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若妖不能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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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师父摇头晃脑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我摇头晃脑念，手肘胳膊，前臂肩膀。
师父眼角微抽，你又饿啦？
我点点头，他叹了口气摆摆手，于是我兴高采烈丢下书本出门觅食。
今天我运气贼好，我捉了一个捉妖师。
据说这类人吃了很补。
我把它倒挂在房里，没收了它的乾坤袋，煞有其事地翻起了菜谱。
我在沉思是清蒸还是红烧呢，是油爆还是碳烤呢。
它醒来后啊啊啊啊啊啊一阵惨叫，害我都忘了翻到第几页了。
我抬指放在唇边同它比了个嘘，它根本不听话，喊得更大声了。
“你一只桃花妖怎么吃人啊？！！！？你不该吃素吗？”
我微微一惊，眯着眼问它：“你怎么知道我是桃花妖？”
“我又没瞎？！你全身都是桃花！”
什么歪理。
我打了个响指，无数片花瓣在它周边环绕，为它量身定制了一件衣裳。
“那你现在是桃花妖了吗？”我问它。
“……”它一噎没有说话。
“呵，目光短浅，以貌取妖。”
话音刚落一个橘子直接砸我头上，我哎呦一声捂住头，便听我师父在外边骂骂骂。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跟人类讲话！”
“为什么嘛。”我一边揉头一边添柴烧开水。
“它们太奸诈。”
“你被洗脑了吗你清醒一点！被绑着的是我要被吃的是我！我怎么可能是奸诈的那个？”那个捉妖师声嘶力竭地喊啊喊。
我认为它说的不无道理。我被它一讲讲得有点心虚。
但是我能感受到我师父阴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于是我捡起地上的那个橘子，稍微拍了拍，塞进了捉妖师嘴里。
师父说吵不过人就不要让它们讲话。
世界一阵清净，我满意地往慢慢冒泡的锅里丢了一把蔬菜。
我超乖，我一点都不挑食。
【2】
但是这个食材它有点难处理。
它戴着一个花椒香囊，煮起来会很辣。
师父吃不了辣，我倒是能吃，但吃完后我身上的花就不粉了，我会变红，那太不好看了。
我伸手想把挂在捉妖师脖子上的那个香囊摘下来，手才搭上去就被一股法力撞开。
撞得我眼冒金星，扶着壁好一阵子才缓过劲来。
师父从外边进来时惊了一下，问我已经撑到扶墙了吗。
我挪了挪身子指着依旧倒挂的食材，还没吃呢。
师父伸手摸了摸我额头，自言自语道，你也没发烧啊，怎么会想着等我一起吃。
我摇摇头说，没想等你吃，我法力不够，摘不下它的花椒香囊。
于是我退开身换师父上，师父手一搭它的香囊，直接横着飞出了洞。
师父果然是师父，被撞飞都飞得更远更潇洒。
我一阵感慨，扭头批评那捉妖师道：“奸诈。”
它用沉默表示赞同，它嘴里还塞着个橘子嘛。
【3】
师父和我起了一点点分歧。
对于不能吃的食材，我们以往都是直接丢掉。
但丢过几次后，它们会喊更多的人来，拿着艾草对着我们住的山洞熏啊熏。
要不就是往洞里扔硫磺，火药，各种各样的纸。
哪里有往人家住的地方乱丢东西的。
师父对人类本来就印象很差，它们这么一折腾后师父跟我说下次不能吃的食材也别丢了，处理掉。
但我不太情愿处理掉食材，我没那么讨厌人类，既然不吃干嘛要糟蹋它们。
师父说不糟蹋它们，被糟蹋的就是我们了。
说着摇了摇他断了半截的尾巴。
我沉默了一下弱弱说，你不是还有八条半嘛…
他脸色一黑，说这不是数量问题是信任问题。
师父跟人类经历过感情危机，我不太敢踩他怒点，我乖巧地把捉妖师带到河边，准备把它淹死。
【4】
它一直在挣扎，求我。
“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啊。”它很绝望，“你饿吃我是一回事，你不饿还杀我这就很丧心病狂了啊。”
“可是如果我不杀你你就会带别人来杀我。”
“我不会！”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是人又不是妖，你会撒谎。”
“你说得妖不会撒谎一样。”
“妖确实不会撒谎啊。”
“……”它沉默了一下说，“我真的不会带别人来杀你。”
原来加上一个真的，听起来就更像真的了。
最后我还是放了它，我跟它说能滚多远滚多远别被我师父逮到。
它千恩万谢，临走前问我：“你看上去不像你师父那么坏，你为什么要吃人？”
