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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回宫(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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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公子一把推开我,我顿时失去支撑全身无力的倒在旁边,口里又不可抑制的呕出一口血。可他现在的眼里再无半分怜惜与心痛,只淡淡的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你还不知道你错在哪里吗?我派你去皇帝身边可你居然爱上了他!”他顿了顿,眼里渐渐有朦胧之感,目光有些涣散,不过只一瞬又马上恢复清冷,“你不帮我下毒也算了,可你居然还为他挡剑!就这一样我就算杀你千次也不为过!”
我冷静而淡薄的看着眼前的他,伸手擦去脸颊和眼角的泪水,冰冷得可怕。我艰难的支起身子,紧攥着双手,火红的颜色在官兵手上的火把的映照下越显得的妖冶迷人。
“所以,公子是决意是要舍弃属下。”用平淡的陈述口气,确定着这个事实。
缚公子冷淡的瞥我一眼,毫无温度。看着马上纵观这一切的天崎和众官兵道:“放过我,人你便可以带走。”
天崎若有所思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思考良久后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好。
我看见缚公子的脸上有一刻的放松,轻呼一口气。但余光却瞧见天崎仍是半眯着眸子,深邃的黑眸里有一道明显的光芒,我松开双手,不由得叹了口气。
眼锋一转,我一把抢过缚公子身边的长剑,白色的剑影在我眼前晃过,我有一刹那的失神但旋即清醒,撩起身上的月白色的长袍对尚不在状况,不明就里的缚公子和众人道:“公子,今日属下与你割袍断义。”
嘶的一声响,手里已经有长长的一段布料。我捏紧手里还带着我余温的衣服,一字一字狠声道:“从此你我恩断义绝,两不相欠!”
缚公子睁大双瞳,神色复杂的看着我,眼里波光流动异色闪过,但最终却是化为一个好字。那一字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他死力咬住唇,我看见他嘴角似乎也和我一样带着丝丝的红色。
我下了马车一步又一步的向天崎走去。一步、两步、三步.........整整十九步后,我搭上了天崎在马上对我伸过来的手,只有煞那间的犹豫,我低下眸子恍惚间看见了那张此时正在我身后的脸。
而再抬眸,眼里却是略含着欣慰的笑意。
我再也不敢回头看他,我怕我再多看一眼便会忍不住的冲回他身边,紧紧的抱住他,然后对他说,我不要回宫,我要和你在一起,天下如此之大终会有你我容身之地。如果你也爱我,那么,请带我走。
而最后的最后,我终是没有回头。
我和天崎同乘一匹马,我冰凉的有些颤抖的手紧紧的扣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背上仍是止不住的无边的寒冷向我袭来。
那一夜,我没有看见缚公子在我背后那般落寂而神伤的面色,眼里流动着满满的绝望,只在我离开后就跌坐在马车里,良久都不曾说过一句话。
这几日我不曾多说过一句话,每日便是静静的呆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伊人脸色一天接着一天的苍白,身子一天接着一天的落败。
眼眶深陷,双颊毫无血色,秀丽的柳叶眉轻轻的蹙成一股乱麻一般,仿佛在诉说着无边无际的愁闷和郁然。
长而黑的青丝杂乱无章的披散在胸前和背后,我眼帘微眨,阖起,张开,又阖起,再张开,然后又是无穷的空洞,再也不见平时的婉转含情和流光溢彩。
我同样苍白且无尽冰冷的手,缓缓的覆上脸,目光慢慢的聚齐到铜镜里的脸色上,微微偏头再认真的查看一番,确定这就是我之后,不禁喃喃出声:“这,真的是我?”
殿门外传来小乐子焦急的呼喊:“娘娘,皇上又来了。见是不见?”
