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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家庭矛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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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芩看着屏幕上方,对方已经没有再给他发消息了,他把手机丢回桌肚里。晚自习英语老师会安排班上考一张卷子,他掏出笔记本复习那些容易记混的知识点。
卷子不难,基本上都是做过的,英语老师特意把近期大家最容易犯错的那几种题型放到一起。那些题他早就会了,写起来没有新鲜感,黄芩写得直犯困。
下晚自习后,他第一个出了教室。今天金辉来不了,该由他去接金媛回去。三中就在他们学校旁边,几步路就到了。他把手插兜里,大摇大摆地进了校门。
保安跟他很熟,头从窗口伸出来跟他打招呼:“又来接你妹妹啊?”
黄芩无奈地说:“回回你都这么问,我不接她,我难不成闲得发慌过来遛食啊?”
保安笑骂:“去你的,臭小子!”
黄芩熟门熟路走到金媛的班级,看见她正在收拾东西。他走进去,依次打量了一下女生的衣服、座位、书包和课本。
黄芩靠着桌子,随手从桌面上拿了一支笔,放在指间转着玩:“今天他们没欺负你?”
金媛点头:“没有。”
女生没有抬头,说话的声音有点哑。黄芩蹲下去,发现她的眼眶是红色的,显然哭过。
黄芩想了想,那几个混混在这个学校有几个“妹妹”,昨天打架那事估计这边也传遍了。既没有打她,也没有捉弄她,那一定就是——
“他们传你哥闲话了?”
金媛从桌肚里抽出一张纸巾,摁着眼角,默默点头。并不是动手才能伤人,那些人用最下流的话胡乱编排她的故事,用最恶毒的词汇诅咒她的哥哥,用最刻薄的嘴脸和她相处。
不动手亦能伤人,语言就是那把刨开皮肉的刀。
黄芩沉默不语,虽然没有亲耳听到,但是结合以前的经历,他大概猜得出那些人说的什么。
在他们的故事里,金媛是不知羞耻和黄芩勾搭在一起的“狗男女”,金辉是社会上欺男霸女的毒瘤。他们兄妹俩是没父没母、缺乏家庭教育的垃圾。
他们不在意事实是什么样子,也不在意会给人带来什么样的伤害。只要在茶余饭后,有个乐子打发时间就可以了。
最重要的不是谁说的对,而是谁说的最精彩。
一群心智尚不成熟、目光还很浅薄的人,用模模糊糊的思想观念搭了一台大戏,主角的喜怒哀乐不会让他们有半点同理心。作为合格的观众,他们只会拍手称快;作为优秀的策划人,他们只在意剧情够不够精彩。
金媛调整情绪很快,两分钟就收了眼泪。其实黄芩来之前她都已经没事了,可是黄芩问了她一句,她莫名觉得又有点委屈。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学校,看到那天晚上和丁言一第一次见面的那个路口,金媛问他:“那个哥哥周六要来我家吃饭吗?”
黄芩反问:“你怎么知道?”
金媛笑了一下:“今天早上你们商量的时候我听见了,结果怎么样?他答应了吗?”
黄芩点头,目光扫过那个路口。他想到那晚的乌龙,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不由得加快脚步,避免自己再回忆一遍。
金媛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她小跑着追上黄芩:“怎么突然走这么快?”
黄芩:“天太冷了,赶紧回家。”
这段路走到尽头,就是一条偏僻的小路了。长长的路途中没有路灯,晚上漆黑一片,不拿东西照明都看不清路。这条路是事故高发区,每年都有人在这里出事。所以这就是金媛放学后,必须要人去接她回家的原因。
小路走到一个岔口,右拐是几栋有些陈旧的居民楼。金辉家是最近的那一栋,住在一楼。黄芩用手机照着前面的台阶:“我今天回家,就不进去了。”
目送女生进了楼,然后金辉家靠这边的窗户被推开。金辉头上包着纱布,眼睛浮肿得厉害,看起来很傻气,他说:“你也别晚上回去呗?还睡不睡了?”