“饿啊。”我茫然地眨眨眼，“你饿的时候不也得吃东西吗？”
“人不会饿。”
“竟然是这样。”这文化差异有点好玩，我有些好奇，“那你们为什么吃东西呢？”
“馋。”
“哈哈哈哈有点可爱。”我踮起脚尖摸摸它的头，“但我们不会馋，我们只会饿。”
它迟疑了一下问我：“那你下次饿的时候能不能挑着人吃？”
“不可以。”我摇摇头，“师父说挑食不好。”
“……”它沉默了一下，并没有放弃说服我，“可是如果你吃了好人，大家都会很难过的。如果你吃了坏人，大家都会感谢你。”
“我要人类的感谢干什么？”我很是不屑。
“我师父说如果一个人被大家感谢，他就能成仙。”它一本正经地解释。
“哇你也有师父啊。可是我是妖不是人，如果大家感谢我我也会成仙吗？”
“我也不知道。”它耸耸肩，“你可以试试嘛。”
听起来有点好玩。我有些心动，于是我问它：“那怎么判断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它眼睛亮亮的，当即从衣服里掏出一张纸，哗哗哗在上边画了几道线，递给我看。
“这什么？”
“你不识字啊。”它悻悻一叹，“我教你哦，这四个字念，‘妖不能吃\'。我把它贴到好人背后，以后你看见谁背上贴着就表示他们不能吃。”
“然后我就能被感谢吗？”
“那肯定啦。”
它信誓旦旦，我相信了它。
【5】
在它的指引下，我把全村的恶棍吃完了。
人们果然不再咒骂我和师父。
它们甚至往我们的山洞门口放果盘，放烤鸡，放各种各样吃的。
还有来跪在门口求我们去吃某某某的。
我一边吃水果一边跟师父说，人类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坏嘛。
师父一如既往地说你不要搭理它们，它们真的很奸诈。
这次我没太听进去。
它们都说我善良公正，请求我庇护它们的孩子，它们夸我是桃花仙呀。
师父斜我一眼，你是妖是仙自己心里没数吗？
哼。
我剥了一瓣橘子去找捉妖师玩。
【6】
它已经不再是少年了，它已经长大了。
我在山下同它打招呼，它看上去不像之前那样高兴。
我问它怎么啦，它沮丧地说人类赶走了它和它师父。
“为什么？”
“因为妖只吃坏人之后，大部分人都不怕妖了，他们不信有妖，说师父和我是骗子。”
“岂有此理！那恶人都是自己消失的不成？”
“你还不知道吗？现在大家传的都是桃花仙专门带走作祟的恶棍，为的是净化人间的。”它嘴角浮现一丝古怪的笑，“你看我没骗你，你真的成仙了。”
“那如果我跟你去见见它们，它们是不是就相信你了？”
“真的吗？”它惊讶地看着我，“你愿意为我作证吗？”
“当然是真的啊，我不会撒谎。”
于是我就和捉妖师走了。
【7】
进了村子后人们都很惊讶，它们重新对捉妖师和它师父恭敬起来。
“大师啊，这到底是什么啊？”
“是只桃花妖。”捉妖师分析给它们听，“你看它浑身桃花。”
我百无聊赖地踢石子，这些人类判断的方法都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创新。
“可以吃吗。”有个人揪了我的一朵花瓣。
啊啊啊啊很痛啊。怎么那么没礼貌，我瞪了它一眼，发现它身上贴着“妖不能吃”的符文于是我没有扑过去。
“唔…或许可以呢。”捉妖师的师父若有所思，“它吃了那么多人，以形补形，若吃起来应该很补血。”
“我不能吃的。”我一本正经地跟它们解释。
但是没有人听我的解释。
它们把我倒吊起来，烧了一锅水，它们甚至往里边倒了花椒。
刀向我劈来时我终于懂了师父说的人类奸诈是什么意思。
它们是人，我怎么玩得过它们呢。
【8】
它们感谢我，称我为仙，然后食我血吃我肉。
所以对人而言大概是妖是仙没有差别，只要能延年益寿就都能开肠破肚。
我感受到我的血流啊流，我身上的花瓣都不粉了，全是血红色的了。
我都没力气生气了，我同捉妖师招招手，它还有一丝良心未泯，凑过来听我有什么遗言要说。
我就在它耳边笑，我笑得有点点恶毒。
我说了妖不能吃。
你是不是忘了妖不能撒谎？
它顿时睁大眼，很惊恐地同它的同类招手让它们别吃了快放下妖不能吃。
可是没有人相信它，它们说大师一定是想独享，笑它奸诈。
笑着笑着大家就笑不动了。
师父来给我收尸时我全身上下只剩一朵花了。
师父骂我逆徒，然后带我回了山洞。
我问师父我会死吗，他说你就没活过，想什么死呢，回去蹲花盆里好好开花。
这回我乖乖地回去了，人世太脏了，桃花妖也好，桃花仙也罢，实在不适合待在这种地方。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若妖不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