我至若罔闻,只是静静的拿起梳子轻梳着满头似杂草般的青丝,镜中人神色如刚刚般淡薄冰冷,只是那原本涣散无力的眼眸倏然精光一现,刹那不见其踪影。我捋捋前面的碎发把它们撩到后面,然后垂下了眼眸陷入沉默。
“小姐,今天还是不见吗?”鸳鸳与鸯鸯对视一眼,眼里甚是无奈。
我眸光一闪,落在这些日子同样沉默的绾绾脸上,她有一瞬的错愕但又马上恢复淡定,毫不畏惧的直视于我。
我随意的眨了眨眼帘,然后摇了摇头倒在了床榻之上,用力扯过锦被盖在身上连脸也彻底遮住。
有轻微的脚步声慢慢踱来,然后似乎有更多的脚步声离我远去。
我料的果然没错,在我快喘不过气的前一刻盖在我身上的锦被忽然被一股大力扯开,随即映入我眼便是瀚宇那张阴沉怒意盛然却在接触到我眼神那一刻瞬间被转换成心疼怜惜的神色,殿内的人全数被他支开出去,此时寝殿内只有我与他一人。
我别过脸不去看他,有温热的泪水越过鼻梁涓涓渗入金丝的绣枕,我吸了吸鼻子,却掩饰不了哽咽的声音。
他的手穿过层层冰凉的空气落在我鼻梁上为我抹去泪痕,然后滑向颈脖处用力的把我的脸掰过来,强迫我与他对视。
我的委屈、难过、伤心、绝望在此时全数翻涌了出来,排山倒海般的无可阻挡化成了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再次断了线,全部落在瀚宇微热的手背上。
明显的他的手一颤,脸上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力道却轻了好几分,最后竟然是轻抚着我的脸,眼里也被深深的柔情所替代,那些因我回宫多日却对他避而不见产生的愤怒怨言在此刻已经消失殆尽,只余下平时只对我流露出的深情和浓浓的宠溺。
我的手轻颤着搭上他的手,慢慢的也跟着温暖起来不见一丝凉意。我带着满满的歉疚和悔意看着他,泪水再次盈盈于捷,仿佛只要我稍微一动眼睛就会喷涌而出再也止不住。
“宇郎,对.....不起.......”透着丝丝的颤音,我毫无征兆的咳了咳。
瀚宇这时再也忍不住用力一拉将我带进他温暖的怀抱里,所用的力足以将我深深的嵌入他身体里,像那日空气中的龙涎香般死死的纠缠在一起,至死方休。
他将头埋在我的颈间,尖挺的鼻梁还带着几分凉凉的意味,是在殿外站久了吹多了冷风的缘故,他温热的唇紧紧的贴在我的肌肤上,鼻腔里呼出的气流不断的在我身上打着回旋。他深深的吸进一口气,然后又悄无声息的呼出惹得我一阵阵的痒。
我的手再也没有犹豫只剩坚决的搭上他的背,和他一般用力紧紧的扣住他。睁大眼睛看着头顶的斗红纱帐上绣着金□□的花纹,眼睛已经慢慢干涸再也无泪水流下。
正月十五元宵夜,皇帝亲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秋心殿主位莞昭仪为救朕身负重伤,所幸无碍,特封为‘妃’,沿用‘莞’。自封妃之日特准迁居顺和殿,与朕共居。钦赐!”
公公宣读完瀚宇的旨意后,殿中的众人是神色各异。婵嫔是惊惧而睁大双瞳,肩膀穿着厚厚的衣料却难掩她轻微的颤抖;福嫔略带嫉妒和不甘,却碍于瀚宇而不敢多言,只得愤愤不平的瞧着我,手里却紧紧的捏着桌沿;悉婕妤虽然是惊讶却马上又善意而祝贺的看着我,隔着几寸的距离的我们相坐一起,她递过来的手真的很温暖;至于荔妃脸上却是波澜不惊,淡淡的瞥我一眼我略一底头,再抬眸她已经以微笑示意。
主位上除了瀚宇还有一道真心实意的微笑,隔着层白纱都是那般雍容高雅,似乎是一支不染一丝尘埃的芙蓉,连笑容都带着清澈如水般的温柔。
太后自从那日中毒后便凤体有恙,常常昏睡不止以至于这次就没有出席了。我后来一直没有问过瀚宇他的身体怎么样了,一是不想让他再起疑,二是不想确定他那日也是试探我。我知道天崎已经把他那日所见所闻如数呈报了瀚宇,我不能百分百确认他已经全信我,但至少我回宫后因‘愧疚’而拒不见他和面带凄然泪水的一句‘宇郎,对不起。’已经彻底打消了原本几乎不剩的些许怀疑,从此以后他应该会完全信任于我。
所以这个‘莞妃’我并不惊讶。
当晚我就迁入了顺和殿,一屋子的宫女和太监除了鸳鸯、绾绾和小乐子我全部留在了秋心殿。
绾绾略有吃惊的神色,不相信我居然会带她走。
而我只淡淡的凝视着园子里那空荡荡的前坪,雪已经化完,地上慢慢显露原本的青石来。走在上面,重重的凉意会冷不丁的隔着厚重的毛靴传到我的脚底,然后上升窜到我心底去。
我轻呼一口气,看着白雾在干燥却也冰冷的空气里慢慢消散不见,我的声音却显得如此温厚怡人。
“春天,快要来了吧。”