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狗血文里反虐四个渣攻》越苓

4、一场好戏

　　他仿佛坠入冰湖，浑身都在打颤，然后抖得越来越厉害，在宗霆的注视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从枕头下拿出了一个银光锃亮的物件！

　　宗霆想也不想，立刻伸手去夺，兰沉却将拿东西举向脖颈，一来一回之间，等宗霆的手掌包裹住兰沉紧握的拳头时，手心已传来刺痛。

　　宗霆低头去看，原来兰沉拿的是一把剪刀。
　　刀尖十分锋利，刺穿他的手套，扎入他的掌心，白色手套上缓缓沁出殷红血渍。

　　旁边的修泽也发出惊呼，赶忙上前，想要查看宗霆的伤势，却被宗霆伸手拦住。
　　宗霆不为所动，抓住兰沉的手，一点点掰开兰沉的手指，夺走了那把剪刀。
　　他盯着兰沉的眼睛，问：“哪来的？”

　　兰沉剧烈喘息着，抬起含泪双眼，居然笑了两声。

　　“……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他轻轻说着，嗓音因为刚才那声绝望至极的尖叫而嘶哑，“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我呢？”

　　宗霆不语，冷冷淡淡地看着他，面孔英俊到锋锐无匹。

　　兰沉无力地垂下头。
　　其实他还在发低烧，但此刻异常激烈的情绪波动却像在他伶仃的身体里支了一根骨头，让他硬撑着，仍要与宗霆对峙。

　　兰沉轻轻地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宗霆的目光逐渐锐利，他意识到兰沉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双唇却又闭合。

　　兰沉：“就是那天去美术馆门口见你。”

　　一年前，他们通知兰沉去与宗霆见面。
　　只是个普通少年的兰沉，怎么可能拒绝得了这位名震帝国的战神的邀请，他欢欢喜喜地去了见面地点，满怀紧张和忐忑，甚至在走上美术馆的阶梯时，还不慎扭到脚，掉了一只鞋。

　　然后他看到这个被所有人敬仰的战神亲自走下阶梯，蹲下去为他穿上了那只鞋。
　　在那一刻，兰沉居然天真地以为，宗霆是真的喜欢他。

　　所以他想也没想地就同意了对方的求婚，以为这故事仿佛童话的再现。

　　可他没想过，这才是他噩梦的开端。

　　兰沉又苍白地笑笑。
　　他说：“……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对吗？”

　　宗霆微微蹙眉。
　　他生性寡言淡漠，又行军多年，习惯将一切心思都藏在腹中，情爱之类的字眼，更是他从未说出口，也根本没有考虑过的。

　　兰沉问他“爱不爱他”，而他心里根本没有这个概念。
　　所以宗霆只能回以无尽沉默，他把剪刀攥入手心，手掌的鲜血滴滴答答顺着刀把滑落。

　　兰沉轻飘飘地说：“……我真希望没有遇到过你，宗霆，我为什么要遇到你？”

　　他声如蚊蚋，却已在无声无息间，松开弓弦。

　　咻——
　　那支离弦之箭，将携雷霆万钧，从此刻射出，射向不久之后的未来。

　　宗霆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冰山哑巴终于说话了：“我想让一个人死很简单，但你不在其中。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不知道是兰沉的哪句话惹怒了他，他居然就这样拂袖而去，自动房门在他身后缓慢合拢。

　　男人走出房间，轻轻抬腕。

　　光脑因为抬腕的动作而被唤醒，他看着上面那份兰沉的休学建议书以及上面陈列的原由，眼帘轻垂，手指点向了“清除”。

　　兰沉其实误解了他所说的话。他的意思是他已经向帝国大学的校长给兰沉请了长达数月的病假，直到兰沉身体恢复之前，他都不用再去学校了。
　　但宗霆觉得并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他也从不喜欢多做解释。

　　他厌恶兰沉仅仅是因为总能在兰沉身上看到自己最大的一次失败，而非想将兰沉逼上绝路。
　　宗霆的眼前再次浮现出少年泪光盈盈的双眸。

　　……不想再遇到他？

　　宗霆无言地握着那把剪刀，冷淡的视线看向窗外碧蓝天空，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奇异的感觉。
　　或许是厌恶和疑惑。

　　*

　　宗霆走后，修泽也后脚跟了过去，急着与宗霆商量兰沉接下来的治疗方案——真奇怪，他们在进行这些讨论的时候，完全自动忽略兰沉本人。

　　不过兰沉乐得清净，又美滋滋躺下去睡了一觉，似乎根本不受刚才激烈情绪的影响。

　　在他小睡的时候，听到几个进来打扫房间卫生的雇佣闲聊八卦，嘴巴里说着什么“Alpha”、“Beta”之类的话，说谁谁谁家的小孩检测出来只是个Beta，声音很响，连半聋的兰沉都能听见，这些人根本不顾忌床上的他还在休息。

　　这将军府邸上人人都拿兰沉当透明人，他们全都习惯于此。

　　兰沉并没有发作，波澜不惊地翻了个身，自己睡自己的。

　　他顺便打开系统后台翻了下自己的关键剧情点进度条，发现已经有了5%的进展，那么看来，“兰沉因宗霆而休学”这个关键剧情，应该是完成了。

　　——穿书局给穿书员的任务，向来只看中结果，只要能达成关键剧情点，穿书员使用什么方法都无所谓。

　　只有这样，穿书员们才能在剧本中有施展拳脚的余地，不是吗？

　　兰沉看着进度条，心里想的却是这次还需要多少兑换点才能去系统商城尽情购物——就在开始这个任务前，他才刚刚把所有家产挥霍一空，换来了能回到自己真实世界的机会。

　　不过按照穿书局规定，他最多只能在真实世界呆七天，所以兰沉这才不情不愿地继续回来上班。

　　像极了每个星期一都恨不得炸掉公司炸掉地铁班车炸掉全世界的苦比社畜！

　　兰沉眼泪汪汪地咬着被子，握拳发誓，一定要狠狠速通这个世界，赶快把兑换点赚到手。

　　速通，必须速通！

　　*

　　次日家庭医生修泽·杜兰特戴着临时外置助听器来兰沉房间的时候，看到少年正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书读得津津有味。

