雾会散开,偶尔会有外乡人路过,但族上传下来的秘法能让他们在外乡人面前“消失”,纵使有居心不良的人误打误撞,谷外的迷阵杀阵也会拦住他们。

      ——当时她神识确实探到了很浅的白雾。她想起之前藏在白雾里的巨蟒、入秘境时两侧树林深处的白雾,当即拿出来问了。

      宋长乐说:“我们都叫它‘白壁’,它就是一堵奇怪的门。有人能藏在门里,有人被关在门外。我怕蛇能顺着白壁摸进我族地,一直提心吊胆。后来我无意间发现那些蛇好像对我很感兴趣,一闻到我的味道就追着我不放,心想一不做二不休,把它引出来……”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我打不过,只能一直跑。奇怪,那条蛇一见你就换人咬……多谢你杀了它。等我们捣了它老巢,就不用怕啦!”

      扶枝伸手,望着指缝间晃动的阳光,低声道:“抱歉。”

      她没能扼住命运的喉咙。那支判官笔饱蘸恶意,轻描淡写地判了他们死刑。

      “……”扶枝一怔。

      她放在树上的手忽然被蜻蜓点水似的一点,少年人的手虚虚地拢在上边,相距极近,只有尾指小心翼翼地搭在她肌肤上,熨帖的热意却裹住了她。

      扶枝眨了眨眼,没动。

      虞枕风慢慢、慢慢地将手覆到她手背,犹如月光轻飘飘地吻向湖心。

      ——他在学她。

      扶枝想,他像抔白雪,笨拙地学习如何与人相处。

      当时她本意是想着传灵力像泡温泉,热乎乎的很舒服,想转移他的注意让他别难过,最后灵力没传成多少,反倒是手被握住取暖,也由他去。

      现在却反了。她的手凉下来,虞枕风的手却热起来,暖融融的,无言地安慰她:别难过。

      扶枝侧头,剔透的琥珀眼眸轻轻一弯:“我不难过啦,枕风别浪费灵力。”她手指一动,蹭过少年人手心。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姜花、nnvv、风瑟沐沐的营养液XD 生死时速写完之后点进前面这章手滑好像修改了,一键感谢名单空空空如也(吸氧 啵啵各位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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