黄芩对着窗左右摇开着照明的手机,晃得金辉急忙用手去挡光线,他骂:“黄芩你大爷的!”
黄芩说:“从昨晚到现在,我爸的电话就没停过。再不回去,估计明天他得去学校逮我。”
金辉神色复杂地看着他:“……那行吧,有事打我电话。”
黄芩最后晃了几下,晃得金辉一边骂他一边关上窗户。然后他走向另一条路,两家隔得不远,黄芩穿过一个巷子,走到街道上,沿着一边走几十米,就是他家所在的那一栋楼了。
一楼开着一家烧烤店,晚上正是食客们出来享用的最佳时间,店里生意很好,客人很多,闹哄哄的。
喧闹声能持续到半夜一点,夏天更甚。因为这个,店铺已经多次被投诉扰民,但是收到的效果一般。来人查的时候会收敛一段时间,然后等风头过了,一切照旧。
二手烟混合着油烟弥漫在楼梯口,黄芩捂着鼻子,慢慢走上楼。到了门口才发现钥匙落在金辉家里,他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脚步声,黄寻荣把门打开,看见是黄芩,“嘭”的一声就把门关上了。回音在楼梯间作响,黄寻荣的声音从门后传出来:“客人啊!难得啊!”
黄芩不耐烦地敲门:“不是你让我回来吗?”
屋内的脚步声越来越小,估计是进卧室了。黄芩低声骂了一句,然后在最近的那阶楼梯上坐了下来。他家在二楼,二楼和三楼之间的窗户不知道被哪个熊孩子砸碎了,风从那里灌进来。冷就算了,还携带着楼下烧烤店飘上来的油烟味,熏得他头疼。
因为要回家的缘故,他故意穿了一条九分裤,一件印满脏话卫衣。现在寒气直冲冲往身上蹿,他冷得不停地打哆嗦。
大概等了一个多小时,黄芩妥协了。他扶着墙慢慢站起来。浑身都是僵硬的,他缓了几秒,然后一拳砸在门上,发出一声巨响。
声音太大,住在他们对面的邻居骂了一句:“有病嘛!半夜发什么疯!”
黄芩努力使自己说话不会颤抖,他对着门喊:“再不开门,我就走了。”
门在下一秒打开,黄寻荣一把将黄芩拽进去,然后用力关上门,巨大的声音成功得到了邻居的第二句谩骂。
“知道回来了?啊?你还是不是这个家的人了?成天住别人家,像个什么样子!我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黄寻荣戳着他的脑袋,说到生气的时候用力推了他一把。他在外面已经被冻僵了,没力气维持平衡,整个人摔在硬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一摔牵扯着腹背的伤,疼痛在那一瞬间叫嚣起来,冷汗直下。
黄寻荣阴阳怪气地说:“哟!这么娇气啊!”
黄芩尝试爬起来,但是手脚发软,使不上劲。他望着黄寻荣:“你叫我回来,就是为了骂我的?”
黄寻荣怒火中烧,他吼道:“我骂你怎么了?老子骂儿子天经地义,你个不孝子,我喊你回来,我看看你有没有在外面丢老子的脸!”
他盯着黄芩,把手机上的通话记录翻给黄芩看:“你看看,昨天警察又打电话给我了。你是个什么人啊?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儿子啊!”
手机屏幕都快要贴在黄芩脸上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黄寻荣,说:“一群混混围殴你的儿子,你不问问你儿子怎么样了,也不问问我们为什么打起来,你就只看到了丢脸吗?”
黄寻荣把手机摔在黄芩身上:“要不是你整天和那些人鬼混,人家怎么会打你?”
手机正好打到了腹部,黄芩弓着身子。他们昨晚在派出所呆了一晚上,后来双方决定私了,警察这才没插手。
一个晚上被身上的伤疼得睡不着觉,上午回的学校。两天一夜没怎么休息,他现在又疲惫又疼。
他心里想:我大概是疯了吧,故意回来找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