　　书名是《杀死丈夫的九十九种方式》。

　　修泽惊恐地瞪大眼睛！

　　他张了张嘴，清清嗓子，原本准备好的一番台词也被这本书名吓得磕磕绊绊了：“少、少爷，我是、是来……”

　　少年听到了声音，往他的方向看过来，发现是他之后，安静地合上手中书本。

　　修泽让自己暂时先不去想兰沉是怎么在府上弄到这本书的问题，走到兰沉床边，先帮他戴上那个外置助听器，然后微微一欠身，像带着歉意般道：“少爷，您的事情是我的失职，我很抱歉——”

　　兰沉把双手交叉，放在书本封面上，抬着眼帘，稍稍仰视修泽，脸上是一个让人意外的微笑。
　　他弯着嘴角，眼神又冷静，又轻佻：“其实，你并不觉得抱歉，对不对？”

　　他用着最哑的嗓子，质问一个最熟悉他身体状况的家庭医生。

　　修泽·杜兰特瞬间惊愕。
　　连那双狗狗眼都似乎被惊讶冻结，半天没说出话。

　　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如何应答，只能僵着双手，神色愕然。

　　“你能够做这儿的家庭医生，”兰沉微微歪过头，靠在枕上，眉眼间仍然带着讥嘲笑意，“说明你能力应该相当出众，又怎么会察觉不出我的听力受损，但你只是不上心，根本没打算对我进行全身检查。对你来说，我可有可无，反正迟早都会从这座府邸离开。
　　“——你甚至想，帮我治伤，都只是在浪费你的时间。”

　　狗狗眼青年神情慌乱：“少爷，我从没这么想过！您怎么能这么说——”

　　兰沉“哧”的一声轻笑，打断对方辩解。
　　他伸出手，细弱无力的手指搭上后者手背，自顾自说：“没关系，你这么想很正常。可是……要是被外面的人知道，你作为宗霆的家庭医生，甚至都没检查出患者的听力损伤，你应该会很难办的吧。”

　　苍白虚弱的少年，却笑吟吟抬起面庞。

　　那面孔近乎妖艳。

　　“这算不算重大医疗事故啊？”

　　修泽最害怕的事情，被少年一眼看破。

　　少年轻佻，漂亮，自信。
　　往日总是低垂的眉眼，此刻突然舒展，像是蝴蝶从蚕蛹里张开绚烂双翅，潘多拉的魔盒正在打开。
　　有多美丽，就有多危险。

　　他明明一无所有，甚至左耳都听不见声音。
　　躺在病床上，却像手握所有筹码。

　　修泽完全被兰沉不同以往的表现惊得呆住。
　　他不记得兰沉有过这种笑容，他根本就没见过这样的兰沉。
　　这样的、这样让人觉得……好像有什么危险，正在降临。

　　他只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中连击。嘴巴发干，手在出汗。

　　他这才清楚意识到，兰沉在威胁他。

　　……都不需要宗霆出手，只要兰沉告诉任何一个人这件事，他都将再无立足之地。
　　他会在圈子里身败名裂。

　　现在他唯一的选择，就是讨好兰沉，让兰沉随便拿捏。

　　长久的沉默之后，青年身上原本的自信与从容，就像气球泄气一样，从他身上泄了出去。

　　“……对不起，少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想要耽误您的伤情，请您相信我。”

　　他表情忐忑，手在发抖，努力朝兰沉扯出一个卑微乞求的笑容，“不知道您能否原谅我？”

　　那狗狗眼真是可怜到不行，像一条被主人严厉训斥的小狗。

　　认错之快，叫兰沉都小吃一惊。
　　不愧是各大霸总文中的必备工具人、他风雨同舟的铁血战友，就是熟练上道。
　　你的灵魂虽然是新的，但你的数据早已是熟悉的形状了。
　　兰沉不免默哀一秒。

　　他伸回手，看了一眼修泽，意味深长：“如果你能帮我点小忙，或许我明天睡醒，就会忘记这件事。”

　　青年的狗狗眼微微瞪大，随即明白过来兰沉的意思，紧张地攥住了手心：“您是……”

　　兰沉挑了挑眉，没有应声，只是似笑非笑地抬眸看着修泽。
　　他相信一个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医生的聪明人，不会让他失望。

　　修泽很识相，意识到兰沉这是不打算追究他的意思，但条件是……他需要为对方做些事。

　　修泽的思绪一片混乱。
　　答应的话，他不知道兰沉想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他害怕会惹怒将军；可如果不答应，那么他的前程基本上就已经完蛋了。

　　……他这是在决定自己的前途。
　　修泽不知不觉，背上已冷汗涔涔。

　　在修泽以为时间过了很久，而其实只过了短短十几秒后，他心里终于得出了一个自以为坚定的答案。

　　他向兰沉点了点头：“您需要我做什么，我自然会竭尽所能，少爷。”

　　兰沉扬起嘴角，露出完美灿烂笑容。
　　因发烧而干燥病色的嘴唇，甚至被扯开破皮，出现几道鲜红细缝。

　　这个漂亮又危险的陌生少年说：
　　“带我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